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续昼瞥她一眼，收起雨伞立在门边控水，冷声说：“凶器放下。”
乔淇岸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他家安保严格，物业费能顶她一年工资的五好小区。
别说溜门撬锁的强盗。
流浪猫都翻不进来。
她垂下手里的黄油刀，余光瞄到刚拿出来的牛奶和面包还放在中岛台上。从小就怀疑江续昼多少有点洁癖，看不得吃完不洗的餐具，还讨厌有人把食物包装袋敞开口放在那不管。
乔淇岸头伸出厨房看了眼。
好在他在门口换鞋暂时没发现。
她溜出去，手伸向牛奶杯。
江续昼先她一步端走，放进微波炉，顺带收走没扎紧口的面包。
看着他的背影，乔淇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感觉自己又被讨厌了一下。
十分钟后，他热好牛奶重新端回来，还煎了份培根放在烤过的面包上。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餐桌另一头，垂着眼，抓着手枪造型的打火机随意在手里转着玩，偶尔“咔哒”点燃火苗再熄灭。
乔淇岸拿起叉子慢慢咬面包。
培根和面包边边都烤得有点过火，是她格外喜欢的那种焦脆口感。不过在偌大的顶楼平层，没人说话时，咀嚼和吞咽声听起来很明显。
格外像只大老鼠。
她犹豫着放下叉子。
江续昼似乎也注意到她停下，熄掉火苗，掀起眼皮看过来。
目光在餐桌上方相撞。
好，尴尬。
要不。
说点什么。
乔淇岸：“吃不吃面包？”
江续昼：“不想睡了吗？”
两人声音成功撞个满怀，以垮掉的姿态散落在地板上，室内再次回归尴尬的安静。
怕他被抢了话头又不高兴，乔淇岸刻意等了几秒，听他没再说话。
才重新开口。
乔淇岸：“我可以给你煎个鸡蛋。”
江续昼：“不睡就换衣服跟我走。”
“……”
“……”
放弃了。
乔淇岸换好衣服下楼坐上他的车，从副驾玻璃看着他开出小区，走上高架桥，问他去哪也不理睬，熟练地左拐右拐在宠物店门口停下。
江续昼先下车，替她拉开副驾驶门。
不知道什么意思，没敢动，安全带都没解坐在车里仰头看他。
他皱了下眉，略不耐烦：“又不给你打针，怕什么。”
乔淇岸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宽厚温热的大手压在她后颈，安抚小奶狗似的揉了揉：“乖点。”他语气淡淡，漫不经心道：“做个绝育就回家。”
乔淇岸：？
他今天头回恶作剧得逞般抬了下嘴角，却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笑容瞬间收敛。
前台暂时没人。
乔淇岸闲着没事做，蹲在货架旁边，把各种奇形怪状的狗玩具挨个捏响。
一只小狗洗完澡出来，四只爪踩着地板哒哒哒跑近，把毛蓬蓬的脑袋塞到她手心里满足地蹭蹭，用力摇尾巴。
再次见面太兴奋，钻进她怀里蹭了一圈，乔淇岸才看清，是公园里遇到的同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脏得粘成毛毡的黄毛洗干净梳开，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
乔淇岸把小狗抱起来，回头看他。
江续昼嘴角抽动了下，不自然地偏开头不看他们：“想养就养吧，你自己铲屎、自己喂他、自己遛他，弄脏地毯你自己收拾。”他停顿几秒，咬着牙补充说：“我这次再帮你我就是狗。”
“是是是，全都我自己管。”她满口答应，抱紧她的小狗，在他胸前蓬松带香氛味儿的毛毛里吸了一大口，“谁家会挑玩具的小宝宝呀。”
乔淇岸取下小狗嘴里叼着选给自己的布娃娃。
一个会响的狗玩具能有多贵。
见面礼必须给安排上，要什么妈妈都给买。
看了眼价签。
小狗你知道的，妈妈手头也不算宽裕。
她把玩具放进篮子又取出来，医生正巧出来打断天人交战：“狗狗很健康，就是流浪了一段时间，到家前几个月容易分离焦虑，没有安全感。您和您对象最近可能要多花点时间在家陪他。”
医生把这些信息输进电脑里，边从镜片后面打量两人。
一起来接狗的，年龄相近，又是外貌都相当漂亮的年轻人。但是站位离那么远，还互相不愿意搭理的样子，他又确认了遍：“是对象吗？”
乔淇岸：“不是了。”
江续昼：“还不是。”
异口同声。
医生：“……？”
乔淇岸诧异侧目看他，江续昼若无其事把超贵的吱吱响玩偶从她手里抽走，扔进已经放了各种宠物用品的筐里，和信用卡一并推给医生：“还不是。”
“狗狗叫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江续昼按pos机，命令她想。
没什么思路，乔淇岸用手指在玩偶头上压了一下，吱一声，小狗在她怀里激动地摇尾巴叫了声。
再按。
吱，小狗叫。
这个小狗真的非常有个性，还极具艺术气质，一眼看中的都是会叫的莫扎特人偶。
乔淇岸：“叫莫扎特怎么样？”
江续昼不置可否，在宠物名字的信息栏写下莫扎特三个字。
在兽医那领了资料卡和疫苗记录，就可以去办养犬登记了。看这主人姓名后面写了她的名字，乔淇岸拉拉他的胳膊：“要不主人还是写你。”
他一记眼神扫过来。
想在办//证大厅现场刀了她的心思日月可鉴。
“我带着狗不方便租房子。”她低下头，对上莫扎特亮晶晶、无比信赖的眼睛，觉得自己像个被一时的诱惑冲昏头的渣男，“我不能一直住你家。”
“为什么不行？”江续昼挺认真问。
她谨慎挑选字句：“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没义务互相救助。”
“又不是白住。”
“我没钱。”
“没钱你总会洗衣服做饭吧？”他合上笔盖，长腿交叠斜靠在椅背上看她，摆出正经谈判的架势，“搭个伙好了。以后家里的衣服你洗，卫生你打扫，狗你遛。正好我不喜欢吃食堂，中午你做好饭送到我办公室来。”
乔淇岸飞快合计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快过年了，新房子不好找。
跟江续昼住一起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但是他说不要钱诶。
无意间对上眼神。
他夹着中性笔在指尖转，冲她挑了下眉：“怎么样，同意吧？”
江续昼单臂搭在她坐的椅背上，两人距离拉近，他耐心地不急不缓，沉下声线把整件事掰开分析给她听：“完完全全双赢的事，以后你有完整的卧室住，我有不花钱的女仆。”
乔淇岸沉默几秒，点头同意了。
他家本来就有家政固定上门打扫，加上还做了全屋智能，零碎家务手机上就能操作。
日常几乎没有工作量。
而且那个房子地段极好，交通便利，去剧团排练能晚起四十分钟。
江续昼“嗯”了声，似乎早料到了，从钱包掏出张银行卡放她膝头，手下继续填表。
“密码你生日，不够再跟我说。”
乔淇岸：“为什么？”
“你见过谁家老仆人自己贴钱买菜？”他接起拨进来的电话，按住耳麦，挥手打发她自己下车买点水果。
“你明天想吃什么？”
江续昼刚说了两句，再次按住耳麦，不耐烦蹙眉看她。
行，此等小事不该劳烦江总监。
反正钱在她手里，高端的omakase，就是她做什么江续昼只能跟着吃什么。
江续昼坐在车里观察，看乔淇岸进去推个小车，沿着果蔬区来回溜达，最后挑了几样她平常喜欢吃的，拿着他给的卡去柜台排队结账。
他放心了，按下电话静音键：“听见没，汤汤问我想吃什么，我们同居了。”
肖洋：“做个梦还专门打电话说，有病吧。”
江续昼：？
算了，他没人爱，不理解正常。
没跟肖洋计较，在几人的群聊里发了条：【汤汤同意和我同居了。】
艾特全员。
熊：【她需要非法拘禁的辩护律师吗？】
纪楷言：【别担心，以你嘴贱乱说话的频率，她很快就搬出去了。】
冷漠的互联网没人懂爱。
微信没抓到许长安回消息，午休特意去食堂堵他。见他端餐盘坐定，江续昼跟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短暂瞄一眼糖醋排骨。
“你们中午就吃这些东西。”他十指交叉，优雅放在桌上，嘴角的笑根本没努力压，“食堂的大锅饭，我是不屑一顾的。”
尚丹若：“胃口不好吗？”
许长安：“大白天又没会穿什么西装，显然是吃太饱撑的。”
“今天有人给我送饭。”
对面俩人就知道啃排骨，没半点反应。他只能继续深入描述：“有人要亲手做好饭，送来办公室，和我共进午餐。”
“……”
江续昼拍了下桌子，抬高音量：“汤汤今天要给我送午餐。爱心便当。”
许长安把一小截跳出餐盘的土豆丝捡回去：“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他嬉皮笑脸，胳膊肘碰了下尚丹若：“你信吗？”
尚丹若笑了下，飞快看了江续昼一眼，垂下眼，注意力放回餐盘里。
许长安：“人家都听笑了。”
许长安等着看他什么时候饿得投降去拿盘子，等到吃完江续昼都坐在那不为所动，实在觉得离谱至极。必须跟去他办公室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离奇的变化。
电梯上人走光了，许长安没忍住拎起他衣领，凑近仔细闻：“还喷香水了？”
江续昼面不改色拍掉他的手，把他一进门就开始觊觎的大葡萄连盘端走。
“外国产的大葡萄我吃一颗咋了。”许长安像平常来找他一样，整个人像融化在沙发旁边，腿搭他刚擦干净的茶几上打算点烟。江续昼念着需要有熟人见证乔淇岸终于关心他了，忍着没叫他滚。
前台得到可以带访客上来的指令，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推开，门外闪进个一身黑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