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许长安拿着对讲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赶到屏幕前,在台下看着他们,发出了高亢的尖叫。

    江续昼拉住乔淇岸的手腕,两人一起跳下高台。她回头看到屏幕卡在他们牵手的画面,音响循环播放刚录下她的声音。

    一队保安紧追过来,江续昼提起她的裙摆,展开风衣罩住她身上醒目的红色。视线被挡住前,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许长安猛拍音响,试图让它停下。

    乔淇岸推开杂物间窄门爬进去,江续昼也跟着钻进来。

    面对面紧贴着堆满消毒水和海绵的货架,空间顿时变得有些拥挤

    她站直正平视他的流畅硬挺的下颌,胡茬修理得很干净。低垂晦暗的白炽灯摇摇晃晃,显得他皮肤透着瓷白。

    视线下移,江续昼感觉到她在看,喉结不自觉悬起。接着一松气,他噙着玩味的眼神低头扑哧笑出声,喉结滑落下来。

    乔淇岸当胸拍了他一下:“别面对面,你转过去。”

    “你怎么不转。”

    她想了下。

    背对他好像只能比现在更尴尬。

    “我告诉月儿,你拿她写的木马黑别人屏幕。”

    江续昼拖腔拿调,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哦”了声,突然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两侧。

    空间狭窄,向后倒只是陷进一堆刚烘干,还带温度的干净床单里。他的脉搏和体温近在咫尺,顺着白床单有力地“咚咚”传到耳边,乔淇岸心脏像是追着他心跳的频率猛地震了几拍。

    “所以江棹月就是用这个木马黑掉EDDA门禁,让你混进来威胁堂堂总监。”他垂下头,卷发碎碎盖下来遮住些眉目,“坏蛋们学会先告状了?”

    “小姐,麻烦搞搞清楚,现在是你们的把柄在我手——”

    门外脚步声放大。

    乔淇岸抬手捂着他的嘴。

    距离太近。

    江续昼的棕发映着灯光,在黑曜石耳钉上勾出一层类似圣光的漂亮光圈。

    保安远去,江续昼狭长的眼眸弯了弯笑起来,气息轻颤搔得她手心发痒。

    “傻样。”

    乔淇岸放下手。

    带着点故意在床单上蹭了蹭,说:“您机灵,您能想出往柠檬水里加香菜。”

    破坏了人家的见面会,江续昼得意地仿佛全世界都是他手下把玩的笑话,更欣然接受:“确实。”还略低下头,离乔淇岸更近。指节弯曲,从额头抚过她的脸颊,轻轻拂开发丝。散落的红玫瑰重新别进黑发,她耳中同时落进一句:“还告状吗?”

    乔淇岸默了默,架起胳膊支在他们中间:“你不像好人。”

    她从地上拢起裙摆,没仔细听就匆忙钻出杂物间。靠在门口玩手机的女孩没料到里面有人,被吓了一跳,定神看清她的样子,撇撇嘴:“乔淇岸?”

    “认识?”江续昼问。

    “太认识了。”乔淇岸挪开视线,淡淡道,“她是塘梶剧团的——”

    “我们组的编导。”许长安赶过来打断她,继而转向她身边的男人,“江续昼,江总监。”他把手搭在江续昼肩上,血管暴起使了狠劲捏了捏:“当狗这方面还是你最在行。”

    江续昼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感知不到疼痛似的,靠近一步。

    他本就高大,压了许长安半头,仿佛冰沉沉盯着某种死物,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冷得可怕。

    气氛剑拔弩张到极点,江续昼精致的薄唇微启,发出了找抽的声音。

    “略略略略略,有人急了。”

    乔淇岸:“……”

    带着刚在商场买的衣服回去,吴轻鸢已经训练结束,半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干嘛去了,这么晚。”

    “参加商战。”乔淇岸沉思几秒,想起刚才许长安捂着心窝蹲地上发抖,好心补充,“好像顺便气死了一个经纪人。”

    “真的?”

    吴轻鸢突然兴奋,翻身起来:“你问问你前夫哥,商战能带我吗,我也想去。”

    乔淇岸:“好啊。我们明天要去给塘梶剧团门口的幸运树浇橙汁,正好缺人手,一起吗?”

    对此,吴轻鸢的评价是——有病。

    她去洗面膜,正好换乔淇岸躺沙发。

    半天没看微信,消息不知道为什么爆炸了。鳞翅剧团群聊被叶珈莉的小狗开心表情包刷屏,她懒得往上翻,直接去音为Music微博找答案。

    鳞翅剧团果然又挂在热搜上。

    这次火起来的是一个营销号。

    中庭之战前几天搞女酒神仿妆挑战,他蹭着热度转发了乔淇岸唱歌的照片,还自己配上文案。

    【画师终日膜拜,终于让女酒神走出画框,走向她的少年。】

    乔淇岸把图片点开,两根手指拉大。

    舞台射灯把照片分成界限清晰的明暗两半。

    曝光过度的一半没法完全看清人脸,乔淇岸被强烈的白光笼罩,醒目的只有身上色彩对比强烈的红衣红裙。女酒神唱着歌,被牵着缓步迈出神殿边缘。

    江续昼那侧打光结实,侧颜清晰。

    一张照片里,两个人仿佛来自不同的时空。

    光影落在他们中间。

    十指相扣的双手半明半暗,像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机关。江续昼在照片里——至少按下快门那一刻——眼神无比专注,像给膜拜思慕已久的圣器注入生命力,抚摸他画中人鬓边逐渐写实、成型的玫瑰花。

    她翻了翻评论,关于女酒神设计原型究竟是谁的讨论甚嚣尘上。

    大家认定了,照片里就是江续昼想象中女酒神的样子。但是没人能接受妖里妖气,人缘差到滚出娱乐圈的乔淇岸。

    手机提示一个新词条挤上来。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

    点开,一条消息印入眼帘。

    江续昼刚刚赞了这条微博。

    她拨通电话,才响一声,江续昼就接起来:“有事?”

    “你点赞上热搜了。”

    他乐了:“牛不牛?”

    “不是,”乔淇岸不想显得自作多情,谨慎地说,“别人容易误会你自己把原型认领了。”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江续昼无所谓道:“你觉得是就是。”

    乔淇岸“哦”了声,既然他都不在乎自己名声,那这提醒算是多余了。她打算挂电话,被江续昼叫住:“明天别迟到。”

    她答应了。

    在热搜挂了一晚上,早上再看,鳞翅剧团讨论度排名已经稳稳升到第一。并且不断被讨论开播前的垫底剧团逆风翻盘全过程。

    享受了商战的成功,今天必不可能迟到。

    江续昼手里拿着围巾下楼,看到她拎着一桶橙汁面露惊讶。

    “不是浇幸运树吗?”乔淇岸费力地举起橙汁,“走吧。”

    “浇什么幸运树,傻不傻。”

    江续昼拉开副驾驶车门让她坐进去,路边建筑残影呼呼飞过,乔淇岸逐渐意识到他们离市区越来越远。比跟着前男友去深山里,更可怕的是车里冷气不要钱一样,开得格外大,阴风嗖嗖顺着脊椎灌进全身。

    “陪我见个客户,吃完饭放你回去。”他侧目瞥她一眼,问,“已经开空调了,你冷啊?”

    乔淇岸嘁了声,拿了后座放的西装外套,拉起来盖在肩头:“挺大个公司,还派总监亲自应酬。”

    “没办法,我会说法语。”

    “EDDA没有外联部吗?”

    路过减速带车身摇晃,江续昼声音里都带着笑:“他们不会说法语。”

    静了几秒,乔淇岸觉得不可思议。

    “你还会说法语呢?”

    “Oui.”

    什么时候会的。

    她怎么不知道。

    “再说两句我听听。”

    江续昼单手握着方向盘,调整后视镜,镜子里棕色眼眸看她时清澄柔和,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Moi qui, toute ma vie, ne me suis pas fatiguée de t\'aimer*.”

    “中文意思是——”他勾勾手指,乔淇岸会意,把耳朵凑上去。

    “衣服特贵,别给我穿脏了。”

    “……”

    乔淇岸平静地下了车,挽着他的手往富丽堂皇的欧式风格别墅会客厅走,进门前伸出腿,高跟鞋冲他脚面踩下去。江续昼错步躲开,虎口卡住她后颈,把人控制得一点动不得:“少在外面给我发疯。”

    外套披在她身上,他只穿了衬衣,能感觉到紧实肌肉只隔着单薄的布料伴随呼吸起伏,薄荷和清淡的烟草味渗入她的发丝皮肤,源源不断迸发出清凉。

    乔淇岸心跳得厉害,手放他腰间掐了一把:“什么叫我发疯,人都是要死的,你装什么正常?”

    江续昼挑眉,示意她打招呼。

    乔淇岸连贯地转身招手,搬出过气女明星标准营业微笑。

    空无一人的庭院卷起一片落叶。

    江续昼捏着她下巴向右转九十度。

    这次果然看见金发法国女人迎面走来,和江续昼用极快的语速互相发射鸟语,接着扑过来拥抱她。

    “Bonjour, madame Jiang,j\'ai beaucoup entendu parler de vous. ”

    乔淇岸:“说啥?”

    江续昼:“说你今天真漂亮。”

    Chloe三四岁的小女儿坐在角落玩娃娃,突然抬起头对乔淇岸说:“没有。”

    乔淇岸不知道没有什么,撑着脸,看金发碧眼的小女孩给芭比娃娃换装。从起床就开始的头疼都没缓解,勉强靠江续昼衣服上沾染的薄荷味勉强提神。

    “Mon étoile.”

    一根带薄茧的手指很轻地抬抬她的下巴。

    她猛然惊醒:“你叫我什么?”

    江续昼:“小姐,头发掉汤里了。”

    小女孩:“不是。”

    江续昼推开她面前没怎么动的奶油蘑菇浓汤,换上切好的牛排,不动声色勾勾外套后领,示意她在室内可以脱下来。

    “我能穿着吗?”乔淇岸握住衣襟,反而往紧拉了拉,“有点冷。”

    “冷?”

    他给Chloe倒水的手滞了片刻,冰块在壶口撞成一群,叮当滑进杯子里。他用手背贴在她额头试了温度,似乎有些着急收起餐巾起身:“那就这么说定了好吗。”

    乔淇岸脑子发蒙:“说定什么了?”

    江续昼有些无奈:“Chloe看了你唱歌的视频,想请你一周来家里两次,教宝宝钢琴和声乐。”

    “课时费按棠元音乐学院私教的价格。”他补充,“比兼职快多了。”

    “可是我听不懂法语。”

    江续昼手比枪,点在自己胸口。乔淇岸笑着应下,摸了摸她未来学生的小脑袋,小女孩对她猛摇头:“别信。”

    乔淇岸试着品味小朋友话里的含义,下一秒迈出门槛膝盖一软,身子软绵绵向地面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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