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万俟清愠跨过台阶看见林思落安安静静坐在大门旁边。
“守门呢？”万俟清愠调侃。
林思落看过来：“等吃的呢。”林思落已经摸清楚了，有个挑夫走街串巷叫卖吃食，算算时间也快走到这了。
林思落还挺喜欢他的吃食的。
说话间远处街头出现一道身影，逐渐走近。
话说这挑夫还是万俟清愠先发现的，自己也很喜欢。拿过一颗果干送入口中。
嗯，还是很喜欢！
拿起几份给林思落：“清叔送你！”
林思落接过抱了一满怀：“谢谢清叔！”
万俟清愠付过银钱：“帮我转告那臭小子我先走了。”
“去哪？”
“四海为家。”话语间多少带了些不着调。
柳梓祎闲来无事倚在窗口眺望，眼帘中忽然闯进一抹身影。“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
“特地来找你的。”
“哦！”柳梓祎来了些许兴致，“说来看看。”
“我要走了，走之前想起来你曾问过我的名字，我还不曾告诉你。”万俟清愠看向人时总让人觉得温柔，“免得你之后记挂。”
“那你就有些小瞧我了，”弯弯的眼眸平淡了一些：“可要我为你送行？”
万俟清愠缓缓开口：“妙哉！”
林思落抱着吃食迫不急待想要跟府里的人分享，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来些什么匆匆把东西交给一个人后就跑出去了。
到店铺取过东西后返回，估摸着时间到饭点了，林思落拐进一边的巷子里打算抄近路。
长而狭窄的巷子前方莫名响起一阵叮铃声响，一声接着一声，透着一股诡异气息……
不由站住脚，看到前面人影一点点靠近时立马后退。
那人散着发，怀里窝着一只大白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挑逗着挂在猫脖子上的铃铛。
忽的一下突然来到眼前，手中还夹着剑直逼过来。
额前碎发被剑气扬起，林思落甚至没有眨眼。
“铿”的一声两剑交锋发出刺耳声响，身后掠过一道身影，一手将林思落护在身后，另一边握剑拦下那人。
“走。”声音是深沉沙哑的。
来不及思考太多，林思落踉跄几步撒开脚丫子跑走了，怀里的东西在慌乱中遗失。
刚跑了没几步巷子深处那人怀里的猫一跃而出直奔林思落而来，张开的深渊巨口中满是尖嘴獠牙。
这才看清它并非小猫，而是一只点睛老虎！
就是嘴里的味道有点大……
“！”
就在林思落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候身后剑客眨眼之间又是挡在身前。“还不快走！”
“多谢！”林思落这回真是跑得没影了。
老虎被一剑创伤，喉咙里发出呜呜声音。
知道附近肯定不止这一个人，剑客放出一枚信号弹。“残兵败将。”
巷子里的人面上有愠怒气色。
期舒云抬头看见天空炸开的颜色蹙眉，院子里的人看见纷纷往那边赶。
这几天一直感觉有人暗中窥视，期舒云猜测是暗影卫残部。
“姑娘呢？”期舒云刚才去处理其他事宜了，现在急需待在林思落身边守着她，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刚才出去了，喀什在暗中跟着呢，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手下败将负隅顽抗，说什么也不该轻视！这次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快去！”
在另一边的街上，万俟清愠并柳梓祎走着。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么？”
“我的名字……想来柳娘子听了就不大高兴了。”
“是么……”柳梓祎有些自嘲。
“何必这般伤扰呢，柳娘子图财我图一故人，当真是各怀鬼胎。”万俟清愠直接点破。
从两人一开始就被精心设计的初见万俟清愠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或许第二次在书摊的相遇是偶然，但柳梓祎总是进退有度。
柳梓祎两颊染上红晕。
林思落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身后追着好些人。
本来以为是误入纠纷，但身后的人让林思落明白这些人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清叔！”林思落看见前面的人。
万俟清愠看见这情形直接把人拉了过来，林思落堪堪避开挥舞过来的剑影。
左手拉住人，右手一挥，那一群人便被掀翻在地。
林思落听到沉闷声响拔开手臂就要去看，万俟清愠却是一把把脑袋摁了回去。
“怎么回事？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反而出来乱跑，这下子撞见鬼了吧。”万俟清愠还有闲情开玩笑。
林思落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头。
一旁的柳梓祎冷静看着。
血……
换过一只手挡住林思落的视线带着人走，柳梓祎在后面跟着。
万俟清愠觉得失忆了的林思落还是要稍微护一下的。
但实在也没护着多少……
万俟清愠把人带到一个安全角落后给了林思落一颗珠子。
“拿着这珠子旁人便查探不到你了，在这里休息会等人来找你知道了吗？”万俟清愠只能护人护到这了。
林思落急忙抓住袖子，摇头如拨浪鼓。
“别怕，实在不行就等着别语来找你就行了，要相信叔！”
万俟清愠还十分“贴心”地拍了拍肩膀。
走的时候头也不回。
“……”
隐隐又有刀剑相向声音萦绕耳边，林思落颤抖着用竹篓盖住了自己。
外面陆续走过几人却都没有发现林思落。
虽然看清叔一副吊儿郎当的不着调样，没想到给的东西还是靠点谱的……
林思落安心了一些。
耳边四周的声音消停了点，林思落等了会正要出去时候一道声音将自己拉到了冰谷。
“看给我弄的这一身……”期舒云对身上的血迹尤是嫌恶。
林思落透过缝隙去看。
期舒云抽起一旁的人的刀就是一刺，手法娴熟到血都没有喷出来。
林思落双眸逐渐变红。
“好好享受生命流逝的过程吧，”期舒云只是伤了那人的要害并不会让人立马死去，“祝你永堕炼狱，不复往生！”
底下的人奄奄一息。
林思落尽力掩住呜咽声息。
期舒云不自觉抖了一下站起来。
太磕碜了……以后少看点戏文……
迎面走来南时渝：“人呢？”
期舒云现在也没见到林思落人影，扭头看向一旁的人用眼神询问。
只道：“原先还看到公子的，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期舒云：“她一向善于躲藏，估计找到人得费点心思。”
南时渝看向手腕上的红绳，闭上眼细细感受。
“怎么样姑爷，找到没有？”
南时渝面色有些凝重：“去找，先把身上的血收拾好，仔细点。”
期舒云嘀咕：“唉……受了伤也就这样吧……”
等人都离开了林思落才敢出来，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尚存清醒意识，因为疼痛。
转动的眼珠子看见林思落突然钻出来从眼前跑过。
跑了几步又定在了原处，似乎是在纠结思考。最终转过身来。
两只眼睛眼白处已经红透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眼皮有些沉重，视线下挑，再次聚焦时看见眼前有一双绣花鞋。
嘴角浅浅勾起。
也是知道这人危险不敢靠的太近，林思落走到十几步外。
“他们是谁？”林思落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林思落视线不及处的袖口一个蛇头探出来吞吐着信子，血泊中的人面前朝它笑。
“去吧……”气若游丝，话音落下后便绝了气息。
毒蛇吸收着主人的气血力量，眨眼之间便是成长壮大。盘旋而立从高处俯视林思落，吐出的信子都透着一股危险气息。
“！”
惊恐，害怕，畏惧……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
想跑，步子却不听使唤迈不开。
瞳孔里的倒影一点一点地放大。
-
南时渝感知到什么似的停住了寻找脚步，瞳孔睁大了几分，下一瞬就已消失不见。
一片血泊中林思落昏倒在不远处，蓝桉钉在地上不断铮鸣。
扶起没有意识了的林思落喂下一颗丹药，随后抱起人往回走。
眼角不自觉滑落一滴泪，饱满，剔透，像冰晶一样。
滴落，降落在锁骨上，感觉强烈，不容忽视。
滚烫……
冰冷……
内心也在颤抖。
步子迈开，形同走尸。
把人轻放到榻上盖好被子。
期舒云紧随其后进来了，感觉到南时渝身上低压气氛：“怎么了？”
南时渝坐在床头握住林思落的手，二指搭上脉搏：“去找个人，让她忘了今天的事。”
期舒云没反应过来：“啊？”
“你是觉得她今天在外面什么都没有看到吗，以林小姐的身份看到这些对她是多大的打击，我想你应该能猜到一些。”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但知道心里肯定不是这样的平静。
期舒云又跑出去去叫人了。
“冷静，决绝，果断……你该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爱，是热烈的，欢畅的。”
“你的恨呢，憎恶呢？也是这样的吗？是不是也像对万俟纰那样决绝得不可原谅？”
“恨就恨吧，都随你了……”珍珠裹挟着无奈与无力掉落。
-
阳城的风今夜刮得有些冷，不管是对于南时渝，还是之于柳梓祎。
“在下冠姓万俟。”
“奉劝一句千万不要招惹那一院子里的人，他们可不会怜香惜玉。”
“赤水旗若要横渡赤水，柳娘子你说该用什么借口呢？”
第二天林思落觉得脑子嗡嗡的特别难受。
用手背敲了敲脑门才感觉好受了些。
期舒云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些吃食，还有一碗安神汤……
“醒了，感觉怎么样？”
“难受。脑袋疼。”林思落如实以告。
“正常。”期舒云庆幸。
“？”
“你今天睡迟了，我给你拿了点吃的过来。快点趁热吃吧！”
林思落夹起一个包子。“舒云，我怎么感觉脑子里好像缺了点什么。”
期舒云不动声色：“睡醒了忘了梦再平常不过了，忘了就忘了吧，不必纠结。”
“是么……”林思落心里有说不上来的空落落感觉。
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白天随便应付了一下，晚上醒来时浑身冷汗，睡着时的梦瞬间抛诸脑后。
那梦好像很可怕，一时分不清是吓醒的，还是饿醒的。
取过巾帕浸入水中，随后榨干水洗了把脸。腹中空空的感觉不容忽视。
随意别好头发林思落就往厨房走去了。
也不知道厨房里还有没有吃的，林思落在心里祈祷幸运。
半路遇到了南时渝，林思落看着他一副憔悴模样。
“怎么了？”两人同时开口。
“半夜饿醒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林思落先说话，“你呢？”
“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那我不打扰你了。”林思落绕过南时渝接着往厨房去了。
在厨房找了一圈，很不幸，没有现成的饭……
林思落扭头看向放在角落的食材。
蠢蠢欲动。
“你要做饭？”正当林思落打算动手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转身看去，南时渝站在窗外。
“南时渝？你怎么来了？”
迈开腿走进来：“担心你大展厨艺烧厨房玩。”
林思落讪讪一笑，想起来自己确实跟他说过自己烧厨房的糗事。
“想吃什么？”
“嗯？”林思落看过去。
南时渝照着之前林思落的喜好挑了点菜：“这些够了么？”
点点头，反应过来跟上去：“你会做饭！”
南时渝没有直接回答：“先去旁边等着吧，一会就好。”
林思落倔强地在一边打了会下手，结果确实不行才到一边坐着。
没一会困意涌上心头，手肘撑在桌上用手掌托着腮，透过狭缝看着南时渝熟练地切菜，起锅，炒菜……
好熟悉的情景……好像之前见过……
不知为什么脑中一闪而过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仿佛生死掌握在他的手里！
林思落感受到了震惊，还有恐惧……
身体不自觉抖动一下，大腿撞上桌子，“嘭”的一声特别明显。
南时渝听到声音看过来：“怎么磕到了？”
林思落不好说刚才的幻影：“差点睡着，脑袋没撑住抖了一下。”
南时渝收回眼神。
“对了南时渝，我阿爹来了回信了么？”
动作顿了一下。“还没收到。”
虽然知道不能强求，但林思落还是稍稍失落了一下。
前面放过几碟菜肴，通通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先吃饭吧。”
“太多了，我吃不完。”林思落盯着面前的一大碗米饭，“谁家的米饭盛得这么实在……”
南时渝实在分不清现在跟林思落待在一起是不是在自虐了。
“那你努力点吃吧，剩下的菜放在那边的蒸屉里就好。”说完南时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开了厨房竟枉生出一丝的如释重负，到底是心中有愧。
接下来的几天里南时渝再没让林思落过来弹琴，两人平常也碰不到一处去。
“舒云，你表哥是在躲着我么？”林思落与期舒云凑在一起，“昨天我叫他他都没理我！”
“他好像这几天是有点怪怪的，还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捣鼓点什么……”期舒云仔细回忆。
“你要劝劝他，毕竟还生病呢。”
期舒云面上的表情有些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