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

    不知疲倦吵闹的蝉鸣告知夏季已至。

    换上夏日服饰的梅蔫蔫靠在窗口,望着窗外,眼神却虚无没有着落。

    自上次送给她一面铜镜之后,悟大人又不见了。

    她常在这里徘徊,期待着可以重新看到白发神明,可每每来此处都是徒劳。

    这一消失又是整整4个月。

    梅抱着铜镜发呆。

    “小梅。”

    美妙的声音轻柔的唤着女孩的名字。

    梅收敛起自己发散的思维,匆匆回应,“花魁。”

    真丝缎等上等织品制成的振袖和服有着金线绣出的花鸟纹样,层层叠叠穿上身,只这一身就是穷苦人家数十年都不可能攒起的花销,盛装打扮的月姬温和的注视着她,“你在想什么?”

    柔和的腔调缓慢而优雅,正是这一时期流行于“上层人士”所喜的京都口音。

    “花魁……”

    梅期期艾艾的咬唇:“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

    她想出去,去找悟大人。

    “即使是我也不过笼中鸟罢了,何况是你。”

    自凹室坐着的美丽的女子静静凝望着梅,她面上笼着浅淡的悲戚,转瞬即逝又是无悲无喜的模样,看上去又是那个被众人艳羡的花魁,“饲养过久的鸟儿啊……离了这牢笼也无法过活的。”

    月姬不知晓那个“悟大人”到底是谁,只是,趁着她花魁道中突然出现在游女屋送给梅礼物,又突然消失——无论怎么看,这人都算不得可靠。

    “最近学了哪些?”

    婉转的声调转了话题,月姬询问着。

    “礼仪、书法、唱歌和茶道。”

    “少了。”

    月姬一蹙眉,“即使是才学起,也不可落下太多,三味线和舞蹈明天开始学。”

    花魁必须要饱读诗书、谈话风趣,又要能歌善舞精通才艺玩乐。不想成为那些坐在格子栅栏里卖弄风情任人挑选的格子,就要做到最好成为“花魁”。只有这样,还有一丝自主的希望。

    “是。”

    梅对这些课程并不排斥,在她看来,悟大人应该也是希望她能精通才艺的吧?

    梅长得小,雪白的脸上看着稚气一团,明明似懂非懂却乖巧点头的模样,让月姬露出些欣慰。她正要说些什么,门被叩开了。

    “月姬花魁。”

    打开门的中年女子小步走进房间,抚了抚和服的下摆,跪坐在榻榻米上,她双手置在身前俯下身,这才抬头对着千紫讨好的笑了,“名为松本有之助的武士,在扬屋等待你。那可是个出手大方的重要人物,会是个好客人。”

    继上一位井伊直人大人之后,因为幕府命令回归京都、同样乍到吉原的松本武士在扬屋挥洒重金,只求一见月姬。

    这不是第一位,也不会是最后一位大手笔的客人。

    “看来确实花费不菲,竟然让您都这般心动呢。”

    用着温顺的面容说出略显刻薄话语的月姬唇角还是温和的笑容。

    老板娘:“这……”

    “好了,准备吧。”

    月姬并不理会她说什么,优雅的起身,拖在榻榻米上长长的和服如金鱼摆尾迤逦,“梅,今日你和我一起。”

    “是的,花魁。”

    艳丽逼人的花魁敛下眼眸,庄重的告诫这个年幼的“妹妹”。

    “梅——你要记住,在这里。爱人是地狱,被爱是地狱,靠姿色生存更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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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屋的距离并不远,因为花魁步的缘故,却硬生生走了快一个时辰。

    这位名为松本的武士是少有的相貌堂堂的客人,在幕府多年的统治下,武士的地位在旁人心中依旧是根深蒂固高尚。英俊、多金、出手大方又身份贵重,这位松本武士入吉原数日就成了不少游女仰慕对象。

    扬屋的门被打开,进入扬屋,月姬扶着撑伞人的肩膀,很快姿势优美的走下三齿木屐换上寻常的木屐,站在门口远远就听到房间中传出的三味线乐声。

    梳理了妆容,月姬才缓慢的进入久候客人的房间。在她进入后,室内三味线的声音便消失了,不多时,这位客人重金邀请表演的艺伎从另一侧的出口离去了。

    这是月姬与这位松本武士初次见面,全然陌生的两个人会不会有一次接触的机会都靠月姬的抉择,这是身为“花魁”的特权。

    “在前日……我看到了你的游街,相当令人吃惊的美貌。”

    男子迟疑的开口道,斟酌着夸赞道:“今日的妆容,真是令我赞叹。”

    讨好月姬的男人数不胜数,仅仅这样的词汇不会让月姬有任何反应。她在上座,望着下座似乎手足无措的男子,沉默着。

    大多数的花魁都是如此,初次见面,她们的位置远离客人,既不会同客人说话也不会吃喝,端坐如美丽人偶一般、只靠客人的讨好,“审查”这位客人是否有资格与自己见第二面。

    月姬更有名气,也就更是高傲矜持。

    “这里的装扮真是精致,不知你的五斗柜里是否还留有空处装的下更多的华服?”

    花魁审查客人什么?除了言谈举止,当然更多的是客人的财力。

    似乎想起吉原的规则,松本径自提起这个话题。

    按理来说,常客都懂花魁不会在第一次见面说话,倒能看出来这人确实是第一次来吉原。

    “这里的五斗柜,全部都是空的。”

    看在他长相确实英俊的份上,月姬给了他一个面子施施然的开口,口音温婉,说的话就不温婉了。

    假使松本回复是给钱,认为钱可以打动她的心,月姬就会拂袖离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月姬既然能在游女屋老板的反对下把梅带在身侧说明她也是个固执的人,拂了她意的人,即使再有权势她也不会给予一个笑容。偏偏就是这样,众人反倒觉得她的与众不同。

    松本沉默了,知晓月姬在外声名,他并没有顺着月姬话外意思回答,“如果可以,我更想填满你房间的五斗柜,而不是这里。”

    算是对了月姬的心意,月姬这才施舍一般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笑意。

    这就算松本通过了第一次的审查,得到第二次见面的资格了。

    梅跟着负责宴席时的表演的太鼓新造坐在屋子角落,看了全程,面上更是一片懵懂。

    宴会散了,梅才寻问月姬:“月姬花魁,对他和井伊一样有好感吗?”

    “……好感?”

    月姬似笑非笑,“不是哦。”

    可是月姬对其他客人就没有这么友好,梅想不明白。

    月姬艳红的唇微张,唇角笑意很古怪:“当然是因为——他们两个,无论是谁,无论选择哪一位花魁,都会成功的。”

    “而且他们只会选择同一个花魁。”

    幕府的集权国策下,这些被送来京都的大人物们都是各地大名放到德川幕府手中的质子,吉原这样声色犬马的青色场所反倒是他们野心的遮掩地。

    这是单项选择,月姬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力。

    她只是一个能让他们两个人结识的媒介,这个媒介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替换成任何一个人。

    月姬负责帮她的“旦那”们筛选值得拉拢的对象,乖乖做一个帮他们牵桥搭线的交际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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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接触到了意外的、从未了解过的东西,她的脑子转来转去转不过弯,直到很晚都没睡着。

    一道高傲好听的女声斥责她:“你还真是笨啊!”

    “……你是谁?”

    梅记得这个声音,是当时让她进入吉原当花魁的那道声音。只是现在怒气冲冲的,不复当时的甜美。

    “我是谁不重要,你怎么还不起来学习花魁的课程。”

    “可是我才刚准备睡觉——”

    “你这个年龄怎么睡得着。功课做完了吗?给悟大人写的信准备好了吗?悟大人都不理你了,你也太没用了吧!”

    梅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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