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了

    何卓韬给的价格没有一点谈判能力,薛铮想来想去想到了桑柘,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薛铮一秒点了撤回。她想起自己随手送过这两个男生同样的礼物。

    薛铮不愿意再找桑柘,可何卓韬一个月的补贴到手七千,奖金等等大头全在未来,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他说“有个住的地方就行”,然后划出一大部分来支撑自己的娱乐爱好,叫薛铮很难办。

    桑柘:【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回复薛铮的消息。

    薛铮:【发错了】

    这件事就这样被搁下了,没过几分钟,薛铮上台,做商务智能的案例展示。她和朱思筠组队,朱思筠是铁定不讲的,朱思筠做了大部分准备工作,她做一小部分,上台发挥另一部分。

    她学谢子麟的办法应对提问环节,提前和另一个组商量好了问题。看到伙伴组同学高高举起手,正准备点,老师忽然开了尊口,紧接着,疯狂提问。

    好容易下了台,伙伴组同学表情很是无辜,一人把手伸到侧面,头也没转地朝薛铮比划了一个“六”,这手势微微熟悉,薛铮想起他就是冰红茶晚会上的马文才。

    手机上弹出两条消息:

    朱思筠:【辛苦啦~】

    薛铮朝她扬了扬眉毛。

    桑柘:【看见了】

    薛铮还没问他看见了什么,那边又弹出来一句:【可以】

    下一节计算机网络,谢子麟又大动干戈地来了。他行动不便,一周就上这一节课,主要目的是来给薛铮添堵。

    拐杖往墙上一靠,他在薛铮后面坐下来,清了清嗓子。

    没过两分钟,他又清了清嗓子。薛铮觉得以他清嗓子的频率,闭紧嘴巴不到五分钟就会被痰堵到窒息而死。

    课间休息的时候,薛铮起身去交作业,谢子麟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低着头把自己的作业往旁边的空桌子上一推。薛铮抓起他的作业,一起交了,他头也没抬,发出一声得意怪叫。

    谢子麟乐在其中,薛铮却被他这种弱智行为折磨的几欲发狂。

    下了课,薛铮没急着走,谢子麟看到很意外,也不急了。他抱臂坐最后一排,靠在墙上,静静盯着女生的湖蓝色的后背。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

    他刚打算说句什么,薛铮站了起来,她抄起谢子麟桌上的平板,猛地抵住了谢子麟的脖子,狠狠地,把谢子麟往墙上逼去。

    平板贵重,冰凉,光滑,冲撞而来,谢子麟喉咙一滚,整个人瞬间贴在了椅背上。

    他惊道:“干嘛?”

    “下次看脚,也看看嗓子。”薛铮拿平板拍了拍谢子麟的脸,然后高高举起——

    轻轻放下。

    她抓起书包,转身就走,谢子麟道:“你调戏我,你有理啊?我不舒服,咳嗽两声怎么了?你——”

    自己的声音被关在了空荡荡的教室里。

    谢子麟暗骂一句,扶着桌子站起来,椅子一下子弹了回去。

    他慢吞吞走到楼梯口,透过窗户,看到薛铮的身影在小广场上一闪而过,她像是要出校。看到她出校,谢子麟也决定出校。

    这一个月以来他连路都懒得走,现在他要出校。

    他拄着单边拐杖过了银杏大道,一辆银色沃尔沃不耐烦地等他,打着灯嘀嘀鸣了好几声喇叭,一个女生路过大喊:“学校里不能鸣笛,你不能等等同学吗?”

    沃尔沃吓得差点熄火。距离上次事故已经快一年了,司机能不走这条路就不走这条路,走了的也战战兢兢慢如龟速,这车大概是新来的。

    谢子麟走到校门口,天已经快黑了,薛铮背着包,站在栅栏旁等人。湖蓝外套和牛仔短裤,又是这一身衣服。谢子麟最看不惯她穿这一身衣服。

    他走得近了,远远地,另一个人也走得近了。谢子麟认出了那个人,加快脚步。

    他们没打招呼,见着就走,谢子麟眼看追不上了,喊了一声,“薛铮!”

    薛铮脚步一顿,扭回了头,男生也是。昏黄灯光下,两人像天造地设的一对情侣。

    薛铮本来就漂亮,桑柘一般般,勉强能看,他们俩衣服该死的,为什么,正好搭配,桑柘好死不死穿了浅蓝衬衫。蓝外套,白T恤,明明是江宇泽的,薛铮说最喜欢江宇泽穿蓝衣服。

    是他偷了。他什么都偷了。

    桑柘看到瘸了腿的谢子麟,微微一惊。

    薛铮强忍不耐,掀了掀眼皮,“有什么事吗?”

    “真是他,”谢子麟惨然一笑,“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你找谁也不能找他啊?”

    “你要把江哥气死是吧?”

    “你对得起江哥吗?世界上那么多男的,那么多你不找,你找谁也不能找他啊?”

    “他凭什么?”

    “我当初找他来,是让你理解理解,放下屠刀,没给你俩做媒啊?”

    “他追你他功德圆满了,你懂不懂?他凭什么,他有了江哥的命,有了江哥的女人,他偷了江哥的所有,他不要脸,你也不要啊?”

    “你脑子——”她确实有病。

    谢子麟气极,脑袋里闪过不少骂人的话,最后一颤抖,挑出一句他自认为最毒的,“你是保皇党。”

    这句话说出来,薛铮一愣,桑柘也没懂。

    薛铮看着面前男生扶着拐杖,微微佝偻,他轻轻喘气,深灰T恤在空气中瑟瑟发抖。他闭了闭眼睛,又道:“你就是那个女的。”

    他像是平静下来,浅棕瞳孔透出冷冷的不解与厌恶,薛铮第一次感觉他如此陌生。

    她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问:“谢子麟,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杀—了—江—宇—泽。”

    一字一句,像钝刀子,狠狠割上薛铮的心。“你有没有意思。”

    两人欲吵没吵,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黑云翻墨,雷声隐隐,风雨欲来,谢子麟架好了冒蓝火的加特林。

    “谢子麟,”桑柘忽然叫了他一声,“我们没在一块。我今天找她有事。”

    “不关你的事。”谢子麟道。话这么说,他气消了不少,一些句子还是顺着炮口溜了出来,“她爱喜欢谁喜欢谁,江宇泽也管不着。她早把江宇泽忘了。我现在就是要问她,薛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我干什么?”薛铮直勾勾盯着他,“你腿断了太闲了,拿我找乐子是吧?到了你说江宇泽的时候了?你先要我忘了他,又要我别忘了他。你先说吧,我怎么办。”

    “你不替江哥说话了,我自然要替江哥讨点公道,谁说你不许忘了?我是说,你就是这么忘的?”

    “我该怎么忘你倒是说啊!”薛铮恼怒,“你们不许我和他过一辈子啊?你们不许他活着,你们不许我有病啊?我现在不是好了吗?你不是要我好吗?”

    谢子麟一愣,道:“我当然要你好,你——”

    “我现在不是好了吗?”薛铮厉声反问,“我和你谈恋爱才好啊?还是我怎样算好?江宇泽江宇泽,我真忘了他,你又看不下去了。我杀了他?我就是杀了他,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凌人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听薛铮说起过江宇泽是怎样离开的,江宇泽走得突然,薛铮到现在还觉得是自己的错。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行道上,车来人往,他拄着拐杖,朝薛铮走近两步,“不是……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我没说江宇泽,我说的……江宇泽精神,哎……”

    薛铮躲开他,往路边走了,她坐在树丛边的石头牙子上。谢子麟拉了桑柘一把,两人交换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继续跟到了薛铮身边,左一个右一个,不小心把她围起来。

    谢子麟掏出一包纸巾,但死活蹲不下去,他一撞桑柘胳膊肘,后者接过,递给了薛铮。

    “真的对不起。”谢子麟继续道。

    他又拿拐杖敲了敲桑柘,后者会意,道:“他错了。”

    李鹤翀谈恋爱去了,这一瞬间,桑柘在谢子麟心里莫名有了点李鹤翀谈恋爱之前和他哥俩好的意思——在此简称为李鹤翀平替。

    “谢子麟,”薛铮终于重新开口,“你很好。你特别好。”

    “你也很好,你现在挺好的。”谢子麟飞快接住,“你——你保持就行,你看你自己。”

    薛铮道:“但是我——”

    谢子麟把她没说出口的话截断,“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真一点想法没有。咱俩就是玩得好,我对你好是江哥托付,是我的事,你管不着,你也别瞎考虑。你看不起——你真不用把我推那么远。我谢谢你。”

    桑柘推出薛铮的下半句“但是我喜欢江宇泽,你知不知道?”有些洋洋骄傲,很快却看谢子麟也领悟了,他左手骨节极轻微地响了一声,他以为这是他和薛铮两个人拥有默契,这秘密却不是秘密。

    他短暂失落,又想,薛铮喜欢江宇泽,算哪门子秘密?

    “你用不着。”薛铮伸手,一巴掌拍在了谢子麟小腿上,后者痛得一缩。

    “你没哭啊?”谢子麟一惊,“我用不着什么?”

    “我没哭,吓唬你的。”

    薛铮抬眸,谁都不会放过她眼底那丝猩红,不过谁也不会说破,“你用不着谢谢我。”

    “我……”看她这副样子,谢子麟脱口而出一句骂人话,然后险而又险地刹在了嘴边。

    谢子麟朝她伸出空着的手,薛铮第一次握了回来,谢子麟一使劲,把她从地上拉起,“吃饭去吧。”谢子麟道,“我请你,请他。要不要叫上——”

    “思筠晚上有课。”薛铮道。

    谢子麟本意是叫上林嘉木。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桑柘,好久没见了,桑柘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薛铮能原谅桑柘,不更得原谅林嘉木么?她不能双标。不过眼下,谢子麟刚和薛铮修复关系,一点也不想提林嘉木那档子糟心事情。

    “你俩居然还能凑一起,”谢子麟道,“我以为你……”

    桑柘又道:“我们没在一起。”

    他从不主动说话,解释这件事却很迫切。有谢子麟在,薛铮再也不和桑柘说话了,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点仇恨似的。谢子麟走在两人中间,倒成了他们的挡板隔膜,谢子麟还有很多问题,这时候选择咽下去。

    薛铮在旁边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谢子麟拍了拍桑柘的胳膊,用严肃的目光示意他,然后咳嗽了一声,我那事,你说了?

    桑柘摇了摇头。

    自己还是小题大做了,谢子麟心想。

    他走路太费劲,薛铮拿了他的拐杖,他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开始不紧不慢地蹬地滑行,提着一条伤腿还是十分吃力。三人在街边一家小店门口停下,桑柘把谢子麟扶下来。他们选了一张离门很近的四方桌,开始点餐。

    三人点了盖浇饭,一人拿了一瓶气泡水。

    桑柘住的小区又老又破,地段却好,离华南大学以及临大附属医院很近。五年前这里传说要拆迁,有住户不愿意,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房子一直没被桑柘的妈妈处理掉。

    桑柘学哲学外加搞艺术的,不喜欢谈钱,但房子的处置权毕竟不在他手里。他说自己东西太多,没办法搬出来,他妈妈最终同意给个合适的合租价格,最后敲定在一千九,不包水电。博士哥哥二十八了也是刚踏入本国社会,懂得不多,薛铮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以为,”谢子麟沉默半晌,“我以为他那种人出来,都是横着走的。这不得年薪百万?住大平层?”

    薛铮笑道:“他还没到横着走的时候,过上几年你再看吧。”

    饭来了,热气腾腾。

    鱼香茄子温热微甜的气味落下去,谢子麟道:“哎,我选主席呢。”

    薛铮望了他一眼,“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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