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淇岸捋了把粘在身上的湿头发：“Surprise！”
今天以后，她肯定学乖了，下雨天绝对不再穿这件带羽毛装饰的夹克。一串彩色毛毛沾到雨水湿塌塌缩成乌漆麻黑几坨，贴在衣服下摆，一路踩过来，楼道地板沿着她的行动轨迹形成一圈泥。
从玻璃门照出的倒影看了一眼。
这倒霉蛋的样子，前台不相信她上来找人也情理之中。
保洁阿姨被叫去清理楼道积水，推着车正从办公室门口路过，不由得对乔淇岸投射出死亡仇视的眼神，记仇的小本本上加粗加重，写下穿马丁靴那女的。
江续昼把她拉进来，随手拿下挂门口的西装要盖在她身上，乔淇岸伸手挡了下：“贵。”
“行了吧。”他板着脸，不太高兴，“明天要回家了，哪次你感冒不是我挨骂。”
从休息室拿出一摞厚毛巾，怕衣服不够又裹了层卫衣，把办公室空调热气调到最高。
再对着头打开吹风机，乔淇岸快喘不上气了。
“看见天气预报说下雨为什么不打车？”
公司离家又没多远，走路十几分钟。
她出门天气还不错，确实有点阴，但是没下雨。
想着棠元冬天天气总是这样，飘来乌云就阴一阵，看着遮天蔽日怪吓人，其实风一吹云散开就又暖和了。每次拿伞也用不到，手里提着餐盒还怪麻烦的。
乔淇岸打赌这次的天气预报还是不准，走到半路发现赌错了。
说下小雨，真的开始下小雨。
雨中漫步。
其实也颇有一番情调。
就是越漫步，砸在身上的雨点越大，刚好走到两站地铁之间，没着没落的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
然后就这样了。
所以乔淇岸得出结论：“天气预报真的不准。”
江续昼脸色黑得难看，毛巾蒙在她头上用力搓了搓。
泄愤似的，脑浆都快摇匀了。
她掀开厚毛巾，湿发还黏在脸上，仰起脸皱了皱鼻子，对他噘起嘴：“可怜，冷冷，抱抱。”
以前看到江棹月和叶珈莉都做过这个表情，是无敌可爱的。
会让任何人类都放下气愤，先捏一把的可爱。
他握拳撑在额头上支开她，一言不发去内间烧开水。
不解风情。
当然，也不排除她的脸长得和可爱没太大关系。
乔淇岸不敢走动，头发太长，毛巾根本擦不干还在滴水，又把地毯弄湿了一大块。假装抽搭了下，转向内间，“我还不是想着你不喜欢吃食堂。”
江续昼没出声。
怕是他听不到，她提高音量：“要不是心疼你，我这么虚弱怎么会淋着雨来看你，你还凶我。”
里面一个声音幽幽传出，“知道了小姐，声音不用再哄亮了，当阳桥已经断了。”
“前两天想让你多注意注意我，你假装听不懂，下大雨到是跑来送饭了。”
他取出洗好的卫衣，毫无预兆套她身上，干燥的布料，从烘干机里拿出来后像个硬壳。
盲目扒拉开复杂的连帽和衣襟，光线终于亮起来，江续昼顺势俯身，不好的脸色占据视野：“有事又不知道找我了，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接你？”
“它们把我的手占满了。”乔淇岸拧开餐盒，靠在他肩头蹭了蹭。
“你卖萌呢？”
她又试着噘嘴，他板着严肃的表情偏开脸，没忍住嗤笑出声，干脆也不装了。
俯身把她圈在办公桌旁，靠近，薄荷味贴在唇上。
乔淇岸惊慌后仰分开，拍他一下：“办公室。”
“午休了，没人来。”
穿着他的衣服，被他的气味填满感官，江续昼手探进宽大的卫衣，办公室门突然打开。
两人同时推开对方。
许长安吊儿郎当拎着大茶缸进来：“走啊，布置——”他顿了下，注意到乔淇岸拽了毯子，把弄乱的卫衣遮住裹得厚厚的，端坐着小口喝热茶。
张张嘴，大惊小怪喊道，“哪办泼水节？”
许长安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又围办公桌仔细绕了一圈，才发现她坐的是江续昼高价定制的人体工学转椅，平时别人试坐都不给。
他嗓门更高：“你怎么坐阿昼的轮椅！”
“啊不，龙椅。”
江续昼假装收拾桌子，忙忙碌碌，头都没抬：“滚出去。”
许长安就不滚。
坐到乔淇岸对面，自来熟开始描述游戏部这个月有三个人过生日，他们的年前福利是一个巨大的蛋糕。
八层，十六边型。
“咱一会儿帮忙布置场地去，还能混到礼物。”看江续昼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点点头，对哥们儿的想法了然于胸，“明白明白。我和汤汤不是你们部门的，我们也不多吃，来拿着——”
许长安从兜里掏出足有他脸那么大的勺子，分一把给乔淇岸。
“咱就吃一勺。”
“我跟你说，”他话也太密了，乔淇岸完全插不进嘴，“前两天他发癔症，非说什么同居了，还有美女要来送爱心午餐，结果来了个男的，笑死我了。”
“哎对了美女，你今天来干什么的？”
乔淇岸：“给他送午餐。”
“……”
江续昼站在一旁整理文件，低着头，在沉默中嘴角难抑地上提。
对上眼神，他抬了下眉峰。
得意的神情用力都掩盖不住。
仿佛看到熟悉的孔雀尾巴，不过这次改插在江续昼背后，忍不住抖抖毛准备好开屏显摆。
见乔淇岸点了头，他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绕到她身后环抱搂住，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向对面示威般重复：“给我送午餐。”
许长安腿一滑，夸张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咋咋唬唬的声音来自桌子底下，“他凭什么？！”
“妹妹，千万不要恋爱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男人又帅又不喜欢编顺口溜，比如说我。”
江续昼揪着后衣领把他提起来，屁股上一脚，扔垃圾一样塞出办公室。
乔淇岸快笑疯了。
许长安扒着门框爬回来，弱弱问：“你们还去不去布置生日会？”
“不了，我带她回去换套衣服。”江续昼抬抬下巴，地毯上还有一圈水。
她没反对，老实站起来摆好他的龙椅。
雨后天气冷，只穿一件卫衣，明天真感冒了秦霜又要担心。
回家洗了澡，吹干头发敷面膜，江续昼就等在旁边，不停问她拧开的瓶瓶罐罐里是什么，并打算上手挖走她价值三千块的眼霜给自己试试。
乔淇岸受不了了。
赶他出去看谁发微信过来，叮叮当当一直响。
江续昼拿到手机跑回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想出去玩的莫扎特。
“你要和吴轻鸢去商场？”
“你也想去吗？”她涂着口红出来问，“不用回公司了？”
“溜都溜出来了，谁要上班。”
“那生日会？”
“等他们布置好再气喘吁吁跑进去。”
两人对视，同时发笑，奸诈地击掌。
正好明天要回去吃年夜饭，毕业这么多年，卡上终于有点闲钱，可以给荀彻买了套他喜欢了好久的那套运动服。
相反秦霜除了荔枝，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很难讨好。
路过饰品珠宝店进去闲逛，销售拿出两个最近到货的金手镯给她看。
小一点的精致，但是戴手腕上有点太细了，不够贵气；大的花纹普通，但是，大。
江续昼卷成纸筒套嘴上，对准她的耳朵恶魔低语：“买大的。”
乔淇岸：“穷。”
他伸出手，指尖点点钱包里放着他的工资卡。她没理，抽出自己的卡给店员。
在外面是情侣，明天回家肯定得保持礼貌距离。
一起送礼物，这个不太熟的微妙家人关系就要崩。
“我为什么用你的钱，咱俩什么关系？”
“你还真给我问住了。”
江续昼推开手镯的袋子，捏她的下巴转向他：“咱俩可能是偶尔一起睡觉的关系吧，这位陌生的小姐。”
“也没有很偶尔。”
“跟许长安都能大大方方的，回你自己家又打算金屋藏娇了是吧？”
乔淇岸伸手挠挠他下巴：“藏娇娇。”
江续昼：“娇娇不愿意。”
她被说得也有点烦。
最近大脑也一直在排演，如果干爸干妈知道他们又谈恋爱了，对她失望到极点被赶出家门的场景。
筹备很多解决办法，最后决定把小份芒果沙冰换成大份。
端到餐盘到靠窗座位坐下，拿勺子挖了一块冰，“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月儿说。她也生我气怎么办？”
“有什么好想的，我能让他们生你气吗？”
江续昼斜斜靠着椅背，抓着勺子搅动芋圆。看对面太专注挖冰淇淋，踢了下她的鞋尖，乔淇岸抬起头，楞楞“啊”了声。
他撇了下嘴，“行，千万别跟你干爸干妈说。我又不着急，大不了再磨蹭两天孩子都会走了，我还连个名分都没有。”
乔淇岸思索了下：“你要是不着急，要不等咱们孩子上大学再跟他们坦白。”
江续昼含了口冰，垂着眼，颇认真道：“大学都等了，为什么不拖到他结婚。到时候再说出他爸和他姥姥姥爷什么关系，双喜临门。”
“真的可以吗？”
吴轻鸢点好餐走过来。
他谨慎停住阴阳怪气的话语。
隔着餐桌，用阴阳怪气眼神，缠绕在她脖子上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并拉了拉紧。
今年还是低调点为好。
分手和好也就算了。
作为这个家的外部挂件，总不能让干爸干妈觉得，乔淇岸小时候得靠他们养，长大了还得靠他们儿子养。
至少等音乐剧workshop结果出来，做出点成绩也能更有底气和江续昼站在一起。
不然就她现在的存款，还有欺负他的种种黑历史。
都怕干妈知道江续昼全都忍下，还愿意跟她和好，会在新年第一天跳大神给他驱邪。
在生日会半途，蜡烛吹了一半江续昼被叫去改图层，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EDDA员工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人。
他们用极快的步速，眼神坚定地踏着敲击键盘的背景音，穿过走廊从嘴里吐出一串专业词汇。
乔淇岸觉得自己像个悠闲的废物。
坐在江续昼没时间坐的超舒服转椅里，玩手机吃蛋糕，没听到敲门，尚丹若推门进来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没事，妹妹在这玩，”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柔柔地笑了下，“我就是来给阿昼送签证资料。”
沉默几秒。
意识到自己腿还搭在桌子上，乔淇岸硬着头皮坐直，把这个天聊下去：“什么签证？”
“移民呀。”
尚丹若自然道：“阿昼要调去东京分部，这次回来就是办点交接手续，那边社长催了好几次，就指望他快点过去呢。年后调令应该就下来了。”
“他没告诉你吗？”尚丹若惊讶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