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她自诩那点义务教育都在加点科技侧,身上没有玄学的那种冥感。

    但现在不行了,出门得看黄历,今日估计诸事不宜。

    黄翠翠把骆驼赶下车,放他先去小卖部买烟,他比较讲究道上规矩,送人走之前再给口烟递口酒,她让骆驼把档次拉到最高,反正是徐江掏差旅费,没必要替万恶涉黑资本家省钱。

    她很有公德心地找了个不影响公共交通的地方停车,实则是为了看清路口那辆伪装成轻型皮卡的东风防爆车里坐的是谁。

    好吧,贴防窥膜了,看不清。

    但她下车一转头看见对面街边有个便衣手忙脚乱卖肠粉,外地大货司机骂骂咧咧:“大哥你弄啥咧?山东白面馍馍都没你这个肠粉扎实!”

    汽修厂周边是五金零件店和废品收购站,倒是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但莫名多了几分沉抑严肃的氛围。

    她低头用鞋底搓沙子,溜达到桑塔纳车尾,躲着小卖部门口,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位便衣疯狂努嘴使眼色。

    那位便衣的眼珠子灵活而迷惑地转了转,最后眼神涣散,一副“别看我,我也没办法,你再坚持一会儿”的样子。

    她满头问号,环顾四周,想找到武装力量存在的痕迹。

    那些酷炫的武警和特警呢?人呢人呢?

    骆驼买了一盒软中华一小瓶二锅头塞进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提包里的锤子榔头露出一角,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再次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大白天杀人灭口讲究个地点隐秘手段干净,骆驼既然做足了冷兵器的准备工作,为何还要带木仓来?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防身用的,谁知道他有什么底牌。”骆驼说得头头是道,然后傻白甜一样抬头看着周围的雄性壮年,“这家生意不错啊,来了这么多人。”

    谁?谁家?

    黄翠翠追着他的话头看过去,发现肠粉便衣的摊位前聚了不少天南海北的大货司机。

    “良心生意人啊!”朴实无华的司机们夸赞道,“你这厚的,比别人家多一倍的分量!诶呀这个做薄了,鸡蛋都露出来啦!诶呀诶呀蹭一手!”

    *

    那种违和感正在霸凌她所剩无几的智商。

    她在楼层间闪转腾挪,最后在二楼的一个死角歇了口气,她看着烂尾楼外,绿植丛中一闪而过的SWAT作战服影子,心中疑虑更甚。

    他们为什么来得这么巧?骆驼被曹闯逼出一火的当口,他们就及时赶来了?

    这不就是你那个野区观光游走一圈趁你开大冲上去抢人头的队友吗!

    对了,曹闯?

    她从破碎的矮墙边探出半个身子,迅速瞄了一眼外面的情况,皱眉思索:曹闯是从哪来的?他——

    “砰!”

    刚摸到点头绪的逻辑链被一声枪响骤然击碎,墙皮石灰簌簌落在她头上,她立刻伏低身子,从拐角出来,才迈出一步,就听斜上方传来一声怒喝:“黄翠翠!回去!”

    骆驼占领制高点,朝下对安欣李响造成火力压制,她稳了稳心神,双手在衬衫上胡乱一蹭,擦掉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的冷汗,背手抽出84微型,鼓捣了一阵便胆大包天地试着开枪还击,火力掩护警方。

    楼上平台,曹闯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在浑水中悄悄指向了墙后躲藏的郭振,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颗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子弹,循着奇形怪状的弹道轨迹从他眼前划过,最后落在一根支棱出来的废钢筋上,打出两朵漂亮耀眼的火花。

    她哪里知道这些,她只听到又一声气急败坏的猫科暴怒:“黄——翠——翠!放下!别开枪!躲回去!”

    感觉安欣下一秒就要冲下来挠她一脸花。

    虽然他语气冲,但她知道好歹,【持枪】和【开火】是两种犯罪程度,两个概念,她一个线人,要是在这种混战中贸然开火,众目睽睽之下可洗不清了。

    要是再出点意外,什么立功赎罪,做梦吧。

    她知道的,这个京海黑白灰三道共同的白月光实打实地为她考虑着,即便凭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无法带给他财权利益。

    骆驼边往上跑,边开火回击,处于下风口的这对搭档互相打手势合计一番,李响转身往下跑,路过她身边时又刹车折返,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你手里的,给我。”

    “真不用我帮忙吗?”她乖乖交枪,语气极其热切诚恳,“我刚才试了一下,不难嘛,我还是挺有天赋的!”

    李响的脸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挤眉弄眼,为难两秒,最终没跟她这个嫌疑人顾及什么颜面,诚实点评:“准头太差劲,要不是安欣喊一嗓子,你下一发子弹能把我俩一起崩了。”

    黄翠翠:……

    *

    曹闯认为,自己与赵立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点畸变。

    他们之间存在利益交换,但这种关系的重点落在“交换”二字上,抛开这些,他与赵书记还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但现在,赵立冬已经开始拿他当清除异己的趁手利器了。

    不,他既然投靠赵立冬,那么派别之间相互攻讦也是正常的,准确来说,他被赵立冬当成了捏住卖身契的家奴。

    时代在变化,他不得不为自己寻求向上的阶梯,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只能投靠一个背景,否则就带着一身伤病和并不丰厚的退休金接纳迟暮,憾然结束职业生涯。

    这一切无可厚非,他想,世事如此,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被看见、被声张的,只要那些污水还没有淹没他胸前的警号,就没什么不能做的。

    现在,赵立冬有些过分了。

    曹闯来之前,擦了擦摆在桌台上的警院合影,修复过的照片,色彩过于浓艳死板,每个人的脸上都被花彩颜料涂抹得看不清五官,他看到了同寝的兄弟,也看到了严肃的教官。

    他们都在审视他,那照片里的人仿佛突然活过来一样,整整齐齐地盯着他。

    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这个由徐江设计、由赵立冬支持、由他具体执行的计划,操作性很强,只要黄翠翠和骆驼还击,哪怕一下,他都有充分理由将其击毙。所以他一直有意催赶着二人往郭振的方向走,届时无论是误伤还是挟持,都能在他的操作下“误杀”郭振。

    他们特地选了一个西萍县武警集体参加省级对抗赛的日子,拖慢他们的脚步,给黄翠翠与郭振正面交锋留了充足时间,一切安排妥当,曹闯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一遍遍说服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进一步副局,日后自然前途无量。

    他伪装骆驼弹道,偷袭郭振不成,立刻换了个位置,调转枪口,层叠破旧的台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曹闯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他没有看见应该出现的血花,而是听到徒弟李响那利落的飞扑和急促的呼叫:“趴下!”

    曹闯的大脑空白一瞬,下一秒,心脏似是被一只肮脏的巨手狠命攥紧。

    黄翠翠身后是一扇建了一半的大窗口,低矮的墙体尚不及人小腿高,李响扑过去保护证人的一瞬间,也将黄翠翠顺势推抵过去,用力过猛的惯性令他一时间没能住脚,整个身体越过残垣,竟沉沉地向楼外沉坠下去!

    *

    “欸?欸欸欸!”

    李响的皮衣在她掌心一划而过,他那个飞越烂尾楼的姿势实在太过清奇,她重伤未愈的左手抓空,右手只碰到他的胳膊。

    好在人类进化至今,长个手就是为了抓东西的。

    李响精壮的小臂从她手中滑脱,最后俩人的手掌成功勾在了一起。

    “啊——”她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李响!你抠我肉了!”

    怎么回事啊李警官?你看着二楼就想往下掉是吗?坠楼行为刻进你DNA里了是吗?!

    救命之恩当场报还,以后她黄翠翠和李响就是共轭救命恩人关系。

    她半个身子扒着墙面,以免自己也被拽下去。这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了,重力从不跟人开玩笑,体重差距摆在这,拉不上来就是拉不上来。

    “有人吗?过来帮个忙啊!”她瞧着慢慢滑下去的李响,气愤道,“你在干什么?你松什么手?给我抓紧!这个时候别搞什么英雄无畏勇敢牺牲,这个姿势摔不死你,只能让你下半身瘫痪,以后跟徐雷一起玩双人轮椅漂移!”

    “黄翠翠!你闭嘴!”李响咬牙切齿,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流下,划过分明的手骨,与手背青筋相互交缠,最后隐没在袖口中,暗暗流淌。

    一个浑厚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的身侧:“李响,把手递给我!”

    她完全没料到曹闯会来,于是捞人的主力转移到皮衣曹队身上,安欣气喘吁吁地赶来,胸口剧烈起伏,扶着战友的肩,问道:“响,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你那边呢?”

    安欣指了指走廊尽头被五花大绑破口大骂的骆驼:“按住了,郭振也铐了。”

    骆驼被拎走前还不松口:“黄翠翠!叛徒,你他妈个臭biao——唔——!”

    一个女特警听不得这种话,抬手脱他的袜子塞他嘴里。

    “呃,黄翠翠,”又一个人叫她的名字,“刚才多谢你。”

    她无力地挥挥左手,没说话。

    “你伤得严重吗?”李响内疚地挤出歉意微笑,试探问道,“我,我能看一下吗?”

    她护着自己的右臂,呵呵道:“你这算是,罪犯回访案发现场吗?”

    他咧开的唇角放下来,板着脸,和安欣双双抽出手铐:“看来是不严重。”

    “嗯,”安欣赞同,“铐了吧。”

    黄翠翠:……

    *

    取了骆驼和郭振的口供,师徒三人马不停蹄带人赶回京海,随李响一同回来的,还有他在抓捕现场偷捡的一颗子弹。

    李响清楚,他当时扑的,是骆驼的子弹;他也清楚,自己挂在楼外时,视角向上,他看到师父是从楼上跑下来的,那颗从上斜打下来的子弹,绝对不属于骆驼。

    后续的现场弹道分析由京海为主,西萍为辅,如果这颗子弹混在其他样本中,那么大概率会合规合法,符合正常抓捕程序。

    “李响?”安欣一路上总觉得他魂不守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回头再说。”李响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指指前面的师父,“先去拿黄翠翠的笔录。”

    黄翠翠被提前送回京海治疗,获得了加倍银手铐的锁一赠一特惠,她左右手一边一个铐,牢牢锁在病床扶手上。

    好。

    曹闯带着俩徒弟进来了,她的双眼锁定曹队不放松,他亦一样。

    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是谁。

    但我们谁也不说。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我想见见两位局长,感谢领导们这段日子照顾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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