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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景孝元三十五年,朝中局势涌荡,太子身体抱恙不问朝政,景孝帝后宫缺乏,长孙皇后膝下只有东宫太子以及长公主府静贤长公主,这位静贤长公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宫里的太监宫女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生怕自己惹了这个煞星不高兴。

    至于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东宫太子,活不了多久,咳疾日益见长,每每到深夜在东宫当差的宫女太监都能听见府里传来整夜夜不能寐的太子。

    即便这样,宫里的皇帝和皇后都没能把太子从东宫搬到宫里亲自照顾,美其名曰,太子不愿,清净惯了,受不住人声嘈杂。

    说书的在上面讲的滔滔不绝,仿佛是他亲眼所见,甚至有传闻皇帝有纳新美人和妃子的打算,鄢九歌赫然抬眸,望向楼下台上说书先生,两只手随意搭着,眼帘微微敛着,似笑非笑,眸光冰寒,手上端着茶杯倾斜,身上的青衣云锦随着窗外吹进的风阵阵起伏。

    骨子里的嚣张让人忌惮又忍不住靠近,身边伺候的侍女斟茶拿点心,鄢九歌漫步尽心吃着点心喝着茶:“我们出来多久了?”

    青稚道:“大概半个时辰。”

    鄢九歌点头:“时间还早,等会再回去。”

    命令下,哪有不听,两个侍女对于鄢九歌得话言听计从,二楼下说书先生还在继续说,炎炎夏季,窗户被夏季的风吹开,吹在身上是暖的,拂过每一处角落。

    ——砰地一声,包厢的门被人狠狠踢开,吸引周围听书的客人,包厢与包厢之间都是屏风相隔,很容易听见隔壁动静,鄢九歌这边动静不小,隔壁手拿折扇男子探头观望,和身侧没露面的男子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是想直接强包厢吗?天子脚下动土,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名手执梅花茶盏的玄袍男子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未作声,依旧坐姿散漫,两腿交叠,看见他们隔壁包厢的女子,女子没动,甚至还在悠闲喝茶,说明对方有能力解决。

    鄢九歌身侧两名侍女直接挡在她面前,面对数十名壮男她们都毫不怯场,架势上不输对面任何一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打不过,气势不能弱?

    笑话。

    为首的从头到尾的穿着打扮不俗,穿金戴银的,这让她想起近礼部侍郎的儿子,礼部侍郎也是曾今高举状元,后成亲得一子,正是鄢九歌面前的这位。

    她认得,叫什么来着?

    顾元成,母亲原本是盛京唱戏的戏子,后与顾伯良在中秋月宴上作对诗词饮酒一见钟情,说来也怪,人人都说顾伯良怎么就看上一个唱戏的戏子,后来有知情人说,这个戏子在顾伯良的酒里下药,爬上了床,等到成婚时,已经有近三个月身孕.

    鄢九歌知道这些并不稀奇,顾元成在京师出了名的浪荡风流,就连逍遥王独子都不及半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礼部侍郎对于教育儿子向来都是不管不问。

    成婚之后,原本样貌暴露出来,顾元成也被养成一个废物。

    想到这里,鄢九歌嗤之以鼻:“妈宝男。”

    顾元成远远听见,指着鄢少染鼻子大骂:“你他妈说谁呢?!谁他妈是妈宝男?!知道我爹是谁吗?!识相点!赶紧滚!!!”

    身边跟着的小弟,“就是!!!识相的就赶紧滚远点!!!这件包厢本来就是一直都是我们成哥的!!!!”

    青稚轻笑一声,双手抱肩的走向顾云成那几人身边,说:“凡是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你们说这间包厢是你们的,你叫一声,你看它答不答应。”

    小弟被气的面红耳赤,惊蛰守在鄢九歌身边,二人低头含笑,碰上青稚,有他们吃闭门羹的时候。

    顾元成直接动手按住青栀肩膀,恶狠狠说:“老子看你是找死!!!”

    青栀反应极快,反手给顾元成一个过肩摔。

    她说:“不好意思啊,奴婢以为是哪个流氓想要动手动脚,顾公子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生气吧。”

    顾元成趴在地上抬头就看见对面正幸灾乐祸看他的鄢九歌,双手捧在下巴下面,可爱又纯真,可是,透过沉如墨的眸子看进去,只有如万丈深渊般的阴冷凄厉。

    “还他们看什么!!!!给老子上!!!!活斯了这三个臭婆娘!!!!!”

    惊蛰和青稚拦住一个接一个想要靠近鄢九歌的人,鄢九歌啧啧两声放下手端起身侧空掉的茶杯,青栀忙里偷闲,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茶很香,茶面飘着桂花,茶香也更是浓郁,喝上两口心旷神怡,简直可以魂穿云游仙外,随即侧身寻个舒服姿势伸手撑着侧额靠在茶桌前。

    一盏茶时间,鄢九歌桂花茶见底,可惜的叹了口气,这么不经喝,顾元成被扔在她脚下,顺势抓住她坐的檀木椅,用力往后推,后面就是二楼护栏,这要是摔下去怕是要弄个终生残疾。

    鄢九歌反手抓住护栏,檀木椅摔下去,人在护栏上转上一圈,与此同时,隔壁包厢的玄袍男子迅雷不及速度抓住脚踝,轻轻往后一拉,两个人都平稳落在包厢内。

    “小心。”他说。

    “公子若要英雄救美应当提前出场,现在这个样子,难免不好收场。”鄢九歌善意提醒他:“多谢。”

    人离开。

    手拿折扇男子上前道:“就是,人姑娘说的没错。”

    玄袍男子冷冷瞥了一眼旁边贱兮兮看戏的人。

    隔壁包厢一片狼藉,鄢少染懒得管,随手端起茶桌上的茶杯,另只手直接把人从地上提起来抵在护栏上,顾元成当真是遗传了他那登不上台面的娘,用了见不得人手段爬上状元郎的床,生下同样贱命的儿子。

    “你说,这要是摔下去会死吗?”

    “你少他么吓唬人!!!老子不是被吓大的!!!!”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怕的要死,浑身颤抖,就连头上都冒出豆大汗珠,双腿忍不住发软,仿佛下一瞬就要像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求饶。

    鄢九歌说:“要不咱们试试,看看你到底是会被摔死还是被摔下辈子直接躺在床上。”

    顾元成怕成这样,嘴上照旧不饶人:“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是当今朝堂礼部侍郎大人,我要是死了,你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鄢九歌不以为意,松开他,说:“礼部侍郎?官很大吗?我好怕啊。”

    “你!!!!”顾元成狠狠抹了把脖颈,他不知道,一个姑娘哪来这么大力气,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一个贱民,连礼部侍郎官大关小都不知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乡村泼妇。”

    礼部侍郎的官比宰相的大吗?

    应该是宰相的大。

    “其实我觉得,宰相的官位更大。”鄢九歌双手抱肩的看着他,脸上扬笑,阴冷寒颤,继续说:“我是乡野泼妇,确实,也差不多。”

    声音嘈杂,七嘴八舌互相议论,鄢九歌听着头疼,眉头微皱看向青稚和惊蛰,二人领会,转身朝门外走去,不过一会,嘈杂声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躺在地上抱头哀嚎的顾元成小弟。

    事情处理差不多了,鄢九歌这才反应过来,正常套路不应该有人报官吗?怎么官府的人到现在还没来?路上发生意外了?话本上都是这样写的。

    这么想,楼下传来声音,鄢九歌直接把人从二楼上踢下去,楼下的人正好接住,上下两人四目相对,少年眉目清秀,手握绣春刀,藏蓝飞鱼服,嘴角微微扬着笑,如沐春风的。

    鄢九歌歪了歪头算是回应了。

    等人押走,现场就像打过仗一样,站起身像惊蛰招手,沉甸甸的钱袋放到鄢九歌手上,掏出一锭银子扔给楼下掌柜,说:“今天一切损失由我一人买单,如果不够,列个清单给我。”

    掌柜的收到钱,原本哭丧着的脸瞬间变成阳光灿烂,有人结账自然高兴。

    “哎,小姑娘,没想到啊,年纪轻轻比我还有钱。”手拿折扇男子不知何时跑到鄢九歌这个近几乎毁坏无处下脚的包厢,唰地一下展开折扇给自己扇风,颇有翩翩君子的作风。

    鄢九歌闻言,手中的钱袋上下抛,说:“真的吗?原来我这么有钱。”说完,又掏出一锭银子扔给男子,义正言辞说:“赏你的,就当,补偿费了。”

    男子盯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连原本给自己扇风的折扇都啪地一下险些掉地上,这是把他当什么了?街头要饭的?

    “不用谢,就当我今天行善事,不留名。”鄢九歌补充道。

    男子望着鄢九歌离开背影,又低头看着手中银子,无奈扯唇笑了两声。

    盛京街道熙熙攘攘,路边商贩叫卖,鄢九歌在街上心情大好,她们来的时候没有做车辇,所以现在也是徒步回府。

    “惊蛰,留意这边,到时候赔偿不够,到时候在来找我。”

    惊蛰点头:“好的小姐。”

    惊蛰不爱说话,一直默默跟在鄢九歌身后,唯独青稚爱说话,吃着糖葫芦都堵不上她的嘴,买了三串,她永远都是第一个吃完,然后继续喋喋不休。

    鄢九歌说:“青稚,你这样以后可不会有其他男子喜欢的。”

    “为什么要让其他男子喜欢?我喜欢不就好了?”青稚直言说:“更何况,青栀还不想嫁人,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鄢九歌被逗笑了:“也就我们能受得了。”

    青稚撇撇嘴,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惊蛰,说:“惊蛰不爱说话,小姐你呢也是个喜静的,我要是在不活跃一下,真是担心你们会不会郁闷坏。”

    “容易祸从口出。”惊蛰淡淡说。

    “惊蛰说的没错。”鄢九歌正色道:“今日之事,虽说我们理亏,但哪日遇见的棘手的,那可就麻烦了。”

    青稚沮丧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就是嘴上每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是直接说出口,丝毫不顾及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见她不说话,鄢九歌笑着打趣:“这就怕了?”

    青稚撇嘴,说:“没有,有小姐在,我不怕。”

    低声轻笑,拿着糖葫芦越过青稚,鄢九歌边走边吃,道:“哎呀,今天这是真累啊,尤其是我的胳膊。”

    有人像是心领神会,屁颠屁颠的上前主动搀扶鄢九歌,甚至还在大街上给她按期胳膊。

    回到宰相府,小斯跌跌撞撞跑过来禀告说礼部侍郎的夫人来了,让她去前厅一趟,鄢九歌心想,这消息传得倒是快,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事情就传到礼部侍郎夫人的耳里。

    让小斯退下之后,也让青稚和惊蛰一并退下,自己则是去大厅,宰相府不大,前院与后院相连,假山绿水,小亭别院,翠竹坚韧,整体风格皆是江南水乡的氛围,鄢九歌还未到大厅就听见里面传来礼部侍郎夫人的吵闹声。

    无非是要他们宰相府给他们一个交代,欺负人不能这般欺负人,从二楼推下,摔伤是小,万一将来不能生儿育女那可就是罪过,还有一道女声温婉纤柔的附和,鄢九歌抬脚进去,一个妇人哭的伤心,脸上却没有泪,明显是做给宰相夫人看的。

    鄢九歌端庄行礼:“见过母亲。”

    礼部侍郎的夫人姓李,攀上顾伯良这根高枝之后心情大变,穿金戴银,心高气傲,穿的衣衫的都是用上等布料制作,俗不可耐;李夫人瞧见鄢九歌来了之后哭的更加伤心,拉着宰相夫人的手,诉说着委屈:“夫人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儿到现在还在北镇抚司出不来。”

    “北镇抚司那是什么地方,有进无出的地方,就算他日出来了,怕是也要丢了半条命啊!!!”

    宰相夫人望向自家女儿,问:“囡囡,这是怎么回事?”

    相信谁的话她心理清楚,一面之词只不过面上要留李夫人薄面,自己的女儿,她了解,问一句,只是在想用什么好由头把人给打发了。

    鄢九歌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夫人,闻言,她淡淡抬眸望向宰相夫人,大致说了一遍,宰相夫人心里有底,又看向不再哭闹声音戛然而止的李夫人,莞尔道:“李夫人,您相信你的儿子,同样,我也相信我的女儿,事到如今,我们还是等北镇抚司那边调查结果吧。”

    李夫人依旧不依不挠:“鄢夫人,您说的是没错,可是这也是令千金的一面之词,我信我的儿子,您信您令千金也是应该的,要不然这样,把我儿子放了,此事我就不在纠缠。”

    鄢夫人眉心微动。

    “不行!”鄢九歌当即说:“顾元成什么脾性,李夫人您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今天且不说我,昨日,令郎在酒仙楼强抢一名酒女,事后给了一袋银子作为报酬,前日,在醉风阁当众抢了良家女子给他陪酒,把人灌醉之后,又是留下一袋银子,这些事情几乎每天都上发生,那些女子因为顾元成的身份不敢报官都纷纷选择隐忍——”

    “一派胡言!!!”李夫人狠狠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鄢九歌骂道:“我儿什么脾性我当然清楚,但都是温顺乖巧的性子,怎会做出如此出阁之事!!肯定是你想勾引我儿,出师不利,倒打一耙,说我儿是□□之徒!!”转身看向默不作声的鄢夫人,道:”真看不出来啊,鄢夫人教了个好女儿,令千金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这李夫人张牙舞爪,一副小市民做派,遇到点事就暴露无遗,全身上下穿的倒是财大气处,到底还是个戏子,鄢夫人这样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遇上市井泼妇,只能甘拜下风。

    鄢九歌走过去,挡在鄢夫人面前,喊道:“来人!”

    李夫人还在争断不休。几名小斯跑进来,鄢九歌笑的温和,道:“李夫人出言不逊,请她出去。”

    几名小斯几乎是把李夫人架出去的,到府门口的时候还能隐约听见传过来的叫骂声。

    由心感叹,嗓门真好,相隔甚远,听得倒也算清楚。

    鄢夫人将鄢九歌转过身,握住她的手,轻声细语问:“可有被吓到?”

    鄢九歌的手被鄢夫人握着,手指纤细,布料绸缎纤滑柔顺,她笑着摇头,反握住比她大上一圈的手,道:“不曾,母亲,您呢?”

    鄢夫人也笑着摇头,站起身,母女俩一起来到后院别院,这里种满了荷花荷叶,长廊穿插在荷花池塘,穿过长廊,来到池塘中央小亭,正值春夏,酷暑炎热,鄢炤心疼夫人,索性就在后院盖了遮阳避暑的地方,说来也奇,别人坐到宰相之位,只会大量纳妾入府,亦或者采购大量金银财宝装饰府邸。

    只有鄢炤,不仅没有纳妾入室,也没有采购大量金银财宝,而他的所有需求,以及喜好都是按照他的夫人来的。

    夫人欢喜他便欢喜。

    就连跟鄢炤要好的官友都会调侃父亲是个妻管严,什么都听夫人的,一点一家之主的风范都没有。

    “好了,现在就我们母女二人,囡囡告诉我,偷偷跑出去就为了这事?”鄢夫人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可别想忽悠我。”

    鄢九歌跟着坐下,整个人贴在鄢夫人身上,撒娇道:“当然啊,娘亲难道还不信任女儿嘛。”

    鄢夫人失笑,手从袖口伸出来,指腹点了下鄢九歌光滑的额头;惊蛰端来茶水,姑苏上等的碧螺春,烫杯斟茶,鄢九歌见状,吩咐道:“惊蛰,待会去我房中书柜架子上拿证据亲自送往北镇抚司,定要亲手交给指挥使,可明白?”

    惊蛰斟完茶,立定身子后,道:“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望着惊蛰离开背影,鄢夫人道:“惊蛰心细做事认真,囡囡,要不要在找几个像这样的在你身边伺候。”

    鄢九歌坐起身给鄢夫人端茶,道:“不必了,有惊蛰一个足够了,怕是在多来几个,青稚就要郁闷死了。”

    鄢夫人笑着接过茶杯,道:“你啊,总是这样,不过也是,你也喜静,惊蛰也不爱说话,整日里也说不上一句,就青稚活泼的不嫌累。”

    鄢九歌道:“是啊,所以足够了。”

    赏花品茶,是件多么高雅的事情,每日下午这个时候鄢夫人就会在这待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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