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堤谈判

    金博盛等人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形势不明朗的时候还是不要被找到的好。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没有消息只是暂时的。即便周文龙再厉害,带了那么多老弱妇孺,泄露踪迹只是时间问题。

    “起来吧。”李令仪扭头看了纪元中一眼,“纪大人知晓我此行身上所担的职责吧?”

    纪元中站起身,垂首道:“臣知道的!”

    “既如此圣旨便不向你展示了。还有,周家埠反民一事交于我全权负责,你没什么意见吧?”

    纪元中敛目,遮住眼眉异色,道:“臣不敢!”

    早这样多好!李令仪盯着看似乖顺的纪元中无声道。

    李令仪抬眼,目光看向金博盛等人无声询问。此时障碍扫平,是时候继续进行他们原先的计划了。

    金博盛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与她对视一眼后竟然默默避开了她。

    这是怎么了?李令仪大感狐疑。

    不待她开口询问,便听到金博盛道:“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令仪思索片刻看向高翊,见对方微微颔首与自己意见相同,便答应了下来。

    与金博盛一同往前走了十多步停下来,疑惑问他:“金大哥想说什么?”

    金博盛先是躬身俯首行一礼,才回话道:“殿下,草民等已经明白了殿下的心。虽然未见到靖王殿下,但我们深知遵照殿下的安排,是目前我们最好的结果。可是在这之前,草民想请殿下准许草民兄弟几人自己私下去寻乡亲们……”

    “这是为何?”

    李令仪微微有些吃惊。

    “草民信任殿下,深知殿下与当地的官员不同,一定会为我等做主。可是草民的兄弟与周家埠的乡亲们却未必有此信任……再加上周家埠刚刚被毁,他们被知府大人追撵,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此时心情可想而知,现在让他们归顺官府……”

    几乎不大可能。

    李令仪在心里默默补充。

    她在方婶家的保证,只针对无辜的民众。

    而周家埠的大多数男人的确不无辜,即便他们有难言苦衷,到底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一旦归降,譬如金博盛这些人必定是要按照律法惩处的,所面临的或是流刑、或是□□,甚至是斩刑,皆有可能。

    金博盛觑着李令仪的神色,又道:“草民怕眼下寻到他们,他们一时想不通会负隅顽抗……这样岂不是违背了殿下与草民一片向好初心?”

    “是以,草民恳请殿下准允草民先一步去说服乡亲们……”

    李令仪皱眉道:“诚如你所说,你又怎么让我取信于你?或者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的,李令仪完全理解。

    可是,利己是人性的特点。

    归降官府,显然对金博盛与他的那群兄弟是大大的不利。焉知他不会一去不复返?

    金博盛明白了她的担忧,郑重道:“殿下,草民对着靖王殿下起誓,如若心存逃匿之心,天人共诛!”

    为让她安心,金博盛又道:“草民还可以将虎子他们留给殿下!”

    “殿下问为什么,草民现在就可以回答。误入歧途,实属无奈。可土匪名号终归不好听,即便如何粉饰依旧是邪门歪道。相较于我的安危,我更想我的妻子儿女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相信兄弟们所想,必定如我这般。”

    如此拳拳之心,李令仪心下暗自钦佩,随即冲他点了点头。

    于公于私,没道理不答应他。

    金博盛心下松了一口气,不无轻松的说:“殿下,即便草民不把兄弟留下做把柄,我们一个也逃不掉的,不是吗?”

    李令仪挑眉,的确,锦衣卫的暗卫追踪不是吃素的。不愧是行伍之人,还是有些判断能力的。

    她含笑对他说:“那就等你一日,明日此时你带人抵达开封府衙,逾期不至后果自负啊金大哥。”

    “谢殿下!”

    金博盛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倒退三步转身挥手,示意虎子三人过来。

    李令仪识趣儿的回到众人身边,将此地留给他们兄弟说话。

    兄弟四个抵头交谈,河风时不时的将他们含糊不清的争论声吹入耳边。

    裴鸿羽问她:“金博盛对殿下说了什么?”

    李令仪左右回顾,周围众人皆疑惑的看着她。只有高翊低头神游,似是不关心,又似乎了如指掌。

    不禁开口问他:“莫非高大人已经猜到了?”

    高翊沉静而幽深的双眸看向她,淡然道:“他说要私下去寻周二当家的。”

    李令仪:“……”

    可恶!给他装到了!

    裴鸿羽:“殿下没答应吧?”

    茶茶:“肯定没答应,他跑了怎么办!”

    高翊收回视线,“殿下答应了。”

    什么?!

    众人无不惊讶,连方才受挫一直低着头的纪元中都忍不住看了李令仪两眼。

    李令仪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只盯着高翊似笑非笑道:“高大人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高翊拱手:“谬赞谬赞!”

    呸!

    四人交谈结束。

    “大哥!”

    “大哥?”

    盯着金博盛离开的背影,虎子、刀疤脸以及络腮胡子叫嚷道。

    金博盛停下脚步,忍不住回首嘱咐:“一切都听殿下的!”

    等金博盛踪影全无时,三个人才不情不愿的走回来。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李令仪吩咐道:“纪大人,召你的人回来吧,不必找了,我们回开封府衙静待!”

    虽然纪元中大惑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队伍最前方,李令仪与高翊并肩行走。

    李令仪扫过众人,对她的行为皆是一脸不解。

    又觑了一眼高翊道:“高大人不妨再猜一猜我们接下来的打算?”

    “有什么好猜的,殿下不是答应等到明日吗?”

    李令仪震惊,“你真是猜的?”

    “臣可没说是猜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

    高翊指了指耳朵,理所当然的道:“听到的啊!”

    “……那你说谬赞?”

    她想骂人了!

    高翊面无表情,“殿下明白‘谬’的意思吗?”

    李令仪咬牙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灿然一笑,“高大人果然博学多识,受教了受教了!”

    一行人步行至小镇上,饱餐一顿,再改换车马。一方面因为此时惠明还留在县衙内,另一方面李令仪挂念灾民情况。因而两拨人岔路分道,李令仪等人赶往县衙,而纪元中则带着刀疤脸兄弟三人先一步回开封府。

    再来到县衙已经是下午,李令仪没有惊动常知县,只是命裴鸿羽回客栈接惠明,她与高翊、茶茶则去了诸如城隍庙等安置灾民之地视察。

    之后几人在城门口汇合,一起赶往开封府。

    经过那一番敲打,常知县还算老实。接连询问几户灾民,都回答这两天所施的粥与李令仪在时没差。虽然不怎么能吃饱,但最起码不用喝个水饱,夜里也不必受冻。

    她这才略略安心。

    没想到从城隍庙刚一出来,迎头碰上了常知县。

    他穿着官府,双手拢在袖口里。低着头自顾自的走路,身后也没有随从跟随。其行为做派与初见时大相径庭,李令仪心下大感疑惑。

    李令仪问:“你们说他这是来巡视百姓的吗?”

    高翊冷哂一声:“竟不知连他也变得这般爱民如子了!”

    不及再言,常知县已至近前。他还是低着头走路,李令仪只好先开口:“常知县,这是哪里去?”

    常知县这才抬头,愁眉苦脸的行过礼后道:“正为殿下而来。”

    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半天眼一闭心一横,才接着说:“殿下,眼下粥再这么个施法我县粮库可真是顶不住了呀!”

    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卷册,双手呈上道:“这上面是赈灾款所费柴米、棉被等等各项支出,还有目前所剩数目以及预估梦撑几天,都在上面了。前几日殿下太过忙碌,没来得及请示,现下请殿下过目。”

    李令仪翻着册子,脸色越翻越凝重。

    常知县觑着她的神色接茬抱怨:“不是臣不作为,实在是钱粮不允许啊!要看这灾情,要到明年开春才会有所缓解。按照先前施粥,原本能撑到那时。但现在……”

    “殿下仁善,见不得众生疾苦,臣理解,可是……”

    话至此处,他忽然回过味来,赶紧往回找补:“殿下千万别误会,臣不是责怪殿下,只是殿下不了解地方政务……”

    听着还是责怪。

    常知县慌了,弓着腰连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嘴里不住的道:“臣该死!臣是说殿下不该……不是……是哎呦,臣有罪,臣该死!”

    说着还想要打。

    “好了!”

    李令仪喝住他。

    “你先照着做就是了,后续我会再想法子的!”

    她举起账册,“这个我先带走了!”

    赈灾款都去哪了?

    用不着提醒,她会去查的!

    账册传给高翊,他刚翻开第一页便冷笑两声,“亨泰三十二年八月廿七,经由知府衙门下拨至我司赈灾款白银七万两……”

    茶茶拧眉道:“怎么才七万两啊?”

    高翊记得当时大朝会上商议的赈灾款是五十万两。由户部拨二十万两,其他三十万两由各地纳捐、罚赎而得。

    几个黄泛区当属开封最严重,开封又属这里最严重,五十万两到了常知县手里只余七万两。

    李令仪也想问,是啊,怎么才七万两呢?

    三人到达城门口时,裴鸿羽与惠明已经等待多时。

    心里种种疑惑暂且搁置不提,一切等查过了开封府衙的账或许会有答案。

    不再耽搁,几人蹬车上马直奔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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