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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典(二)

    月隐转醒,脖间有些发寒。

    身上倒盖着个毛毡,毡下的壶也捂的温,正准备掏出壶来喝一口,

    酒还没送到嘴里,便听见:

    “千日春行酣千日,三春过罢又三春,小丫头,莫贪杯。”

    月隐转身望去,是那个戴面具的白衣仙人,坐在十步以外的长廊上。

    他身后的屋檐,雪盖得白,

    这才顾望,原来雪已密密欺下,远处席宴正欢。

    通红火,雪寂白,两个世界。

    再回看去,那人的背影已消失在长廊转角。回过神来,看着毡子有些发愣,抓来送到鼻前闻一闻,草木淡淡香。

    “这不是兰芷的味道。”

    端着酒壶的手指僵冷,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将毡子裹着身子,围的密实。

    “兰芷也怕是冻坏了。”

    “你是哪峰的?”

    对面的人不知何时来的。

    月隐皱着眉头,特意看了眼他眼角的痣:

    “……莲花峰。九转峰也说不定。”

    她收回眼,身子蜷起来,看着毡子的边缘,话说的明白:

    “真人,席间的酒香,若再不去,天一亮,席就该散了。”

    那人呵呵笑得两声,月隐听不明白,人意料之中的走了。

    “兰芷,你可算来了。”

    说着就要往来人身上靠:

    “冷死了,冷死了。”兰芷一边说着一边往毡子里钻:“禁制里边还不觉得什么,一出来这外边冻死人。”

    说着那一双手就往月隐的腰间吸,月隐也顺势要把头歪到兰芷身上,被兰芷一把推开:

    “我的那点功夫,你学得一点不剩,以后叫我用什么来对付你。”

    月隐嘻嘻的笑,腆着脸抱着兰芷,不说话。

    “你这边热闹,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害的我现在才敢来找你。”

    “嗯。”

    喝了酒有些倦,月隐只呜呜的听着,呜呜的应着。

    “累了一晚上,就听了一晚上的仙界花边,哎!”兰芷看着偎在身侧的那张脸:

    “今晚上烟花可真漂亮,可惜你没看见,不过有人说浮梦城的烟花更好,哪天我们去瞧瞧。”

    “嗯。”

    “不过听得他们说浮梦城新起的摘星楼有点古怪,对了!近些年还有那水中竟然新起了座浮岛。”

    “嗯。”

    “不理城听着也有趣…”

    “嗯。”

    “…对了对了,听说灵幻城里的可不都是人呢?”

    “嗯。”

    兰芷看着自己身边那张事事不关心的脸,说什么都只是淡淡的一个“嗯。”

    “听说苏明霜跳崖了。”兰芷故意将话凑到她耳边讲。

    谁知身边女子只是过了很久,也还是“嗯”,一句为什么都不问。

    心里有些气:

    “掌门说秋水真人的四弟子要嫁到姬家啦。”

    秋水真人?四弟子?

    月隐一骨碌坐的笔直,定定的看着兰芷。

    “酒醒了?”

    “醒了。”月隐嘻嘻的笑。

    “骗你的,不过刚才那穿得跟金鹏鸟一样的,是姬家的小三爷,姬如朝,那人可是个花花肠子,也不知他有心接近你,心中盘算着什么呢?”

    “我?”月隐苦笑着:“我不过一个练气五层的,什么都不懂得,端茶倒水的差不多。”

    “哎—别这么说,听讲他家的双修功法就连合欢宗都眼馋着呢!一等一的好功法。”

    月隐看着眼前兰芷一张调戏的脸,假笑:“我还是学学桃灼真人罢。”

    “想得好!小呆子。”

    说着两人嘻嘻哈哈的闹起来,捧在手里的壶跌在了地上。

    清脆落地的声音,两人愣了一刻,相视一笑,月隐手中卷起一道灵力,将碎壶悄悄埋到了雪里。

    远方泛着青色,天要亮了。

    不远处是密密的人声。

    兰芷扯着月隐向另一座峰跑去。

    抱月山可是彻夜的狂欢,一峰上,各地的人,不歇的要迎新日。

    兰芷抱着月隐在人群中看太阳:“抱月,抱月,抱着月亮看太阳了不是?”

    月隐任由兰芷嬉笑,看着不远处杀气腾腾的那一张脸。

    “你瞧那丫头出手,皆是杀招。”

    抱月山上各处的比试不少,再认真的也不过试探二字,像她俩眼前的这个比斗可不一般。

    周围的人感受了凌厉的杀气,都凑着脑袋来瞧,不会儿就把着比斗的两人围成个圈。

    众人看着,十二三的小姑娘,手中残剑舞着处处要命的杀招,杂乱无章的招式如执剑之人的心绪,

    杀,只有杀罢了。

    那个小丫头要杀的是个冷面的男人,络腮的胡子遮住那人嘴角轻蔑的笑。

    男人只躲,不用招。

    月隐微眯着眼,不说话,仔细打量那个男人。

    男子侧身后退了两步,离月隐近了三寸,一阵风扑面。

    “引香!”

    那人身上的引香,是无涯峰上的引香。

    还未待她反应,那男子身体半让,自他颈间杀过一点寒星。

    后边人密,退不得。

    兰芷手中一道木藤侧击,剑刃受力,反倒划破了那男子脖颈。

    还来不及反应,男人与那疯魔了的丫头隔开了距离,看向她们的一双眼,冷极了。

    一出手,掌中劲道轻而易举将残剑粉碎。

    咬着牙,点脚离开了。

    剩下的,只有场中央那瘫倒在地的小丫头。

    手中握着光光的剑柄。

    人渐渐散了。

    月隐解开环在腰间的手,向着那小丫头走去。

    她俯身蹲下,看着握着剑柄的手,吧嗒吧嗒的泪珠子滴在手背上,那粗糙干裂的手润了不少。

    “这不是你的剑。”

    那丫头缓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女子温柔静敛的一双眼,嘴角只是冷笑。

    “这是杀人的剑,要命的剑。不该是你的剑。”

    “你懂什么?”十二岁的丫头发了疯地吼:

    “你不懂!不懂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是该死的,就该永永远远的活在黑暗里,烂泥污里,卑贱一生,所有的拼命,都是你们这些人眼里的可笑,你们只会可笑的看着我,我会在你们的怜悯中去死。”

    “至少要活着,为一个人也好,为自己也好,找个理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女孩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倒她,跑了。

    “你看看你,连个小丫头都能推的倒你,一点火气没有,任人欺负。”

    月隐借着兰芷的力道,从地上起来,笑意如旧:“我看着她像你,想扶一把来着,倒被她推倒了。”

    说着怕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又看了眼兰芷:“还真是像。”

    “像像像!就你借口多。今日年初开的好日子,挂福气去!”

    月隐还没开嘴问,看见前边一颗百米高的树下,密密匝匝围着一圈的人,一道又一道系着福囊的红丝绦,争高似的往上跃,她一下就明白。

    兰芷霸道的,挤过人,在边上的案桌上抢了两个福囊,出了来:

    “喏,有什么想要的,想求的,写下来。逍遥万年的大典,有求必应的。”

    月隐小心的给福囊结结,兰芷刚写好,凑眼来瞧,发现月隐的福囊上,麦穗状的结编的好看:

    “这是什么?有些好看。”

    “这是阿爷教我的结,阿爷取了个名字叫满穗结,有温饱无忧,岁岁平安之意。”

    “有意思。教我教我!”

    月隐将兰芷的福囊拿来编,她自是知道兰芷只是一时兴起,她哪里能对这些事上了心。

    兰芷拿着编好的满穗结,心里喜滋滋的端看了几眼。

    “走,我们去挂福。”

    人闹哄哄,月隐被推搡了几下,才来到树跟前。

    “你的青囊黄穗,我的玄包赤结,可记清楚了!百年以后我们来看,看愿望可成真了?”

    兰芷说完,奋力一掷,一次上树,挂在了树高端,笑晏晏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化雾散了。

    她转眼看向身边的女子,温目合掌,福囊裹在手心,离指尖毫厘的那唇瓣,红润润的到她心里。

    兰芷没料想她心中还能有这样的一方虔诚地,想着自己刚刚抛上去福囊,好像真的能成真了。

    月隐睁眼,纵力上扬,那青色福囊穿过密密的树杈掉了下来,落到了树根边。

    月隐愣看着那落地的福囊,倒是兰芷跑过去,捡回来,释怀开导:“你这劲儿不够,再扔一次。”

    月隐笑笑接过福囊,拂了拂满穗结上的雪,离树站的又近了些,双手用力,向天一扬,刚沾上树杈,便被另个金色福囊撞了下来。

    兰芷恶狠狠的盯了眼那金色福囊的主人,再回眼,看见月隐蹲在福囊落地的地方。

    “怎么了,捡起来再扔阿,小呆子!”兰芷三两步也上前去。

    月隐将福囊紧攥在手心,站了起来:

    “好!”

    那一声好,干净利落。

    她退到人群中去,看着空中的荷包鱼跃似的,一个一个挂上了树,她掌心的青色荷已被捂的暖了,自觉该是时候。

    看着树高处,背幕是青灰色的天,她右手一扬,结着满穗结的福囊飞了出去。

    依旧是穿过所有的树枝岔节,又穿过所有福囊可能滞挂的高处,青色的福囊像一只青色的鲤鱼,一跃冲天。

    可急转直下也只在一瞬间,众人的视线随着那福囊一同下落,就在最后的一刻,一个白色的福囊从人群中流穿了来,打中了月隐的,这结着满穗结的福囊。

    白色的落下了,青色的阴差阳错的上了树。

    月隐顾看,心里却欢喜不起来。

    “看看看,挂上了罢!我就说。”

    兰芷跳着脚跑来,挽起月隐的胳膊,只看见眼前人嘴角牵强的笑。

    她的一双眼放在那落地的白色福囊上。

    那是一只孤子福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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