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苏布

    回去的路上,凝萱魂不守舍,想着坟塚前那母女二人,她们对卫府心怀怨恨,见其模棱两可的态度,实在难以揣测。

    甚至连身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都没应过来。

    小雅倒是听见,还未提醒凝萱,那人已一路小跑,拦在凝萱跟前。

    “卫小姐!”

    含笑鞠身,原是那一身竹叶,桃花似炯的苏禹唤。

    凝萱回拱道,“原来是苏老板!”

    “我方才在楼上,见卫小姐到此,特来请卫小姐品酒饮茶,小叙片刻?”

    瞧他不怀好意的模样,凝萱顿了顿,道。

    “苏老板,是有事吗?凝萱如今是有夫家的人,恐怕不好吧?”

    “苏某的确有桩小事!”

    苏禹唤轻“哦”道,背身回指楼阁,“就在这儿,人多客流,不会引发误会,小姐且放心,苏某绝不会耽误您多余时辰!”

    凝萱看了眼小雅,“嗯”地点头。

    这比酒楼还要阔气数十倍的阁台,正是苏禹唤的“苏布织锦”,几个大字金漆泼染,派头十足,进到一层,人身攥动,男女老少皆俱,没有寻不到的顾客,各个柜台前,小二忙前忙后,可见其生意繁闹,即便是见过卫氏兴盛的凝萱,也不由驻足赞叹。

    二楼,则是供人听曲,吹拉弹唱的场所。

    应苏禹唤的邀,凝萱便正坐于此,却是浑身不自在。

    茶杯已换了几道。苏禹唤倒是眼瞧着木台表演的戏班,尽兴之处,还能哼出几句。时而目光下沉,盯着凝萱白皙的双手挲上几下,后者感觉到,赶忙缩回双手。

    “苏老板有话直说吧,凝萱今日还有些闲事,怕是不能陪您多聊!”

    “好!那苏某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啦!”

    苏禹唤扇子一合,立马将看曲的心思收回来,专门等她这句话似的。

    “话说,卫小姐可有自行开设、料理布庄的打算?”

    “这——”

    这话出来,便是一轰,连凝萱都哽噎住。

    “上次卫老爷拒绝我的收购,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之后,卫老爷曾找我商谈过合作事宜,我出钱,他出力,五五分成,但苏某并不愿意!”

    “卫氏布庄用的仍是十几年前的旧艺,可以说工艺精湛,但毫无新奇可言,即便投钱硬扶,最终免不了衰落的惨运……苏某真正想要的,是卫小姐这样的合作者!”

    看来卫老爷并未在苏氏占到便宜,卫府,果真是没救了吗?

    “这样大张旗鼓,苏老板难道不知,凝萱也姓‘卫’吗?”

    凝萱抿了口甜茶,说,“再者,凝萱实在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获得苏老板的倾顾?”

    “既然是坦诚相言,卫小姐也不必躲避藏捏!”

    苏禹唤放笑道,不知从哪里抽出块丝绢,“这是卫小姐的手笔吧?”

    凝萱没接,只看一眼,便能确认!苏禹唤,好大的本事!

    “小姐你虽长居卫府,却与此间众人都相识颇浅。当然!苏某是生意人,自然还是看中卫小姐的才能,您这针法,集百家之长,也有自己的一套织法,虽然还不成熟,但假以时日,多加练习,能与我苏氏女工一较——”

    凝萱不得不相信,这苏禹唤,的确是行家。但对她的褒奖,确实是过之不及,自己什么水平,她还是有数的。

    “苏老板布庄遍布垠城,凝萱认为,您这里,不缺一两个绣娘吧!”

    “卫小姐,生意人经营,学到的第一点,便是,目光长远,不必拘泥于当下!”

    “若是卫小姐愿意,可以出个价!”苏禹唤抬眉,一双桃花眼魅惑十足。

    “你我合作,苏某绝不会亏待了您!”

    ……

    食指曲起,在茶盏边缘轻摩,又过半顷,凝萱终于还是攥紧手掌,道。

    “恕苏老板原谅,这事,凝萱还是不能应下!”

    “为何?”

    始料不及的回拒,苏禹唤起身,丝许急迫后恢复如常,“苏某满心诚意,卫小姐难道一点都不动心?”

    “苏老板应该知道,凝萱一月之前,已行身嫁,因而,凝萱一定不能早早做决定的!”

    “既然如此,那苏某也不便勉强!”

    苏禹唤叹气,又说。

    “不过,苏布的大门永远欢迎卫小姐这样的人,苏某随时恭候!”

    “那凝萱,先谢过苏老板!”

    静寂,夜。抬头,天空幕布一般。

    经昨日一战,又不经意想起佟矩,佟煜今日又在其书房坐了整天,他虽去世多年,然其卧室,花园……书柜之上陈列的诸子百训,还有那象征他学问之心的赶考用物,皆是原样,每过时隔,都会派人定期打扫。

    从西院出来,恰好是饲养灵泽的地处。佟煜推门进去,便见那悚然白影,正边吃边凝注几米外手拉弯弓的凝萱,她一袭粉衣素裙,简洁装束,似正是为练箭而来。

    凝萱并非从小习武,无根基,在佟煜手中玩具般的器具到了她那儿,如万斤磐石费劲。

    “右腿立定站稳,不要摇晃,下蹲……”

    “你——”

    凝萱垂下双手,站定看他,这人怎么无处不在!

    佟煜无奈,只得扶着四轮车两侧,肘部撑起,缓缓地,如常人般站了起来。

    凝萱已经见怪不怪,佟煜就算上树摘桃,九天勾月亮,她也不会吃惊,她只当他比四肢健全之人差一点,更正而言,是强很多。

    “不是要学射箭吗?”

    夺过弓,虽说有些踉跄,但毫不影响他拿箭时的稳定,“你过来,我教你。”

    凝萱移过去。

    “背过去,看那边!”

    佟煜指挥道,这时候,比方才自己偷练时扭捏不少。

    凝萱转身,佟煜一把拉过,双手前后松开,将弓与箭都给到她。

    “保持这个姿势!”

    凝萱照做。

    佟煜比她高,只得微蹲,循住她的视线。凝萱感觉到一股炙热体温的靠近,洒在她的耳垂,脖颈,下颌……这种,有些危险的气扬。

    “错了,手腕要伸直——”

    佟煜纠正,抬手间,“啪”地声,那连弓带箭已落在地上,凝萱左手旋裹右腕,紧咬朱唇,面容疼得扭狰起来。

    “你怎么回事?”

    佟煜看过去,他可没用力,怎么就……再见其衣袖,已有血迹外流。

    “给我看看。”

    “没,没事。”

    眉头蹙起,嘴上却是硬的,凝萱藏到身后,“真的,真的没事。”

    佟煜沉默着逼近,在凝萱还未预测其下一步时,右臂已被他拽去。

    惊呼沉重,掀开时,佟煜也不敢置信,凝萱整条小臂斑驳交错,十分骇怖,显然是刀刃划开,但口子不深,新旧相加,总共有十几道之多。

    “你自己弄的?”

    佟煜不解。这也不会是他人所为,先说佟府谁有这本事,一刀切下,次数,力度,都恰到一点。一点,能撩开皮肉,渗出鲜血,但又不会伤及骨髓的一点。

    凝萱折回,“不行吗?”

    “是因为那花?”

    一针见血,佟煜是神仙吗?

    “前几日,你从卫府抱回一盆食人花,那花生于西域极寒之地,其种所用皆是毒中之毒,传说能医死人,活白骨,中原许多人,都慕名而往。”

    “花枝绵延千里,平常人一旦靠近,会被缠绕致死。除非以血相养,且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处女之血,才能保障其生长——”

    “那又怎样?”

    被戳穿缘由,凝萱说走就走。那花既然如此神奇,他知道也不为过。

    “你为什么要养那花?”佟煜实诚道,“人血有限,食人花的培育却是个无底洞,长以以往,迟早会送命!”

    “那是我自己的事!多谢提醒!”

    相背而立,许是嗅到凝萱周边的古异,灵泽丢下骨头,迈步过来。

    “灵泽!”

    凝萱吼它,“别淘气。”

    灵泽果真就乖巧地伏跪在地。

    “你这右手,学箭会很吃力,改日,我教你骑马吧!”

    此时,佟煜已坐回四轮车上,道,“骑马,你会容易些!”

    咄咄相逼的说教终是消无。

    凝萱笑了笑,“那好。”

    院外。一高一矮,相遇在此,琦伽来找凝萱,而佟巽则是来见佟煜。

    “你说,鸷楼和神筠宫也掺和其中?”

    佟巽扶额,她辞别天莲域也没几年,但江湖中的风云诡变,多少有听说。

    当年那场死伤无数的血流成河,她也实在目睹,魂周的势力背景,更是不可估量。瑞尧宗失手杀死魂周大弟子,对方因而举战……

    “鸷楼向来低调浅行,不动声色,那鸷楼楼主,更是无人见过其真面目!”琦伽也一筹莫展,“不过,鸷楼一直以剑道闻名,或许,是为了清尘而来!”

    “清尘,那把奉于宗门祠位的剑!”

    传闻,削铁如泥,刃如秋霜,斩金截玉,无所不能。然对瑞尧宗而言,更是宗主身份的象征!

    “至于那神筠宫,前几日,她们丢了瞑水,正在四处寻找!”

    “现在怕是,谁都惶惶不安,生怕惹到那帮女人!”

    神筠宫应该属江湖中最高调又隐蔽,最易忽视又不敢轻看的组织,一帮武功高深莫测而又以狠戾著称的蒙面女子,那深筠宫宫主,见其真身者,寥寥无几。

    ……

    “事到如今,只能兵来将挡,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去打个招呼?”惋叹之后,佟巽瞧向琦伽。

    “他并非没有原谅你,只是对那事,难免仍……”

    “我明白。”琦伽苦笑,“见到师兄好,我便可以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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