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起

    面试结束,谢子麟没走。他在学生活动中心溜溜达达,转了好几圈,终于等到了五点四十,薛铮出来。他几步追了上去。

    薛铮没看他一眼,只道:“你表现很差。”

    谢子麟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薛铮脚步飞快,“也请你尊重我。”

    “你尊重我了吗?”谢子麟一把拉住了她,“你倒是尊重我啊?你说我是什么?”

    “对不起!”薛铮猛一抽手,“我叫了啊?”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谢子麟道,“你把我当什么?”

    薛铮果不其然大叫了一声。周围人纷纷扭过了头,她转身就走。

    “不是……”谢子麟呆了一呆,“你什么意思?你就对一条狗,你也得糊弄它一下吧?你——”

    “子麟!”樊屿道,“走,打球。走吧。”

    那天晚上去打球,是谢子麟这一年以来,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那天晚上,天气不错,灯光也好,局势清晰。谢子麟正准备扣,对面阵营一个人扑上来补防,谢子麟落地不稳,右脚猛地一痛,整个人滚在了地上。球顺利进了,却没人再有心思去管。

    “谢!”

    “你给老子垫脚,脏谁呢?”同队队友扶起谢子麟,贺航上前,一把抓住那人衣领,还没动手,两人就已经被各自队友拉开。樊屿道:“怎么样?”

    检查结果是韧带撕裂。谢子麟打了石膏,被两个人架回了寝室。他坐在椅子上,抬头望了望自己的床,忽生悲怆。

    林嘉木道:“快,鹤翀,给谢收拾个地铺。这么严重吗?我以为你就崴了一下。”

    “我也以为,结果,我,韧带差点断了。”

    “赔吗?”

    “不赔。”谢子麟道,“打篮球哪有赔的。我也不要他赔。”

    歇了半天,他又道,“都怪薛铮,我要她赔。”

    谢子麟叫:“李鹤翀。”

    李鹤翀正给谢子麟铺床,“说话。”

    谢子麟道:“你告诉她我腿断了,让她自己看着办。”

    李鹤翀道:“太晚了。她肯定睡了。”

    “她睡屁啊她睡,”谢子麟道,“她指不定怎么睡呢。她说不定出去睡了。你把你手机拿来,我跟她说。”

    耐不住谢子麟再三要求,李鹤翀给薛铮发了消息:【谢子麟打球,韧带撕裂了】

    发完又觉得不对劲,“我就没和她说过话,我好端端发一句这个,我有毛病啊?”

    “你发吧,别那么多废话,”谢子麟冷汗都渗出来了,“咱们仨就你剩点人权。你发没发?”

    李鹤翀道:“发了,你快睡吧。”

    隔着石膏敷冰袋,谢子麟一晚上被疼醒了三次,每一次看手机,薛铮的聊天框都空空如也。最后一次看手机,他给自己下单了拐杖和一个小冰箱。

    第二天起床睁眼,冰箱已经在快递点等着了,薛铮还是没消息。

    中午李鹤翀回来,谢子麟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大早上去哪儿了,你怎么也不回我消息?她说什么了?”

    “你自己和她说吧。”李鹤翀打开薛铮的聊天框,把手机递给了谢子麟。

    李鹤翀:【谢子麟打球,韧带撕裂了】

    薛铮:【好惨】

    薛铮:【现在没事了吧】

    李鹤翀:【没事】

    薛铮:【噢噢】

    “没事……”谢子麟气得一笑。

    “小谢,”林嘉木推门进来,“吃饭。砂锅鱼片粥。”

    谢子麟打开外卖,“我去。”

    “怎么了?”林嘉木开始着手装冰箱。

    “碗漏了,汤洒没了。”

    谢子麟嘟嘟囔囔的吃了砂锅鱼片米饭,不过说实话味道还不错。

    林嘉木看了半天说明书,忽然道:“子麟,这个冰箱好像到不了零下。你买的时候是不是看错了。”

    谢子麟没有看错了,谢子麟压根就没看。最后林嘉木在学校超市给他带了三个绿豆冰棍回来,没敷两分钟,谢子麟道:“咱们还是吃了吧。一会化了,浪费。”

    林嘉木十分同意。谢子麟坐起来,递给林嘉木一个雪糕,自己也撕开了包装袋,结果用力太猛,里面的冰棍啪地一下掉出来,掉在他的床上。

    醒醒睡睡,过了急性期,谢子麟感觉稍好。伤他那哥们来过一次,给他带了瓶冰红茶,他看了看日期,觉得是去年办活动剩下的。五一假期的倒数第二天,他拄着拐杖起来,四处走了几步,傍晚开始写电磁场作业。

    林嘉木自习去了,李鹤翀和女朋友出去旅游,谢子麟一个人待在寝室。快到九点钟的时候,突然传来邦邦的敲门声。

    “同学你好,社联督查。”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子麟本就有火,这时候彻底被她勾起。

    “进来。”谢子麟深吸一口气,扔下了手里的笔。

    和薛铮一起的还有两个男生,个子挺高,长得挺壮,保镖似的,看上去却都有点害羞。薛铮重游故地,神色却冷淡疏离,她又摆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候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

    “就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人。”谢子麟把椅子朝她转了一半,打了石膏的伤腿藏在阴影里,“终于轮到了我们了?我以为你把我们忘了呢。”

    “你们寝室被分在了第二批。”

    谢子麟哼了一声。

    薛铮道:“在宿舍要注意用电安全啊。吹风机,电水壶这些都不可以用的,也不可以做饭,所有需要充电的设备都小心点,说不定哪天就炸了,插排不用的时候,也可以关掉。这是安全承诺书,舍友不在,你代表签一下字吧。”

    “我签字,你们就算查过了,对吧?”谢子麟接过薄薄的一张A4纸,嗤笑一声,“糊弄徐丹阳,胆子大了不少啊?”

    薛铮没理,抬眼一下子看见阳台门旁边角落里卧着的小冰箱,眉毛一拧,“那是什么?”

    谢子麟懒洋洋道:“那是我保险柜。等我取个果冻给你吃。”

    “那个不能用吧?”

    “能不能用,不是你们说了算吗?”谢子麟随手在承诺书上龙飞凤舞签了个“薛铮”,把纸递了回去。

    薛铮低头在承诺书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强忍不耐,道:“寝室限电五百瓦,你自己把握。我们就是起一个督促作用。”

    谢子麟一笑,“谁家督促还带俩保镖啊?我还以为你找我干仗呢。上次社联被骂,你还没长记性?麻烦你注意工作态度。”

    “谢子麟你——”

    谢子麟背了一遍,“检查的时候,和同学起了冲突,你怎么办?”

    “咱们先出去。”薛铮对后面两个小干事说,“我有事。”

    她关门出去,和他们不知道交代了什么,又进来。

    她直面谢子麟,“你问我,是吧?我们已经调整了。上次检查不太顺利,我告诉徐丹阳结果,叫她最好别异想天开,私有制也不是这么消除的,这次我们主要是宣传。请你尊重社联工作,尊重干事也尊重我,弟弟们才不是什么保镖,我是女生,我好说话,徐丹阳叫我来帮他们沟通交流的,好吗?”

    “我装孙子装够了,这次也是我有理,”她咬牙道,“起了冲突,就起了冲突。我不想怎么办,我看你怎么办。”

    “这就够了啊。”谢子麟淡淡一笑,“我是不是也要够了。”

    “你签不签吧。”

    “不签。怎么,主席逼我啊?”

    “我自己签。”薛铮越过他,一眼看见了江宇泽桌子上的笔,朝那边走过去,被谢子麟铺在地上床铺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这谁的东西啊?”她飞速写下谢子麟的名字,麟写太潦草了,她涂掉重写,“放地上干嘛?有隐患的,赶紧收走收走。”

    “我的,你不服?”谢子麟抱起手臂,“我就喜欢睡地上。你男人睡过我的床,我嫌他恶心。”

    “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薛铮一怒,踹了他椅子一脚,谢子麟纹丝不动。她气冲冲地往寝室门口走,被谢子麟一把抓住了手。

    “不许走!”谢子麟低低吼了一句,“我叫了啊?你不是会叫吗?我也会。我说你当官的欺压百姓。”

    “谁欺负谁啊?”薛铮甩不开,抬手要打,谢子麟空着的手一伸,又将她攥住,“薛铮欺负——”

    薛铮骂了一句脏话。

    谢子麟道:“你能不能有点素质。”话如此说,他一点没松了劲。

    “我没素质。”

    “我先给你补点文化。”谢子麟看着她,道,“家用冰箱一般多少瓦?”

    “不记得。”

    “就说它。”谢子麟朝冰箱方向偏了下头,“0.34千瓦时每24时,W=Pt,你算下额定功率。高中……初中学过吧?”

    薛铮道:“我说你自己把握,自己把握,好吗?松手!江哥看着呢!”

    “我不,”谢子麟道,“你还记得江哥呢?你不是早把他忘了吗?江哥在天上快委屈死了,我给他报夺妻之仇——操!”

    薛铮气疯了,猛拽了他一把,桌子下传来砰地一声闷响,谢子麟手劲一松,一下子弯下了腰。他全身猛地一抖,额角碎发间,有细小的汗珠渗了出来。

    “你没事吧?你前几天不是……崴脚了。”

    薛铮瞬间不生他气了,她对谢子麟总是很容忍,没准是因为几个月前的戏剧节排练,眼前的男生曾经无数次微笑着惨死在她的刀下,她做了坏人,有点愧疚,也没准因为他们还剩下一点小小不言的友谊。

    “你知道啊,”谢子麟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韧带撕裂了,我……我过几天去医院复查,说不定得做手术呢。”

    “这么严重吗?”

    “不严重,这严重什么呀。”

    薛铮沉默片刻,道,“李鹤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谢子麟道:“他和他女朋友度假呢!明天早上五点吧。”

    “……有新的没有,”谢子麟又道,“我给你写了算了,万一真有什么事。你还要不要?”

    薛铮没有了,她出去拿了一张新的承诺书回来,谢子麟刷刷写了自己的宿舍号和名字。她很快又走了。谢子麟继续看题,却一道也写不下去。

    谢子麟面试表现很差,却出人意料地过了。樊屿来探望他,顺便告诉他这个消息。

    谢子麟道:“你们老大没堵截我啊?”

    樊屿道:“人是我们定的,薛铮哪有那权力。”

    “她有。”

    “她有,”樊屿松口,“不过薛铮不是那种人,你放心吧!你俩处得不好,她也不会为难你的。”

    “她也快退了。”

    “你选不选主席?”

    “选啊!”谢子麟道,“为什么不选?社联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不能看着薛铮和马博轩他们作威作福。”

    “薛铮啥都干,也是想保住江哥留下的体制,兄弟,”樊屿拍了拍他的肩膀,“社团负责人原本没有学干资格的,也什么都不算,直到前几年出了转管理部办法。在徐丹阳看来,你有了聘书,有了资格称号,当然得多做点事。江哥那一套,纯社团工作行得通,加上这些杂七杂八的,就够呛,指不定下一届管理部就开始重新招人。你之前不是不关心这个吗?”

    “我自作多情。”谢子麟垂下眼神,“我选不选,不关她的事,为什么不选?”

    樊屿沉默半晌,道:“该是咱们的机会,咱们抓住就是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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