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我七八岁时。那日是周景兮的生辰，相府来了许多宾客。那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嘴中听到自己是个‘灾星’。”说时，她察觉到王初肃手一紧，她宽慰似的笑了笑，接着说，“我一个人在角落不知所措，止不住落泪，是王大人当时看到了来安慰我。他说，我是公主，比她们身份都要高贵。而且即便我不是公主，我亦是独一无二的。”

    “年少时的那一句话，抚慰了我很多年。王大人是我少年时所遇的贵人。”

    王初肃伸出手，想拥抱住秦暮又收了回去。

    “所以公主最初在渐欲湖特意回来找我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

    “是，这是我还他的恩情。”秦暮诚实回答。

    王初肃抿住唇，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们二人的缘分竟是起源于他父亲。

    “那公主替王家求情呢？也是因为此事？”王初肃接着问。

    秦暮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可能。王大人的寥寥数语虽对我影响至深，还不到我搭上在后半辈子。”

    “那公主为什么最后还是替王家求了情？”

    “也许心里憋着一口气吧。我背负了这么多年灾星的骂名，大概是想证明给自己看我也能救人于危难水火。”秦暮说着，她见王初肃神色不明，“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吧？”

    “不是，我知道公主的胸襟决不是困于宅院之中，也不会因于儿女情长。当时我同公主说王家几代人葬身疆场时，公主也许自己都没有发觉你的眼中有悲戚，有慈悯。公主不仅是为了自己，公主也不忍忠良蒙冤是吗？”

    秦暮忽然看向他，开口：“王初肃，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我淡漠情爱，却独独对你动了心。”

    他们都能看清彼此的内心。

    “那我与公主能有如今，不得不承认有缘分使然。”王初肃微笑着说，“若没有我父亲十几年前的那番话，公主在渐欲湖边根本不会理我。若没有对王家的悲悯和心里的心结，公主也不会替王家求情。之后更是巧合，京中有我们二人的传闻，公主才会顺势与我成亲。若是少了一环，我这辈子可能也只能在心里肖想公主了。”

    “王初肃，你觉得那个人不是你，我会选择成亲吗？”秦暮好笑地看着他，“我承认我在之前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是这不代表我对你丝毫无感。”

    “记得在相府前遣人为你打伞吗？”

    王初肃点了点头。

    “我当时从大门经过时，向外遥遥看了一眼。那时我便觉得你恍若坚韧的青木，即使屈膝亦有一身傲骨。所以我破了从不多管闲事的例，遣人为你撑了伞。之后，在牢狱里，你也是。沾染了一身尘泥，我总冥冥中觉得你会在挺起腰板。像你这样的君子，该是堂堂正正，与天比高。所以，我是见你后才下定决心替王家求情。”秦暮温柔地看着他，坚定地说。

    王初肃呼吸一滞，他知道公主配得上世间最好的郎君，却是第一次知道在公主心里他也从来都是配得上她的。

    “在我们成亲前，卫尘泽来找过我。他说我若是受形势所迫，不得已嫁与你，他也愿意娶我。”

    “公主怎么回答的？”即便他早已知道结果，他还是有些紧张。

    “我回绝他了。当时我在想，若是没有非嫁不可的人，那嫁给你我亦心甘情愿。”

    “所以我不是公主草率的选择，是顺从自己内心后的决定，是吗？”王初肃勾起嘴角问。

    “是，我的驸马。”秦暮看他神情得意起来不禁失笑。

    王初肃满意地牵起秦暮的手，向回家的方向走。墨蓝的天空下，两人背影逐渐在夜色下模糊。

    ……

    日升日落，四季轮转，又是一年春。

    春雨连绵，无声地滋润着京城中的一草一木。雨下得淅淅沥沥，染湿了片片嫩叶，染湿了屋角的飞檐，也沾湿了秦暮的衣角。

    雨水顺着伞滴落，在积水的地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他们站在相府的门前，似乎穿过岁月，看到了那个当初倔强的跪在府前替父亲求情的公子。

    他们二人相视一笑……

    那个相府里孤寂的少女和府前绝望的公子都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