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半年多前

    “都他们给老子闭嘴!哭哭哭!”

    黑色泥泞的山洞里,只有一根蜡烛的光苦苦撑着。

    黑壮的汉子,随手从人群中捞出个女人,扔到跟前,一脚一脚又一脚,一拳一拳,第三个拳头还没落到那女人的头上,女人便没声了。

    月隐躲在角落里,看着地面静止的黑影,整个人放空。

    来到通元城的第四天,她就被人以六百令的价格转手给了另一群人,在这个山洞里她已经呆了两天,知觉麻木,视力受阻,只有听觉格外灵敏。

    “看见这个贱人的下场了没,都给老子闭嘴。”

    汉子的耐心全被等待消磨,他提溜了女人的尸身,随手扔到角落里,嘴里不消停:“他娘的,麻杆那家伙到底行不行?”

    几天的停滞,大概是什么出了差错。

    月隐知道,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绝不是这个言语无度的黑脸大汉。

    “我不行你行!”一人声自洞口处传来,声音够大,却中气不足。

    那人一手举着灯盏,一手牵着绳子,来到众人跟前,绳子的一端牢牢拴着个女人。

    “怎么样?不错吧!”那人举着手中的烛火,从上到下将女人照了一遍,最后回到了那女子的脸上:

    “好货!”

    月隐抬眼的瞬间,好像看见那男人恶心的笑容。

    “好货好货!”黑脸大汉搓着手在一旁傻乐,脏兮兮的手忍不住往女子脸上探。

    “别碰!”瘦子重重打了那不安分的手,警告道:“这细皮嫩肉的,碰坏了可就不值钱了。”

    隐约的火光,模糊的视线,这一次抬眼,视力好像短暂的恢复了。

    “不怕么?”泥泞里的女声格外冷静。麻杆攥紧绳子,来到一堆女人跟前。

    女人们慌慌张张挪到角落里,只余下一个满身泥黑的女子靠在洞壁上,暴露在眼前。

    看着女子蜷缩在墙边,那个叫麻杆的,冷笑道:“怕甚?你么!”

    “你看她的衣服。”众人视线汇集到那个被捆住的女人身上:“应该不止衣服吧,还有…”

    月隐的话还没说完,便狠狠被那人跺了一脚。

    “贱人!”

    忒!男人的一口唾沫,恨不得化成钉子,钉入她的脑子,可他还是冷静下来了,转身安排:

    “虎子,东西差不多了,准备下渠!”

    “你们真的不怕死吗?那女人的衣服,可以换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命。”

    瘦子那张苍白的脸瞬间移到眼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有些恐怖:

    “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这个女人哪儿来的?”

    “虎子,这个女人,只要带到掖和,我们至少可以少干十年,十年!”男人张狂的样子已经失去理智,他扯着绳子奋力向外走。突然,被人摁住了肩膀:

    “麻杆,你他娘的一向精明,怎么这个时候蠢如猪狗?还是你当我是猪狗!”

    男人冷笑了一声,步子也不再向前了:“什么意思!”

    “可你他娘的真当我是你兄弟么?这么多年,你私下脏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次想我死!”

    “死?”

    瘦高个儿的男人出手阴狠,一把短匕小刀直接扎入那男人腹中。

    黑壮的汉子一下就将眼前的男人扑倒,不管三七二十一,以绝对的体量优势将人死死压在地上

    男人脏下的灵镯灵钗灵簪,掉了大半,洞内瞬间乱做一团。

    女人们疯狂的叫声,拳头砸在人肉上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掩盖了月隐的脚步声。

    火光一瞬间消失,洞内漆黑一片。

    所有的声音都停下了,直到利物扎入血肉的声音出现,闷闷的死亡回响。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一道血肉滞涩的声音短暂出现,紧接着是难以喘动的呼吸,和男人毙命的惊厥,液体流动的声音点亮了那盏熄灭的蜡烛。

    睁眼望去,那一胖一瘦的两人倒在地上,脖间扎入渗光的灵钗,他们的血交融到一起,汩汩地从脖间渗透进泥泞的黑里。

    山洞外,月色朗照

    那白白的光渗透进她的识海,却给不了那双眼睛一丝光明,月光下的女人太过从容,右手的血污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有人拽住了她的袖子。

    “带我回城罢。”月隐笑道。

    贮山庭位于简氏一族正中,清漪别院位于简氏的东边,与之相连的还有那正开着“猴境”的秘林。

    但贮山庭的东边不仅仅只有别院和秘林。

    “你做好准备了么?”

    “嗯。”

    “你知道…”荆玉戎的后半句话还是藏在了来往的人群里。

    “奴婢明白,一命还一命。”

    荆玉戎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头解不开的结。混迹界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让她这么安心。

    而她的不安正是来自于这种莫名的安心,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失去警惕的直觉,会让她在这个世界中随时殒命。

    她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清漪别院边,有人在俯视着那片丛林。

    猛然的,她又想起那个声音

    你要如何?

    月隐站在高台之上,穿过林间的风带着特殊的味道。

    贮山庭东北方,涟漪别院的北边,有片密密的林子,林子外边布置着几块别致的青色山石,那个叫琴心的盲女正面着那风的来向出神。

    “好润的风气。”

    穿过林间的风应该是凉气更盛,可这风里的潮湿水润…不出所料,林间有迷幻之象。

    “未时三刻?巽风?”

    琴心站在楼角,眉心不解,蒙眼的白布生了些褶子,一点点光亮从缝隙处透了进来。

    “这儿的风倒凉快。”女子声音柔柔。

    或许是刚才太过专注,琴心一点都没觉察到来人的气息。

    女人走近,风递过来的香气,她一下就闻出来了:

    “见过晏掌事。”

    “嗯,你这小狗,鼻子倒是一等一的好,我这香在你这里倒成了狗尿了。”

    琴心沉默,愣在原地,不敢多动。

    这个叫晏平楚的女人,在醒来后她曾见过一次,那一面不过三句话,便让她背后生寒。

    荆玉戎已是颇有些头脑的,不过跟这个晏掌事相比,实在不够看。

    “九夜香是好东西,可惜是个会让你死的好东西。”

    什么!

    她知道荆玉戎怕她这张脸被人认出来,更怕她有了完全的行动能力不好掌控,这才没有将她的眼疾完全治愈,只留下了这块浸香的白布。没想到这块浸着九夜香的白布居然能要她的命。

    为什么?

    “荆玉戎大概只告诉你九夜香所散香可随风成形,描摹人、物外廓,却没告诉你,这香气所过之处,你,所过之处,都会留下这香粉的味道。所以——”晏平楚将后面的话咬住了,耐心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瞎眼的丫头。

    谁知她并不说话,只站在原地。

    女人大概觉得有些没趣,上前两步,指尖挑了挑小丫头怀中的琴弦,琴音泛泛:

    “总抱着琴,不累么?”

    她早已习惯九夜香的味道,并不知道这香气会流散在她所过之处。

    “多久?”

    “顺风而奏,声非加急也,而闻着彰。”女子笑笑,指尖胡乱的划过琴弦,琴音刺耳:

    “鼻尖的小狗,来人了。”鼻尖温温的一点,风猛然而过,那香消失不见了。

    不会儿,便有三两脚步声靠近。

    “哪里来的丫头,在这儿偷懒!”男人踢了踢靠在柱子边的琴心。

    她猜对了,那个女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见过她。

    “练习多日,实在乏了,贵人宽谅。”

    琴心抱着琴,扶着柱子半天才爬起来,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像风中摇曳的孤草。

    “走走走!”

    “这就走!”

    盲女抱着琴,还没迈开一步,转身问到:

    “敢问贵人附近可有池子,奴婢想用水醒个神,要不然宴会上表演出了岔子…”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头就耷拉下去,双唇紧紧抿着。

    “去去去,往前走,这楼东南角就有个池子,在林子里绕几个弯就有了。”

    “是是,多谢贵人。”

    ——————————————

    猴境内

    兰芷没跑两步,就被迫止步,躲在林子间,看着为着一块石头而缠斗不休的两人。

    兰芷怀中那小兽呜鸣地探出头来,绒绒的黑色毛发蹭着兰芷的下巴,有些痒痒,女人皱着眉头将那小兽的头怀里摁,谁知刚摁进去,那黑色的小脑袋又钻了出来,这次小兽倒精明了,哼哧哼哧伸出紫色的舌头地舔着她的下巴,惹的兰芷想要低头去骂,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小兽瞳里散着点光亮照在了那黑色的石头上,看着小兽亮晶晶的眼睛在石头和自己之间徘徊,兰芷一下心就软了。

    “小乖乖,姐姐给你抢来!”

    反正现在她是某人的奴才,天塌下来,某人都得顶着。.

    等着吧,要你好看!

    该说不说,高三水已经在旁边蹲了很久了,心里始终忌惮那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才久久没有出手。

    谁知草丛另一边跳出的“黑螳螂”竟然是自己的奴才。

    高湛暗地里狠狠骂了句就想跑,转念一想,这要是一跑,万一发生点什么,屎盆子不是彻底扣他头上了。

    想着想着,只得蹲回原地静观其变。

    火烧火燎,水泄水淹,好好的一片林子,被打得乱七八糟,不过幸好那两人修为不高,警惕性也不强,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异动。跳出草丛的女人大喝一声 ,右手不停地向怀里掏着什么:

    “此物有毒!”

    此物?哪个物?

    两人的动作皆慢了一秒,同时看向了那个奇怪的女人?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其中一人反映快些,手中长刀抹弯,霎时咬住了另个人臂间的血肉,那人连连退了几步,看着自己见骨的右臂,心下一狠,袖中抖落两个银色的铜球,整个林子瞬间起了一片白雾。

    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夹杂着女人低声的惊呼,待得白烟散去,先前那片空地已经零零散散站着数十个人,留下的那一众人,面面相觑,场景略微有些尴尬。

    兰芷理了理胸口的衣服,这动作被旁人看在眼里,她皱了皱眉头,往高湛身边靠了靠。

    “过来!”闻人彧那冷冷地声音灌进兰芷的识海。

    “我们认识吗?傻狗!”兰芷的白眼翻上了天。

    “那高湛可不是个好东西,你跟着他不如跟着我。”

    “他自然不是好狗,那你就是了?姑奶奶今个儿我心情好,少触霉头!”

    兰芷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闻人彧看着那光明正大离去的背影,有些…有些无语。

    ————————————

    琴心猜的没错,假山和水池都是幻象的一部分,贮山庭的东北角确实不止是林子,还有荆玉戎口中的简家祖厝,而水池才是进入祖厝的秘门。

    琴心服下药,再睁开眼,跟前是一个十分平常的篱笆院子,院子里除了丛生的荒草,就有一间草屋。

    她半信半疑地朝着草屋走去。

    还没进那草屋的门,便看见一蓬头垢面男子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满屋子的酒糟气,她愣了一刻,憋足了气,轻手轻脚地进了那间看起来简陋的草屋。

    草屋比外面看的要大上三倍,地面的冰冷与草屋的土墙有些不大协调,一层又一层桌案上,浮着一团又一团的冰凉的蓝色光气,光气里还有着千奇百怪的物件。

    她环视了一周,大概断定,这些光里的物件都是兵器,就像她的清凉剑,应是能通神的兵器,只不过样式多了些,也奇怪了点。

    “帮我取一对应龙杵。”荆玉戎如是说。

    迈进草屋的琴心断定,荆玉戎也没来过这儿,因为这里的所有光里的兵器都是蓝色光气营造出的幻影。

    取?如何取呢?

    琴心的目光一边摸索,一边想着荆玉戎的真正目的。

    整整找了三遍,她才确定了荆玉戎口中的那对应龙杵,看着那残缺的双杵,有点莫名的心慌,引得体内的清凉剑隐隐震颤。

    怎么会这样!

    清凉剑随着她的灵力被封,已经许久没有感应了,可是此时这把通晓她心意的剑,竟然调动着体内仅有的灵气,想要冲脱出来!

    剑在丹田之内,如有灵识,一遍又一遍地冲撞着那封锁的禁制,原本被她强行破开的一条缝,已经被剑左冲右撞,破成了一道峡谷。

    简家祖厝里的灵气在不断的涌入,涌入,聚集,冲撞,清凉剑比她更懂灵气的运转之道。

    冲破,冲破,冲破

    破!

    女子跪倒在桌案前,一口鲜血吐出,血落到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从体内飞出的长剑,一人一剑僵持难下,握刃的双手滴着血,一点点渗透到剑体,一滴滴渗入冰凉的地面。

    清凉剑借剑主血势之力,瞬间冲脱,直奔想桌案上供奉着的蓝光。

    “第一次见,这地,嗜血。”

    月隐猛然回头,只见那颓丧的男人坐在地上,打结的头发将他的脸遮去大半:

    “原来,等的是你,小丫头。”

    男人抬起头,目光放到月隐的身上,眼神要将她穿透。

    清凉剑肆意横行,贯穿简家祖厝内的所有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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