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尾声

    高翊未及开口,裴鸿羽抢先一步道:“殿下,不是我吹,有我们高大人在别说那姓周的,就是穷凶极恶的歹……”

    一道冻人的目光射向他,裴鸿羽立即打了个冷战,咽下接下来的喋喋不休,收起嬉皮笑脸老老实实的拱手道:“回殿下,招了。”

    看裴鸿羽那避猫鼠的样儿茶茶背过脸去,肩膀不停的抖动。

    李令仪轻咳两声,压住差点喷涌的笑意,点头道:“口供……口供呢?”

    高翊冷着脸从袖中掏出来,呈给李令仪。

    根据周管家的供述,原本他只是一个江湖盗贼人,一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因为武功高强、恶名在外,在江湖上也有两分的名气。后来在京郊犯了事被官府抓获,被判了秋决,缓刑三年。在牢里关了三年后,执行死刑前,突然被救了。

    他觉得自己是江湖人,应该最重义气。救命之恩,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报答。可是那人并不需要他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要求他从此不再为盗。备受感动的他,便誓死效忠。

    那人也是财大气粗,白吃白喝养了他好几年。后来才开始让他做事。

    李国明的确是被他所杀,他还承认是钟泰指使他做的。

    因为钟泰在山西做的很多见不得人的脏事,汤承平虽然入了他的门,但很多事他不会做、也不适合做。于是便命头脑灵活又圆滑世故的李国明料理。

    李国明不负所望,一桩桩都料理的极为干净。比如私征税款时遇到了刺头儿,他们竟敢扬言要告发他们。钟泰一怒之下,便让李国明夜半派人将他们全家老幼杀了个鸡犬不留。

    汤承平败露,钟泰也曾派瑶姑刺杀,但最终失败了。不过,凭借汤承平对他女儿的感情,钟泰料定他不会指认钟泰。虽然刺杀失败,但有私情在,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李国明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滑头,又掌握钟泰大量罪证。只好铤而走险,下狠手除掉以绝后患!

    “怪!很怪!相当怪!”

    李令仪捏着口供,一连说了三个怪。

    茶茶凑过来看,“公主,什么怪啊?哪里怪了?”

    李令仪蹙眉,将口供递给茶茶。她没有回答茶茶,而是反问高翊与裴鸿羽:“你们觉得这个周管家前面所说的恩人是谁?”

    “难道不是钟泰吗?”

    裴鸿羽清澈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茶茶看完挠了挠头,道:“是钟泰吧……”

    李令仪看向高翊。

    “他想让我们以为是钟泰。”

    “对!”李令仪眼睛一亮,“我也是这种感觉!你们想一想,他前面形容自己是一个知恩图报讲义气之人,后面供出钟泰时字里行间表现的并不怎么恭敬,前后态度是有反差的!还是说这口供与他现场说的有出入?”

    “没有!”裴鸿羽想了一会儿,坚定的回答。

    高翊也认同裴鸿羽所说。

    “那就说明,当初将周管家从死牢放出去的人,并不是钟泰!”

    李令仪抬起头问:“还能再审吗?”

    高翊摇了摇头,“不能。”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周管家是一个骨头极硬的人,他几乎快将诏狱的刑罚用尽了,才拿到这些口供。招供后,趁他与裴鸿羽放松之际,他咬了舌头。

    结合他的这一行为,李令仪方才的分析合情合理,入木三分。高翊深以为然。

    李令仪一行人将口供交予聂鸿源,充作证据放入卷宗,并约定三日后开堂审讯。

    其实一切都已经清楚明了,要做的也就是整理证据,拿到钟泰的口供,以及揭晓一些疑惑。比如账本上几宗赃款的去向。

    之所以兹定三日后开堂,是因为要等前往钟泰浙江老家抄检其家财的人回来,好用于量刑。

    如果顺利,便可呈交刑部结案了。

    届时,李令仪便可向系统结算寿命。

    单说汤承平的账本上便有一百多万两的赃款,钟泰在山西捞了多年,贪了多少简直不敢想象。

    总之,李令仪觉得这次拿到二十年的寿命应该不是难事。

    出了巡抚署的大门,一行人如同久病之人摆脱沉疴,有一种千帆过的松弛感。

    午时正牌,正值阳光最为热烈之际。太阳,它将一切寒冷、黑暗驱散。

    抬头看,巡抚衙门歇山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亮眼璀璨。朱漆铜钉大门前,聂鸿源的巡抚旗帜在这灿阳中无风自舞。

    青天蔚蓝,云朵洁白,一切温柔可爱。

    大街上,几个人信步闲逛。

    一上午忙忙碌碌,五脏庙早已空空如也。李令仪环顾两侧笑问:“诶,你们饿不饿?”

    “饿!”

    “饿死了!”

    裴鸿羽与茶茶先后回答。

    “上次说要请诸位去丰庆楼吃饭被耽误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日去吃?”

    “公子们不是本地人吧?”

    此时一个担着扁担路过的老者停在路边歇脚,听到李令仪的话含笑搭话。

    “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啊,您听口音得知的吗?”

    李令仪笑意盈盈接口。

    那老人家拄着扁担,黝黑粗糙的手掌一摆,笑道:“倒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晋人走南闯北也会讲官话的。我之所以知道公子们不是本地人,是因为丰庆楼!”

    李令仪几人也走到路边,以免挡住别人过路。

    “丰庆楼怎地?”

    又听老人家说:“丰庆楼早食非常出名,整个太原城没有人不知道。但是丰庆楼只做早食,其余时间是没有吃食的!”

    原来是这样。

    还是吃不成!

    老人家见李令仪略显颓丧,便又道:“公子不必烦恼,我太原除了丰庆楼还有别的名吃。比如陈记刀削面,刘记的牛肉汤、羊杂汤等等!哦对了,今日七府营前街恰逢集会,从西往东只怕小吃多的数不清!”

    李令仪那点遗憾一扫而空,立即笑逐颜开。

    别过老人家,李令仪几个人兴高采烈的直奔七府营前街。

    准确来说是李令仪与茶茶、裴鸿羽三个人兴高采烈,高翊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逢集会的七府营前街比以往更加热闹。

    果然如老人家所言,小商贩们琳琅满目的,从街西头一眼望不到头。

    包子、馄饨、油条、水煎包等等一溜烟的小吃摊儿,葱香油气扑鼻。此外,还有许多糊灯笼、百货架子、测字打卦、代写书信等等杂陈其中。

    李令仪与茶茶东瞅瞅、西看看,逛的忘乎所以。

    高翊擎着他那把绣春刀不错眼的盯着她们,而裴鸿羽迫于高翊的压力,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帮她们提东西。

    过足了瘾之后,李令仪停在了一个葱油饼的小吃摊前。

    白面胚子撒上葱花,抹上油酥,再一层一层的折叠,最后压成一个个小饼,撒上芝麻后放到油汪汪的锅中烙的两面金黄便可出锅。

    这样外皮酥脆内里松软的千层油饼就做好了。

    李令仪看的直流口水,大手一挥道:“老板,我要十个!”

    “好嘞!您稍等!”

    茶茶扯着她的衣角,盯着葱油饼小声道:“公主,十个吃的完吗?”

    “你吃几个?”

    茶茶伸出一根手指,“不能再多了!”

    就这?李令仪撇嘴,眼神鄙夷。

    转身又问:“小裴大人呢?”

    哦,两个!也是个垃圾。

    李令仪再将目光转向高翊。

    他神色平淡,垂眸道:“臣不吃。”

    又来个注意仪态,不肯吃的!李令仪扭过头暗暗的想,等会儿被香迷糊了,我看你吃不吃!

    片刻功夫,葱油饼出锅。老板用油纸包好递给李令仪。

    为了好分,李令仪多要了三张油纸。

    将茶茶和裴鸿羽的分好递给他们,手里还剩七个。歪着头看向高翊,“真不要?”

    “殿下,我们高大人从不吃这些的。”

    裴鸿羽咬着饼,含糊不清的说道。

    李令仪睁大眼睛,好奇的追问:“为什么?是怕脏吗?”

    “也可能是不爱吃。”

    高翊对于裴鸿羽的话不置可否,默默跟在他们后面。

    李令仪不再追问。正如她不爱吃姜一样,人都有自己不爱吃不喜欢吃的东西。

    用剩余的一张油纸包起两个,这是她准备留给惠明的。

    葱油饼不过拳头大小,剩余五个她完全吃得下。

    不顾形象当街吃饼的李令仪心想,还好雪芽不在,要不然又该念她了。

    公主竟然吃五个葱油饼!

    茶茶惊的目瞪口呆。一转眼更看到更让她目瞪口呆的画面。

    茶茶碰了碰她的胳膊,将李令仪拉回现实。

    “快看小裴大人!”

    李令仪顺着茶茶的目光,看见裴鸿羽竟然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玉佩花钗的小摊前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一支红玛瑙簪子。

    “干嘛?想买给未过门的媳妇儿啊?”

    “没……没有,”裴鸿羽脸色通红,“就是看看……看看而已。”

    看看就看看,脸红什么呢。李令仪看了他几眼,有些莫名其妙。

    三日过得很快,眨眼已至。

    查抄钟泰家资的人也已经回来,在浙江老家、西安府、京城等各地的府邸共计抄出白银三百多万两。

    或许是皇上的第三道圣旨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见钟泰失势,山西各地官员纷纷检举揭发,当年钟泰出任山西巡抚时向他们索贿的事情。

    根据各地官员所言,钟泰索贿共计一百多万两。

    大堂之上,人证物证确凿,钟泰辩无可辩后供认不讳。

    关于账本上那几项赃款,汤承平还是不肯交代。

    在交往刑部的卷宗中,也只能如实记载。

    其实,从他的态度上看,众人对于赃款去向已经心知肚明了。

    又过了两日,刑部及皇上对于山西贪腐案的一干人犯处决旨意下达。

    主犯钟泰与汤承平处以秋决,钟泰当年执行,汤承平缓期两年。其家眷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充入教坊司。因李国明死于非命,既往不咎。

    而山西一干行贿官员,连降两级,以观后效。

    至此,山西案结束。

    为了填补遗憾,李令仪几人起了个大早,前往丰庆楼吃早食。

    行至七府营前街牌楼旁的云集客栈时,李令仪车帘,再过几日即将离开太原,不知何时能再来。

    还未及感叹时,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李令仪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钟宜年?

    人群中,正好与他视线相撞。

    他身穿一件已经脏污到辨不出颜色的薄衫,头上没有戴冠,发丝凌乱,眼眶深陷,嘴唇苍白干裂,面庞泥垢斑驳。

    形容极其狼狈,李令仪甚至不敢认。他这一身装扮,与当日在此地初见时的鲜衣怒马少年纨绔的形象大相径庭。

    李令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停车!”

    “殿下,怎么了?”

    李令仪没有说话,下车直奔钟宜年。

    “你是在等我吗?”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殿下,”他当场跪下,“求您……看在、看在……”

    看在什么呢?他想了半天,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甚至是没有情谊的。

    这些天他不记得吃了多少闭门羹,那些人还都是他父亲之前的旧友,六七日前见了他还亲亲热热的,这一两日活像避瘟神。

    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让这位公主殿下看在眼里的情分,可是,他不能放弃!

    “求殿下,救救我妹妹和姨娘们吧!男人们犯的错,在什么要惩罚她们呢?您跟皇上说说,我死都可以,能不能别让我妹妹和姨娘去那种地方啊!”

    是了,李令仪想起钟泰府里的女眷好像要充入教坊司的。

    跪在地上的钟宜年砰砰使劲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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