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像

    灵幻城内的鬼众基本都被吸引到了东南方,从西南处入城的月隐见到的只是零零散散四五个地鬼。看见活人的地鬼们一反常态,疯了一样向着城的东南方向奔去。

    一道疾影在道路中间穿行,女子试着在其中一个地鬼身上刮了一刀,那地鬼只是行动迟缓了一刻,背上的伤口便自行愈合,继而疯狂地向东南方向奔去。

    女子皱了皱眉头,并不知道城东南发生了什么。

    当下所有地鬼应该都在东南方,这些零散的地鬼这般行事,定是东南方向又生了异变,若莽然过去未必成事。

    疾行的脚步打了个弯。

    灵幻城的香气散尽,连带着雾也散了许多,月隐能够十分清楚地看见自己左手边的郁垒石像,朱黑色的漆层,完全不像历代以来石佛神像的风格。

    ————————

    灵幻城  东南方

    鬼众一个压着一个,一只拢着一只,将刚刚天降的怪物围得密不透风。

    兰芷颇有些生气得将手中残网用灵力绞碎,游网散为齑粉飘散空中,融进点点萤光。草场涌动似乎孕生着可怕的东西,石像之上却寂静得恐怖,没人打算去掺和下面的烂摊子。

    “闻人尊者可曾听说过,玉炉?”赵之辛的开口有些突然,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独独除了闻人彧。

    兰芷的目光回到了闻人彧的脸上,只是男子双唇紧闭,眉间一股若隐若现的烦躁。

    赵之辛没听见回答,继续道:“路骁尊者的玉门山,闻人尊者难道没看全吗?听闻玉炉尸血浇灌的蓬生树可是玉门山的一道奇观呢?而路真人格外珍爱那——”

    “住口!”男人语间隐隐怒意。

    “怎么?你师尊的秘辛说不得?”女子开口强将男人的怒意压下去,因为兰芷知道,赵之辛不会无缘无故在生死一线的关头聊八卦的,这一问必藏话外音。

    “有什么说不得的,不过是以灵幻城城主夫人的尸血养起来的一棵树罢了,长得盛了些,怎么?”闻人彧的一双眼望着乱作一团的地面:“你们摘星楼太闲了,这屁大点的事情都要管。”

    赵之辛嗤笑道:“确实闲,闲到命都快没了,只不过听闻这个城主夫人与你师尊关系不一般,好像自小就是你无花宗的人?”

    赵之辛的每一句话都是听闻,可每一次却又无比精确地敲到了闻人彧的心坎上。

    “哼,手眼通天的摘星阁还用问我什么?想说什么说便是,路骁虽与我有几年师徒恩情,但他是他,我是我,名利当前的世道,他干的那些龌龊事还能阻挡得了我的前路不成?”

    “那路银楼果真是路骁真人的血脉了?那灵幻城城主夫人玉炉也当真是你玉门山的第一号玉字炉鼎了?”

    闻人彧冷笑,一双眼泛着寒星,双眉因为眉心紧叩而飞纵出去,整个人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我还听闻玉庐夫人好像也姓路,是路骁真人的……”

    “想找死,我送你一程,何必拐弯抹角。”赵之辛的话被闻人彧打断,男人手中灵气还没攒足,草场上便出事了。

    同着草场上地鬼尸身一起爆发的还有灵幻城的西边,一瞬间迸发出的光亮,让众人恍然。

    通心珠正在此时受到了某种感召,珠中生出一根金红色的细线,无限蔓延,指向的正是灵幻城的西方,另一座神像所在的地方。

    兰芷心中忽然发了慌,看着地面上掀开众鬼的银扇,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整个草场泛着阴郁恐怖的气息,变异的女人左右开弓,掀开挡路的鬼众,一跃到狐狸跟前。

    “姑姑!”

    女孩驭起银篦,劈开疯狂扑向银扇的一众鬼,看着已经完全被绿色液体包裹的银扇,有些不确定地自问:

    “姑…姑?”

    银篦对众鬼的伤害只是让他们的行动慢了一分,重新修整的地鬼们仍旧疯了般的扑向银扇,扑倒银扇的身上。

    诡异得灵幻城城主依旧一步一步地走近,走向银纱,陌生崎岖的脸银纱不认得,可是那双眼睛,是姑姑的眼睛!少女跌坐在地上,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铜镲被掩埋在腐肉残肢之下,兰芷的落地很轻,用剑掏出了被埋藏在腐肉之下的铜镲。

    铜镲劈空而去,嵌入银扇后背。

    “走!她已经不是你姑姑了!”

    曲明光此时也如同发了疯的,竟然奋不顾身地从石像肩上往下跳,掏出早已准备在手的开阳镜,只见镜中金光一道,也直扑向那立在众鬼之中,诡异非常的女人。

    不论结果如何,明光在此刻,无条件的信任兰芷,这个行事诡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郁疯子。

    少年落地,落到她身边,兰芷只带过一眼:“你师姐也在这城里。”

    手中片雪剑临空,女子倾力一脚踢中片雪剑剑柄顶端,剑如雷势般飞了出去,剑身与空气摩擦激出的火星,越来越大。

    站在石像之上的凤辰,俯瞰这石像之下疯了的少男少女,摇了摇头,便也纵身下去,只是与那个与先前灵气枯竭,满身疲惫的凤辰迥然不同了。

    男子最外层的红袍燃褪,中衣灼眼,依旧是鲜艳的红色,若说变化倒没什么,只是沿着左耳耳骨盘绕的火色金黄,格外引人注目。

    那耳间火色分身,追着片雪剑的火光而去,与那剑身之火交缠,剑身能受一异火已是不易,再加上这无名金火,两火交缠间,剑身微颤,速度也慢了半刻!

    “不!”

    跌坐在地上的银纱,看着被众鬼扑伏的银扇,鬼身一层一层的累着,慢慢堆成一座小山,女子负着众鬼的身体压到跟前,狐狸强撑着前脚,想要站起来,却因满身的伤,整个身子又瘫到了地上。

    带着两道异火的片雪剑,破开银扇背上一层又一层的地鬼,光火飞突,冲进银扇的身体里。

    那个怪物在最后一刻向银纱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随着被火光蔓延的身体,颓然的倒下,火势一瞬间吞噬了整个草场,一直烧到神像脚下。

    铜镲在大火中被赵之辛驭转,托起了狐狸身边的少女,那尾赤狐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腹下的少年顶起,银纱一把抓住,借铜镲之力,两人来到了神像脚下。

    ————————

    灵幻城西郁垒神像

    石像上朱黑的漆有些掉色,相比于城东南,这边的镜况要好上不少,地鬼飞鬼数量只有那边的十分之一而已。

    零零散散的修士,能动的已经上了石像的身体,不能动的也紧紧歪在石像脚边,像一只只粘人的蚂蚁。看着石像边徘徊的鬼,月隐有些头疼,看来先前那推断并不准确。

    她不善斗法,会的剑招少之又少,若是蛮冲到石像边,就算万幸不受伤,也定会耗竭体内灵力。

    看着石像上下狼狈的一众,她有些头疼,思际间,竟有飞鬼发现了她,顶面飞扑而来,飞鬼奔拂途中的怒吼,给了鬼众方向。

    一时间月隐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唤出清凉剑。

    剑自有神志,被唤出的那一刻,并不安稳地停在主人手中,而是自顾飞纵出去,一剑横开压上前来的众鬼。

    鬼身流出绿茵茵的液体,滴落到草地,青草腐化。被清凉剑所伤的地鬼行动速度慢了一刻,被后边的鬼众挤踏在脚下。

    月隐脚底积蓄灵力,一跃上这个小小的茅厕顶,看着三十米外顶天的郁垒石像,心中一紧。

    石像,好奇怪?说不出哪里奇怪。念头一闪而过,比这更要紧的是要逃命。

    一只飞鬼从侧面横冲,月隐动了方才那念头,行动慢了一刻,清凉剑还在为她兜后,无法抽身,眼前这鬼必须由她自己想办法。

    女子猛然停下了全速前进的脚步,立在原地,看着那地鬼咆哮着俯冲到跟前,眼角捎见,左右两侧都有三两只围拢过来!

    眉心一皱,周身灵力的集聚慢了一刻,看着身前那只最近的飞鬼,伸着鬼爪近在眼前,一个下桥,周身蓄气的风力,在下桥的那一刻,形成一个对冲的气流,让原本杀意十足的飞鬼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对风力风气的运用是从尤寅阳那儿学来的,只是她修为不够,灵气不足,无法御风气控物,只能走个偏门儿了。

    月隐还未起身,便感知到一道利器奔袭而来的气息,

    绝不是她的剑!

    她放弃起身,直接以后背击地,以原有的风力助推,一个滚身向左,滚到了三尺之外。

    一道剑影掠过,刺中了原本扑向月隐身后的那只地鬼。

    来不及思考这剑从何处来,左右的地鬼又已经要到跟前了。

    清凉剑攻势十足,杀得一片,可是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到这边来,月隐只觉身后那把飞剑又气势冲冲地扑向自己。

    凭借她的修为,御风气,搅碎飞鬼是不可能的事情,地鬼为尸体,尚且难伤,飞鬼没有肉身,为看不见捉不着的气,更不可能。

    驿站前,将死时,无数游影奔涌而来的场景,脑海中一闪而过…

    飞剑冲袭过来,月隐一把握住飞剑剑身,剑前行的速度顿了一刻,杀意收敛。刚巧,正是这慢了的一刻,让飞鬼的利爪与月隐的胳膊擦肩而过,只抓碎了衣服,划破了皮肤的表层。

    剑身陡然冲天,躲过众鬼,无名的飞剑带着月隐以奔命的速度向着石像的方向行去。

    女子从半空中摔下,握着剑身的右手直抽抽的痛,血液流淌进脚下的土地。

    身边残睡着一群人,个个伤痕累累,他们的嘴唇发着诡异得蓝色,月隐看了看自己划伤的右臂,心里有些担心。

    抬头去看那剑,飞到了神像头顶,稳稳地落在了一个少年人手中。

    “喂,小丫头,运气不错,反应也快!”那人远远喊道:“就是笨了些,你以为躲在茅坑旁边就能掩盖掉你身上的人味了?”

    月隐低下了头,清凉剑回归手中,看着左臂的两道血痕,慢慢凝结,发着异样的黑色,女子心一横,反手握住起清凉剑,从伤口的边缘切入血肉。

    江元朔还没落地,便看见女子用自己的剑,切入自己的胳膊,一剑利落得很,切下的血肉凌空飞出去,划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

    女孩的疼痛藏在牙关,整个下唇被咬到发白,额头鼻尖渗出密密的汗珠。

    江元朔看着女孩扔剑扯布条结扎止血的动作一气呵成,正准备开口再夸她来着,可是月隐接下来的行为却让他膛目结舌。

    “你……你这是要干嘛?自残?”看着女子右手将要燃尽的火符,江元朔有些惊讶。

    女子没说话,真个人的血色在几息间消失,整个左臂被鲜血包裹。

    火符燃尽的最后一刻,女孩将火甩到了伤口处,一连三次。咬紧的牙关,紧闭的双眼,以及揪紧的眉心,看得少年人自己心里都发慌,清凉剑盘旋在侧,着急忙慌,无计可施。

    月隐的整个身子有些脱力,

    “帮我个忙。”

    江元朔正看得真失神呢?被月隐的一句话激的回了神:“什么忙?”

    “包扎一下。”

    血还在止不住的淌,只是量要稍微小些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狠的。”

    月隐抬头去看那少年,少年从诧异中回神,慌忙在怀里摸出一个玉色药瓶,倒在掌心,一把洒向了月隐的伤口。

    月隐看着那少年,一脸的疑问,江元朔嬉皮笑脸打哈哈道:“免费的,免费的。”

    “喏…”月隐递过手中的腰带,递到少年人跟前,话还没说出来,人就倒了。

    再醒来,人已经在了石像头顶上了。

    夜风吹得有些冷,紧迫之后,一阵诡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新书推荐: 恋爱脑,但人外! 仿生人会信仰赛博菩萨吗 溯回 路人女配觉醒后 斩禾 我和死敌贴贴了 守护者,阿琉 谁是恶女 霸道肥猫狠狠爱 风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