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

    胡小麦抱着少年仍旧坐在地上,方权走到两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少男少女。

    “我若能救你,你端阳山,江元朔答应我一个要求?你愿意?”

    少年脸色苍白,气息极弱,但看着那魔修,满眼的鄙夷。

    “…滚!”

    方权冷笑,撕开伪善的面具:

    “灵幻城如此下场,你太极门也有一份,我告诉你,息灵阵已经布下,镇内的人,灵幻城里所有的人,都会陪着那群鬼一起死!你懂吗?一起死!”

    方权蹲下身,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小麦想推却推不开那魔修,少女弱弱道:“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胡小麦答应你。”

    “你,你能有什么用!”

    “只要你救他,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

    “一个练气六层的逍遥真传,可没太极伏华的独子命贵。”男人嗤笑,看着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女人,眼里带着不屑。

    女人冷笑,杵着剑,站在原地:

    “你甘心吗?”

    血色的月亮依旧挂在天边,笃定地相信着所有不甘者的命局。

    所有人的灵力在一点点被吞噬,筑基巅峰的方权无力感太多。

    幽暗的石道内

    小麦扶着江元朔一点点下石阶,被生喂下一只蝎子的少年奇迹般得站了起来,肩胛处的伤口也慢慢凝固,不再流血了,但此时爬如此陡峭的石梯,还是有些吃力。

    走在最前头,顶着曜石探路的是月隐,江元朔和小麦被夹在中间,方权一步一步跟在最后。

    “走快些,说那么多,自己却不想活?”男人阴冷的声音在石道中回响,唏嘘的风鸣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月隐知道前面一定有路,可是这路倒底通向何处她却不知,但心里只一股劲地想往下走。

    大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石梯仍不见底,月隐本就有伤未愈,此刻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了,一个步子没落稳,手中的曜石一溜的滚下去,光一点点越来越远,没入黑暗,石头滚动的声音却在石道中无限蔓延。

    “蠢货!”方权很厌恶地骂了句

    没有光,满身是伤的她,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女孩扶着墙,扒着上一级石阶落了一只脚,半个身子伏在石阶上。

    “越往下石阶越来越陡了,可否喂我一只蝎子?”女孩的语气里带些恳求。

    男子嗤笑,心中并不愿意:“你求我?”

    “我求你。”女孩开口的果断是他没有料及的,男人愣在那里,不愿动。

    “若我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你要自己探路,还是让那半死不死的小子探路?若你…”话说得太多,她的气息有些不稳:“指望着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哭的小丫头探路?不若喂我一只毒蝎,毕竟一个知道寒石木的总比那丫头靠谱。”

    那方权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痛快,没想到刚刚他愣住的那一刻,心中盘出的可能尽数被这丫头说了出来。

    “若是你想自己探路,不妨先想法子省点灵力,毕竟…”女孩转身看向那黑漆漆无底的洞道:“这路还长着呢。”

    一只拇指大的蝎子从耳孔进入,爬到月隐的身体里,那种痒痒奇异的感觉慢慢转化为疼痛,眼睛、耳朵,喉咙,没有一处不疼。

    月隐举着新曜石的左手有些颤抖,一股浊浪汇聚上涌,从眼睛出喷薄出来。

    女孩眼前一黑,曜石的光也看不见了:“息灵阵已经将曜石的灵气也尽数…”

    月隐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她一个应激回头,仍旧是一片黑。

    一道强力撞击到肩膀,失去重心,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从背部到脑袋,从脑袋到双腿,比疼痛更可怕的是越来愈近的,某种气息,可怖的气息。

    她体内稀薄的灵气不能阻止整个身子下滚,只能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中,离那恐怖的气息越来越近。

    女孩因疼痛从喉间滚出的闷哼声在在石道之中回荡,格外刺耳。

    “你干什么!”小麦震惊的看着越来越远的一点光,满眼的恐慌,一旁的少年忍不住吼出来。

    “吃了我的蝎子,自然是要办些事。”

    方权的蝎子珍贵无比,比江元朔吊命的药还要好上十倍,只是月隐修行太浅,蝎子的药用发挥十分,那蝎内的毒素便也要挥发三分出来。

    众人终于等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黑的,完全的黑,眼部刺痛太过,渐渐麻痹了知觉,那只蝎子让她失明。

    只不过是短暂的还是永久的。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伤上加伤,月隐连骨头缝里都是疼痛。

    女子的喘息声有些艰难,不断靠近的还有点凌乱的脚步声。

    “你还好吗?”小麦扶着少年上前,却腾不开手。

    方权一个鱼跃,落到光的边缘,来到最前面,一脚直接揣在了女子的肩膀:

    “起来,别浪费了我的胡蝎子。”

    痛感明确,果然蝎子有奇功,月隐坐起身,四处摸着剑,冷静陈说事实:

    “我看不见了。”

    清凉剑受女子心意横在跟前,月隐左手借力,右手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

    “方才一路滚下来,现在已经是平地了,起来吧,眼睛瞎了,不是腿断了。”

    方权奋力推了一把,女子一个踉跄,清凉剑横在腹间,这才稳住了。

    石墙的冰凉,深入骨指,清凉剑入石道底部,灵意苏醒,女子攥着剑身,剑引她向前。

    那只不安的右手依旧放在墙壁上,视力的消失,使得其他四感感知放大,墙壁的凉意比清凉剑更甚。

    此时,月隐依旧为先锋,方权在中,少年和小麦并肩同行在后,风带着石道晦暗阴冷的气息卷入鼻间。

    月隐一言不发只一直向前,

    “自石像耳道而下,阶梯七十三,有高阶人需爬伏而下,有低阶一步可跨三,高低互补,此时我们所在的石道应在地下一丈深。”

    “所以呢?”方权嗤笑,问得轻蔑。

    西、东南——郁垒神荼,南——城主府相辉楼,东——翼码头……

    女子脚下顿了一刻,盘算着这城内各个建筑在座落方位上的讲究,突然脖间被异物划过。

    “别藏什么鬼心思,练气七层,想活便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女子腾出左手,捂住脖间伤口: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一个勾栏地会跟城主府离得那么近?”月隐慢道,右手摩挲着墙壁,等一个回答。

    方权冷笑,他平日里只一心练功,对于界内的一切没有用的东西毫不关心。

    “我曾听闻那座相辉楼,并非银氏所建,据说那座楼,是三方商议后所立,为的是镇邪。”

    “镇邪?哼,不过是借口罢了,阴阳气息污秽流乱——”

    “你既不知,便少妄言!那相辉楼中顶天顶月的松翡石,可是无上至宝,若非三方势力看持,一旦被偷了去整个修真界都要大乱…”

    月隐听一半人言,一半风鸣,不多言,提步继续前行,右手指尖摩挲出的纹路已被她刻在心里。

    风耳唏嘘,突然迎面而至,一抹诡异的香隐在风里,女子身位越来越低。

    “这风里的味道和我初进灵幻城时闻到的味道相似,却不同。”

    “灵幻城的香是合鬼之香,名为凝魂香,鬼众的散魂依靠香力凝聚成一个完整的鬼体,据说生人闻得时间长了,会折寿的。”小麦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有火符?”

    “你要火符做什么?”方权转念一想:“你一个太极真传连张低阶火符都没有?”

    女子扶墙站稳身子,只留下四个字:“世道艰辛。”说着又向前走了两步。

    方权一道火符直接抛到半空,什么事也没发生,火符却在燃尽的前一秒,将落地时,陡燃一星火点,钻入地缝,石道两边墙沿冒出一线火,一直在黑里蔓延。

    除了月隐,所有人都膛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线光在黑里蓬□□来,而失去视力的女子只能靠着热的触觉和干燥的嗅觉感知到这火的存在。

    “这石壁上画的是什么?”小麦开口。

    “什么?”月隐紧接着问。

    “有一部分是神荼郁垒的像,这是民间的门神,据说有驱凶辟邪的功用。”江元朔的见识倒不少,可是在另外一面墙上,他也看不出那鬼画像倒底是个什么东西。

    方权根本懒得看,只催促月隐往前走,已经快过去两柱香的时间了,息灵阵的效力已经渗透到地下十米的地方,方权能够感受到被强制压缩在丹田的灵力,正在被这阵一点点抽剥,一点点分离。

    月隐的肩膀又被推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栽在了地上,有些狼狈。

    “你这魔修急着找死呢吗?”江元朔被方权的动作一再激怒:“自己想活,又想让她死?”

    “怎么,江公子心疼了?”

    江元朔的火一下子涌上头,看着还趴伏在地上的女子,咬牙狠狠道:“别不知好歹!大不了都别出去了。”

    筑基期魔修的怒气还是被求生的欲望压了下去,只听见仍旧趴伏在石板上的女子:

    “他想死,我还想活着,死多容易,活着难,我喜欢难。”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细腰的女人身上,那烧焦的道服并不得体,厚一块,薄一块儿的,但在此时,格外适合她:

    “这地下有好几种声音。”女子的左耳紧紧贴在石板上:“铁物敲击的声音还有水声。”

    “东边边上食人海,这水应该是地下河的水声。”

    “嗯,这铁物相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很规律,自我听起,才敲了四下,很慢,我们要找到这个声音的源头。”

    “别自寻死路,像这种鬼城,一旦遇上什么不可控的东西,你我当即毙命。”

    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无可奈何的迟缓,再加上半焦不焦的道服,哪里像个大族的真传弟子。

    “你该不会是我们魔道派到逍遥的卧底吧?”方权站在女子身后一米处,看着从地上艰难站起的女子,合理的推测。

    合欢宗的女子好看些,莫不是合欢宗的人。

    方权这个闷葫芦魔修,见过的女人不多,合欢宗的女人们着实让他影响深刻,以至于认为这界中的美人都该是合欢宗的美人。

    女子起身,艰难向前,墙地相连处生火,她无法再扶墙了,只能杵着剑,一瘸一拐向前走,女子拖着步子,一字一字轻笑:

    “怎么说?”

    “就你这鬼样,要什么什么没有能是个真传?”方权看着女子一身的破烂衣裳,嫌弃道。

    “所以呢?”

    “是太极有心防你,你才会…”男人话说到一半被少年的话打断:“有什么屁话能不能先活着出去再说。”

    女子淡然,话里带些笑意:“有道理。”

    说着催着步子越紧了,看不见的她每一步都是依靠其他的知觉,每一步都是冒险。

    自光燃起后,那种恐怖的气息好像越来越远了,这里面若真有东西,是不是说明这东西畏火?

    月隐的步子陡然停下,刚刚那一瞬间的气味,像是错觉。

    空气中一闪而逝的潮润清冽的水气是从哪儿来的。

    “你们能看到什么,这附近?”

    “怎么了?你这奸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方权按捺不住,一步上前,看着一臂臂展宽的洞道。

    依旧是火光自墙角生,蔓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墙壁上除了方才江元朔说的神荼郁垒,依旧是一批又一批的古怪画像。

    “还是之前那样,石道,火,还有两边的墙上有画像。”小麦扶着少年,目光却在这石道上下前后转了个遍,希望找出些不同来。

    “画像有变化吗?”

    “好像…好像没有。”

    “有个屁,还是一样的古怪。”少年不耐烦,回答道。

    月隐心里有些难过,只怕方权刚刚到话真的让这个少年生疑了。

    双目失明的女子,默默挤出体内最后的灵力注入清凉剑中,清凉剑有了灵力,也活跃了起来,剑引女子来到另一面墙,剑身挡去从地缝里窜出来的灼气,女子放心地伸手去摸。

    方才月隐一直扶着的那面墙除了石头的纹理和一开始的古怪图案,根本没有半分能够引起她怀疑的纹路,但是这面墙不一样。

    一个看不见的女子摸着墙,三个看得见的人盯着女子,

    “这墙可有什么不对?”小麦看着聚精会神摸着石道的月隐,呆呆地问。

    “方才我一路扶墙前行,东边那面墙除了石头的纹路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但是你们说墙上有神像画,想来是彩绘,而近西的这面墙却有人工阴阳刻凿出的痕迹。”月隐约略转过半个身子问道:“你们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吗?”

    说着步子向前几步,清凉剑也随着她的移动为她挡去地缝里渗出的火气。

    “摸出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我只能摸出这人工斧凿的痕迹,可这图案究竟想传达什么,还是得靠前辈您了。”

    那句前辈喊的方权一身冷汗:“小丫头,诓我?”

    “非也,这是篆刻艺术中的阴阳刻法,我阿…先人曾经说过,阴阳刻法不同,印油也不同,此处我们没有工具,难以将这墙上的图案拓下来…”

    女孩说话顿了顿。

    “你既提出来,定有法子解决!况且你此时停下来——”

    “是因为我闻到水气!”女孩开口带些慌乱,全然没有之前的冷静:“因为眼睛看不见,鼻子便更灵些,我闻到了水气,就在这附近,一瞬而过,应该是风送过来的。”

    “你怎么确定一定在这儿附近?”

    “确不确定要看前辈了?”

    “什么意思?”方权脑袋一歪,看向那三尺外的女孩。

    “猪脑袋!想办法把这图案给拓下来。”少年语气里尽是嘲讽。

    杀气在石道里陡生,

    “来不及了,请前辈早些定夺!”

    息灵阵的压迫越来越强,众人的体力和精神也在不断地损耗。

    “怎么做?”

    “起水符,过阴刻的纹路。”

    月隐语毕,便有阴冷沉重的寒气,架在脖子边。

    “我们一路行来不见土木两类事物,不是因为此地缺水,而是此地需水,所以忌克水性的土物,而属木之物少,是因为此地水润不够,所行石道或非石,若想像为生水的金石,或就有答案了。”

    “那火呢?若此地需水,这一路蔓延到石道之火怎么说的清楚!”少年人中气十足的怪责。

    “金为燥生,火带来燥性,或使得我们眼里,不!是你们眼中的石壁转化为金性,只有以石转金性,才能生水,而水的特性与起初石道寒凉闭藏的特性十分相似,或许一开始那张火符是我错了。”

    “错了?”小麦懵懂问道。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前辈若愿信我,或可以一试。”

    那方权专注于女孩方才那段话,还没回神,只低着头,把一群小孩晾在一边。

    忽然,猛然抬起头,看着那满身破烂的太极真传:“你师从何人?”

    石道一下静下来:

    “莲花峰。”

    那方权一声冷笑,咬碎牙关,聚起的灵气团,指尖泄出的一点灵力还没进入到那石壁的纹路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月隐感受到身边人泄出的那一丝灵力,随风流注,除了被息灵阵吞噬,还有一小部分进入了她的身体。

    “不要急,前辈想想办法,将石道里的火熄灭才行,否则这水入不了石壁。”

    月隐并不知道石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的身体越发充盈了。

    “我叫方权,你记住,我是有相门的人,我此生最大的仇人是雁荡山上傅春温,小丫头,你若走的出这死局,别忘了我方权是你的恩人,你要帮我杀了他!”

    月隐轻笑,笑他方权看懂了这死局,笑他被迫接受着他必死的命运。

    “你可以不答应,但是在修行这条路上你必走不长。”

    “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前辈。”

    “所有人都可以死!”整个空间的灵力陡然变化,一瞬间灵气充斥着整个石道,息灵阵疯狂地捕捉着这界内的漏网之鱼:“但你必须活下去,活到杀死那个人为止。”

    耳边轰然一声,月隐的灵力已全然恢复,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只是眼睛看不见,她没想到一个筑基期修士的灵气,只要她抓住一小部分,就能让她整个人灵气充盈。

    “好,我答应你。”

    或许这一句,只是她的信口承诺,应心的承诺,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人的身份实力手段,亦不会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如何强大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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