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余晴晴端起放在手边的酒杯轻抿了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但实际上拿着刀叉的手却在隐隐用力，骨结泛白。

    柏霁目光深深地盯着她，嘴唇翕张，似是欲言又止。

    余晴晴感受着他深情的目光，半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自主地撩了一把头发，静静等待着他的告白。

    “我......”

    柏霁声音有些发紧，看着眼前人娇靥如花的面庞，心里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将系统的事情解释出来。

    余晴晴目露期待，心中小鹿乱撞。

    柏霁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决定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他简洁开口：“我绑定了系统。”

    “......啊？”轻巧跳跃的小鹿陡然停下步伐。

    柏霁捏了下眉心，随即将半年前绑定系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余晴晴艰难开口：“所以，你跟我结婚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从而救治你妈妈？”

    “而你需要完成的所有任务，都是我发布的？”

    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种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嗯。”柏霁点点头，非常能够理解她的茫然，也对此他也感到十分无奈。

    “这件事听上去确实很离谱，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他摊了摊手，继续道：“最开始收到你发布的任务时，我们刚好在相亲，当时你想要假结婚应付家里的这条心愿被系统捕捉到了，于是系统就自动给我发布了任务，要我跟你结婚。”

    余晴晴听着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完全听不懂的天书。

    她艰难地理解着：“也就是说，你的任务就是满足我的心愿？”

    “嗯。”柏霁再度点头。

    “是指我的任何心愿吗？”她继续追问，手脚隐隐发冷，心在逐渐下沉。

    “应该是的。”

    在她接连追问下，严谨起见，柏霁没有将话说得过于绝对。

    那就是了。

    余晴晴却好像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宛若被卸掉了浑身的力道般，重重往后靠到了椅背上。

    原来竟是这样，她悲哀地想。

    那些她以为的好意和深情，不过是柏霁在完成任务罢了。

    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其实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带她去看海也好，陪她坐叮叮车也罢，甚至就连后来将两人之间暧昧关系拉扯向极致的亲吻，都只是“乙方”在尽职尽责地完成“甲方”的心愿。

    他始终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看透全局的施舍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她内心无可见人的隐秘欲望。

    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怪不得每次在她需要的时候这人都会及时伸出援手，也怪不得她会觉得柏霁对自己很好。

    能不好吗，她内心的所有秘密都被掰开揉碎了展示在他的面前，他的任务本身就是要满足自己的心愿啊。

    有了这层先决条件，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了起来。

    余晴晴垂下头，看着身上这抹艳丽的红色，回想起自己花了一上午精心打扮的模样，霎时只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就是说啊，这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她产生偏爱呢，她明明没有丝毫值得的地方。

    亏她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今天柏霁是来向自己告白的，还得意地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现在想来，真是跳梁小丑，丑态百出。

    耳旁高雅宁静的音乐旋律依旧在缓缓流动，但她却再也坐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不断上涌的厌恶情绪，佯装轻松地看向柏霁，轻巧地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她贝齿轻轻咬上唇侧，随后接着道：“我也很希望你妈妈能早日康复，既然你只要完成我的心愿就能获得积分，那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多想一些简单的事情让你去做。”

    在柏霁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中，神色如常，声音却带着些微不可察地颤抖。

    “等你的积分满了之后，你妈妈的身体好了，你的系统任务也结束了，我们......我们就离婚吧。”

    说到这里，她垂下了眼眸，实在是没有勇气继续看着柏霁了，盯着桌面上大理石不规则蔓延的纹路，低声道：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离婚后财产分割我不会要，如果以前我有哪些心愿让你破费了，你也尽管提出来，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我......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跟你吃饭了。”

    一口气将该说的话和该划清的界限说完，她再也没脸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动作飞快地拿起挎包，起身就走。

    在离开的过程中，她看到旁边好几桌的桌面上都放着那束娇艳欲滴的鲜花，脚步微顿，心中讽刺之意更甚。

    原来这花也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而是餐厅里为了增添氛围感装饰用的。

    她不知道自己先前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如此可笑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柏霁为她做的，现在回想，她觉得无地自容，甚至想要立刻消失在这里。

    原本飞快的步伐不自主地变成了小跑，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家餐厅。

    座位上的柏霁被她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在电光火石间想明了缘由。

    没有丝毫犹豫，他以最快的速度付完款追了出去，却还是没能追上。

    看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余晴晴，他又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嘟——

    嘟——

    铃声响了一会儿，被对面挂断。

    他没有气馁，立即重新拨通过去。

    依旧是被挂断。

    在他第三次拨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她拉入了黑名单。

    于是他又点开了微信，站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焦急地飞快发送着一条一条的消息。

    [晴晴，你先别多想，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先接我电话好不好。]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发到第四条的时候，对话框的旁侧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视线紧紧盯着后面那个红色小点，半晌后，颓然放下了手机，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朝着车库走去。

    第一时间将车开回家中，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他坐在客厅里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人回来，看着手机屏幕上赵安发来的一条接一条加急催促的消息，最终叹了口气。

    在厨房里做了点简易的午餐，他照例用保温罩罩在饭桌上，又用纸笔在桌上留了言，这才拿起车钥匙，驱车前往公司解决上午的突发事件。

    -

    从西餐厅走出来后，余晴晴没有回柏霁家，而是进了地铁，乘坐公共交通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

    一进门，她就透过旁边的全身镜看到了自己华丽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艳俗的装扮，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痛。

    她几乎一刻也忍不了，飞快地将羊绒披肩脱下，又把衣服发型妆容所有打扮卸得干干净净，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浴室里走出来。

    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她也懒得用吹风机吹了，一头栽倒在床上，放空思绪，闭上眼睛沉沉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一惊，想到今晚还要跟父母一起去吃饭，连忙翻身下床去拿手机。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就见屏幕上有五六个未接来电，全是李艳梅打来的。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距离说好的吃饭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钟，她懊恼地锤了下脑袋，随即一边火速换衣服，一边给她妈打了回去。

    酒楼包间。

    柏如树看着只身前来的柏霁，疑惑地蹙起眉头，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晴晴呢？”

    “下午有事去了趟公司，我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柏霁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柏如树狐疑地盯着儿子看了两眼，接着说道：

    “那你打个电话问问她，还有多久到。”

    柏霁默了几秒，随即拿出手机。

    在柏如树的注视下，用中午刚被人拉入黑名单的手机号再次拨通了余晴晴的电话。

    果不其然，还没接通就传来一阵嘟嘟的盲音。

    但他神色未变，也没有立即将手机从耳朵旁拿下，而是有模有样的等了十几秒后，才放下手机。

    “没接电话。”

    柏如树盯着他手中的手机屏幕，面上神色让人捉摸不定。

    柏霁不动声色地回望着他，父子两人默然对视着，场面陷入了沉默。

    旁边的李艳梅凭借着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敏锐地觉察到了他们父子间僵持的氛围，还以为是余晴晴的迟到惹他们生气了，连忙开口道：

    “哎这丫头也是，明明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又不来，电话也打不通，真的是，我再给她打一个试试哈。”

    说着连忙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了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拨通了余晴晴的电话。

    在她给余晴晴拨电话的时候，柏如树目光凛然地看着柏霁，半晌后，用仅容他们父子二人听到的声音说：

    “把人惹生气了就得学会哄，矛盾不能过夜，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