在听到情绪值提示的那一瞬，真夜的第一反应是放开圆，环顾四周观察有没熟悉的身影。

    ——他不在附近。

    但这个结论却让她更加警惕起来。

    按照情绪值的数值，这段时间的平均水平，和他们刚来横滨时的顶峰水平很相似。

    而这并不是件好事，相反，它代表太宰正处于精神很不稳定的状态。

    在刚来到横滨时，为了养这只猫咪，她花了不少心力才让他稳定下来。

    太宰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才能很快看透、理解他的家族，和这个世界的黑暗的共通之处。

    在意识到她在家族说的话——在外面也许会不一样——并不适用于他之后，他又开始了孜孜不倦地追求死亡。

    对此，真夜觉得，这也是他逃避痛苦的一种习惯路径。

    只要触发到他的痛苦阈值，他便会路径依赖地选择以这种方式来终结痛苦，失败后又如重置刷新状态般继续挣扎活下去。

    不过对真夜而言，这也意味着那段时间几乎要一直盯着他，解锁各种急救方式。

    而这也是她那时选择在家工作的一个原因。

    和他在外面小打小闹、更像是自我宣泄的自杀不同，一旦他真的感到快承受不住时，他反而会坚持回到家，才实施他的大业，如同在拐弯抹角地向她求救。

    因此不管这次是不是和之前一样，真夜都觉得，她该回家去确认一下情况。

    于是她很快就找好理由，和中也告别后回到家中。

    *

    打开房门，客厅一片漆黑，似乎还没人归来。

    真夜没有放下警惕，她先去检查了下他们两人的房间，都发现不了他的踪影后，便打算去浴室看看。

    “太宰？”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就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反锁了。

    真夜的心沉了下来。

    她握拳锤了一下浴室门，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下一秒她便直接用力把门把手卸了下来。

    又报废了一个门锁。

    一进入浴室，映入眼中的即是黑发少年安静地沉入浴缸的场景。

    ——真是一刻不谨慎，都不行啊。

    真夜熟练地把落汤猫从水里捞出来，放在地面上。

    少年唇瓣泛白，遮脸的绷带已经散落在浴缸底部，身体冰冷湿透，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他脸颊，显得狼狈至极。

    真夜将手熟稔地放在他的胸骨下段，感受到了胸骨下心脏缓慢地跳动，她稍微安心下来后开始进行胸外按压。

    还没按几下，少年就咳嗽几声吐出水来，苍白的脸颊由于差点溺毙而染满了病态的红晕。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呼吸后，他便挣扎着坐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用那失神的鸢眸看着她。

    看他恢复点精神，心里庆幸着这次不用折腾到医院，真夜也松了口气。

    她无可奈何地问道：“太宰，你还好吗？”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几秒后，他便以一种近乎渴望的姿态，将湿漉漉的身体贴在了她身上。

    他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嘴唇，一边说着“真夜、冷......”，一边不安地，焦虑地将自己卷在她身上，将脸颊贴在她胸前，以索取她的温暖，一副急需被人拥抱和安抚的模样。

    种种表现都看出他现在格外没有安全感，但却格外放任着这种不安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对抚慰的依赖。

    真夜妥协地叹息一声。

    她脱下了长外套，将近乎赤.裸的少年裹好抱起，不忘顺手拿了条浴巾，包住他湿哒哒的脑袋，然后才将他抱进卧室。

    在这期间，被熟悉的气味包围着，黑发少年难得保持着安静的状态，像是冬日找到归处，在篝火旁取暖的猫咪一样，心满意足地窝在主人的怀抱里。

    然而在真夜低下头来把他放在床上时，他却警觉地吸了口气，环住她的脖颈嗅来嗅去。

    原本安逸的表情瞬间褪去，他沙哑着问：“真夜......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别人的烟味？”

    “太宰，你为什么又要自杀？”她反问。

    可他却无视了她的问题，焦虑地咬着嘴唇，凑近她的脸颊，继续辨别着她身上的味道。

    下一瞬，他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不对，你自己也吸烟了。为什么会这样？你又遇到了谁？”

    真夜抓住他试图找到更多痕迹的手腕。

    “太宰，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现在还要纠结这种事情？”

    太宰忍耐地咬紧下唇，最后还是被不安压倒，自暴自弃地说：“因为真夜、就是那种我一不在身边，就容易喜欢上别人的人啊！”

    听到他的话，少女握住他手腕的手僵了一下。

    他的喉咙因为苦涩而收紧，声线也越发沙哑：“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就是因为他不想像那个人一样，变成一不被她喜欢，就被随手抛弃的人，才会策划出今晚的事情。

    没有否认他的话，少女放开他的手，望向他低声问道：“所以，放弃不是更好吗？我们可以做永远的朋友。”

    ——现在说这个、已经太晚了。

    “我做不到。”再次伸出手抱紧她，他重复了一遍：“我做不到、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他们似乎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真夜，”他抬起头轻轻地笑着，湿漉漉的鸢眸弯弯的，“既然别人都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试试我呢？”

    “太宰，”她说，“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话未讲完就被他打断。

    “可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他的笑容绝望又无奈，像是哪里坏掉了一般，“被你一直拒绝，不是更难过吗？”

    “......”

    看着他的神态，少女终究还是哑口无言。

    “你问我为什么，我已经给了你答案。”接着，他平静地说出另一个捏在手中已久的筹码：“三个愿望，你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她说。

    太宰牵起她的手，眷恋地用脸颊蹭着她的掌心，甜蜜地说：“那就实现我的第二个愿望，和我在一起吧。”

    不管她今天遇到了谁，做了什么，只要她能答应自己，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太宰笑得越来越沉，连带着看着她的视线也仿佛具有了某种实质的粘稠。

    他克制住因为不安而情动的身体，喉咙中几乎要溢出的某些声音，凑过去在她手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只是给你一个摆脱我的办法......但既然你已经救了我的话，那就遵守你的承诺，实现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