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五六月份的温度并不低，离开冷气充足的宴会厅，昆吾昭边走边解开两颗衬衣的扣子，侍从已经撑着伞在门口等着了。
见昆吾昭走出，他弯了弯腰将伞撑到她头上，让她整个人被拢在阴影中。
“昆吾昭，”她刚走出两步，听见有人叫她。昆吾昭转头，禅院直哉立在原地看她，“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阴影下的女孩子眨了下眼，然后将手机递给他，禅院直哉犹豫着接下。
“联系方式给我啊，直哉。”
拿回手机后昆吾昭对他笑了一下，“下次可以一起去玩。”
然后转身和侍从上了车。
车内的温度很宜人，昆吾昭脱下外套递给金发碧眼的“侍者”。
他接下衣服，淡声询问昆吾昭，“您喜欢禅院家的那位？”
昆吾昭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十分俊美的男子，笑着回答，“褚师，你不觉得他很像我以前的那只小狐狸吗？”
褚师扬，棘月王朝二把手。
……
禅院直哉莫名地和昆吾昭很聊得来，可能和她的身份地位有点关系，或许还有一些外力的作用，比如她是五条悟教出来的废物。
昆吾昭：“我不是废物！”刚刚禅院直哉在等着上菜的功夫问出了“为什么五条悟教你，你还这么废物？”这个让他苦恼了许久的问题，女孩子一脸无语地对他竖了个中指。
五条悟和夏油杰接了个任务，把高专大部分人手都调了过去，而有栖川安特殊的精神疗愈让她时常奔波于受灾群体中。
昆吾昭没有什么任务要出，也恰好没有什么会议要开，所以最近经常把也很“空闲”的禅院直哉捞出来玩。
听说禅院家前几天处理了一个与本家血缘关系很近的支脉。
也听说禅院家曾经有位天与咒缚的人，后来脱离了禅院，去一小有富贵的家庭当了赘婿，如今干些暗杀的工作。
当然禅院家是对没有咒力的而且已经改姓了的“废物”的生活不关心的，所以这些分外详细的消息是禅院直哉自己上了心去打听的。
“你暗恋你表哥啊？”昆吾昭支着下巴听禅院直哉对她讲他那位“又强又帅又有能力”的表哥，眼见着他马上激动起来，她淡淡地泼冷水。
“……倒也没有。”禅院直哉已经习惯昆吾昭的张口就来，“因为其他人长得实在是不堪入目，只有甚尔看得过去。”
他随便捏了个理由搪塞昆吾昭。
……
“很抱歉打扰您，情报人员在暗网上发现盘星教发布的悬赏令，悬赏对象是天内里子，我们整合情报时发现她同时也是您同学的任务对象，明面上与发起方接洽的是一位普通人，但实际上执行任务的是一位杀手，名为伏黑甚尔。”
“我们调查了他的身平过往，发现他曾经下辖与禅院家的武装组织，不久前脱离禅院。”
“他接下的任务，从未失手。”
昆吾昭垂着眼听电话对面暗.网检查人员的紧急汇报，她正在商议一场与生物制药公司的合作——其实是收购会议。
情报人员也纠结了一下是否要在这个当口打这通电话，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拨通了棘月直接对标高层的紧急号码。
“那现在双方任务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高专人员刚刚已经进入了高专境内，现在情况无法打探。伏黑甚尔接任务过程中发布了一个暗杀天内里子的新任务，剩下的至今没有动作，他在不久前就不再出现。今天是任务截止最后一天。”
“知道了。”昆吾昭面色平静地挂了电话，转身走回房间，给了等待着的人们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我们继续吧。”
不对劲。
情报人员选择铤而走险拨出电话的理由也是这个，局内人不清楚，但是局外人从上帝视角一看就知道违和感出现在哪。
一个从未失手的金牌杀手，居然让别人去代做任务？
何况现在看来其他人都失败了，学生们也正处于任务马上要完成的放松状态，实在是太适合突袭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甚尔没有咒力，但是体术超强，而且他玩战术也很厉害……”
禅院直哉像个给别人炫耀家长的小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五条悟会输吗。
昆吾昭扫了一眼安静紧张地看着她的公司决策团，低头在对面推过来的合同上签了字，给褚师扬一个眼神，转头走出了房间。
“给伏黑甚尔打电话。”
……
衣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捅出最后一刀，直直地捅穿了白发少年的脑袋。
“永别了。”他轻身念道，然后伸手将能穿过无下限的咒具塞到肩上扛着的咒灵嘴里，摸出了手机。
显示未知电话来电。
他随手挂掉了电话。
暂停两秒后，手机铃声又响起。两三次后，伏黑甚尔皱着眉头接起电话，“哪位？”
他飞速朝着楼宇内走去，说话却不带一丝喘气。
“您好，”对面传来带着笑意的女声，“伏黑甚尔，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盘星教的？
「这些人就不能不要在任务过程中一直催促吗」伏黑甚尔表情有些烦躁，但是语气却很恭敬，“马上就能杀死星浆体。”
“那先停吧，”昆吾昭坐在车里，看窗外飞速移动的景色，“盘星教给你多少，我给你三倍。”
伏黑甚尔隐在黑暗中，面前就是他的任务对象，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正对着他，却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
男生朝着扎麻花辫的女孩子伸出了手。
他们似乎没有马上就要开始同化的意思。
伏黑甚尔勾起一丝笑，他极速后退到夏油杰听不见他说话的地方，笑容的弧度牵动着嘴角的伤疤，他轻声问：“你是谁？”
对面给了两个字的回答，“棘月。”
“五倍，盘星教那边你们去处理，外加还有一个要求。”伏黑甚尔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殿宇，中途路过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白发少年，他没有给男生一个眼神。
“什么要求？”
“我有一个儿子，叫惠，三年后会被买入禅院家，你们去把他赎出来，剩下的随便你怎么办。”
“可以。”
「赎金都不问，真是财大气粗。」伏黑甚尔心情很好地走出高专，电话还没挂就收到了金额入账的短信，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五条家的那个少爷被我杀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昆吾昭听见自己犬齿摩擦的声音，她沉默了几秒，听见自己轻声问：
“你，杀死了，五条悟？”
“对啊。”对面男人毫不在意地回答。
通往高专的路上空旷，只有一个黑衣男人慢悠悠地走着，他身旁盘着一圈白色，一个面无血色的婴儿的头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昆吾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与车辆相错。男人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那贵得要死的超跑。
“你觉得出多少能买断你的下半生？”
伏黑甚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啊？”了一声。昆吾昭缓缓吸了一口气，“你足够有能力。所以把你自己卖进昆吾家，让你下半生都为昆吾做事，你有这个兴趣吗？”
“开个价吧。”
「居然是昆吾，」伏黑甚尔想，「莫非是那位最近才上位的大小姐？刚刚听说五条悟的死讯时，对面明显是在意的，莫非是看上了五条悟？」
他回想了一下五条悟的脸，觉得他倒是有这个资本，「但是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怪不得能当首富。」
热衷于金钱和利益的伏黑甚尔感慨：不愧是无情的商人。
他笑嘻嘻地拒绝了昆吾昭的提议，“那可不行，我自己一个人又自由又赚钱，把我自己卖掉这种一听就很亏的买卖我不做的。”
“在我出去的时候当暗卫，一年一亿美金，棘月王朝所有酒店吃住全免。”
“成交。”伏黑甚尔语速飞快。
……
昆吾昭下了车，让司机把车子开回去。她挂掉电话，沉默地低着头走在石阶上。
突然一阵阴影投下，她抬头。
五条悟全身是血，甚至一只眼睛被溢出的血液遮住，只留出一只流光溢彩的苍天之瞳。
他站在上两节台阶上低头看昆吾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