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明

    鹿鸣山有鬼神之说,山上有一座飞廉观,供奉的是掌管风雨的天神飞廉一族,《周礼》记载,飞廉“以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飞廉族人有鹿身豹纹、有鸟头鹿身或鹿头鸟身,但总是有鹿的特征在的。据说上古时期的鹿鸣山本是一座荒山,山下有猎户上山打猎时亲眼见到此神兽在林中奔跑,呦呦鹿鸣,引来百兽聚林,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终于传到了当时的统治者耳中。统治者关心自己的社稷安稳,深知风调雨顺才能五谷丰登、才能国泰民安,于是将此山命名为鹿鸣山,修筑飞廉寺,供奉山中天神和各类神兽。

    传闻如此,但现在东夷的百姓再没有人见过这位风雨神,加之东夷自建国以来就依赖海洋、重视商贸,有不少渔民在出海时说自己幸蒙海神娘娘庇佑,因此东夷越来越多的人都供奉海神娘娘,而逐渐忘却了这位风雨神。东夷历代皇帝都重视对海神娘娘庙宇的修建,东夷全国遍地都是海神宫、海神庙。鹿鸣山虽然还算是一座人人皆知的神山,但信徒远不及海神娘娘的多,久而久之,这座山就又有些荒了。

    明月三人昨夜行至山脚下,担心夜里上山不安全,于是便在山脚下的泉山镇上找了间客栈暂作休息,打算翌日便上山。是夜里,若芙大约是最近累极了,倒在床上便睡去了。明月倒是有些清醒,到半夜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开了点小窗透透气,却见一道金黄色的光从天边一闪而过,落入到鹿鸣山中不见了影子,明月醒了醒神,再看却没有了。明月深信自己纵使睡得不太清醒,也不大可能看错。若芙此时正皱着眉在梦中呓语,明月听不清她说的话,把窗关好去安抚若芙,心中却还一直想着那道光,心想明天上山去问问觉明师父,看他是否知道什么。

    于是第二天,柏鹤驾着马车,明月便和他俩说起这件事。柏鹤思忖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原本鹿鸣山供奉的是风雨神,据说风雨神出自飞廉一族,觉明大师此次投宿的正是飞廉观。飞廉观在很久以前是古国的神寺,举国皆为敬重。只是自东夷建国以来,东夷人更信奉海神娘娘,加之这鹿鸣山很久未曾听过神仙显灵之事,久而久之,飞廉观的香火便不怎么旺了,现在更像是个游山玩水的去处。但是……明月昨日所见乃是金光,这金光,怕是神迹。”

    明月掏了掏耳朵,不以为然:“嘿,什么神迹?我只当是什么罕见的天象,说起来给你们听。这世道,若是真有什么神仙老道,要么忒不尽职,要么有眼无珠,尽做些糊涂事为难我们。我信他?”

    若芙捏着她的脸,让她不要乱说话,可别得罪了哪位天神。明月的脸被捏变形了,却依旧不依不饶,口齿不清地说:“哪位天神要真那么悠闲,就因着这两句坏话来找我等小人物的麻烦。他若真那么闲找上我来,我倒要让他睁大眼好好看看这世间是什么样子。”

    说罢从若芙的手里挣脱开,揉了揉自己的脸,哀怨道:“可疼死我了!”若芙撇了撇嘴,捏起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鹿鸣山上白日里还有不少附近的村民上山采猎。飞廉观虽在山顶上,但瑞王府的马速度很快,用了半日便到了。若芙和明月下了马,看见觉明已经在寺门前等着了,一位小道士带着柏鹤去把马车牵进去,再领着他去收拾一下住宿的地方,他们三人约好饭点直接在余晖堂里用饭,柏鹤便留下两位姑娘和觉明寒暄,自己跟着小道士走了。

    觉明虽是觉光的师弟,但已经五十岁有余,身量消瘦颀长,留着山羊胡须,慈眉善目。觉光前些年身死,说是死后就会位列仙班,死前将觉明介绍给两位姑娘认识。若芙深信不疑,为觉光感到高兴。明月则号啕大哭,心想这人都要死了还能变出这等谎话去安慰人,着实心善,实在是天妒英才,让这么好的人早死。见若芙高兴的样子,也不愿戳破,心想若芙真是单纯,成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觉光年纪尚浅,又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身死纯粹是因为难治的病症,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位列仙班。

    此番与觉明是第二次见面。若芙与明月礼数周全,觉明带她们在书房里坐下,待小道士沏好茶后便屏蔽了左右,说:“上次与姑娘们一别已是两年。此间我云游四方,见了不少奇闻逸事。若芙姑娘所缺之魄,虽一直没有寻得解决之法,但我也探得一替代方子,可以缓解若芙姑娘体内相斥,只是还需多加打听,且并不能治本。说来奇怪,师兄自仙去以后,再无任何消息。但前月托梦与我,说阑朝大学士青衣神似是有什么法子,让我们在不牵扯朝堂之事的前提下前去询问。我琢磨着若是不将明月姑娘这身份如实相告,凭我等草民,如何能见到他国学士。于是写信相告,想问问姑娘们的意思。”

    明月与若芙对视一眼,对觉明说:“且不论其他。光是若芙要踏出这永安城这一点,便难上加难。崇圣寺是天下名寺,觉明大师是崇圣寺弟子,要见阑朝学士怕是比我等容易。觉明大师与我等本是无关,凭着觉光师父的这层关系,帮我二人不少。此番提此要求似是有些厚颜无耻,但着实是没有他法。我想着……”

    “姑娘言重了,”觉光知道明月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见她迟疑不肯说出,便接着说,“师兄对我多有照拂,他所托之事我自当竭尽全力。崇圣寺乃天下名寺不假,但实不相瞒,我是师兄的师弟不假,但早已不是崇圣寺弟子。如今只是一介散修,实在人微言轻。”

    “这……”明月有些惊讶,“倒是我们唐突了。”明月尴尬地回答,脑瓜却飞速地运转着:怎么回事?听他这语气,是犯了什么事儿给赶出去了吗?这,这能不能问啊?此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觉光大师推荐的人,不能不靠谱吧!

    觉明呷了口茶,“此事实乃门中隐秘,不便为外人道也。恕我实在不能为姑娘们解惑。此外,师兄所托之梦,凭我现在的修为,亦难辩真假。只能如实告知姑娘们,看你们如何判断。”

    明月很快做下了决定:“觉明大师此前所言已寻得一法子缓解若芙体内的相斥,还劳烦大师沿着这条线索继续寻觅。至于青衣神那这条消息,便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吧。多谢大师,实在让您费心了。大师今日善举,明月必不敢忘,他日若功成名就,必厚报大师。”

    若芙点点头,补充道:“西戎的怀阳郡主嫁到东夷不久,便已多次找上我询问我是否惧阳,还说她也有此病症,只怕是已经察觉或打探到什么。此人虽是公主表亲,但我不熟悉朝堂之事,现在西戎看起来虽独立为一国,但实质上早已被阑朝所握。故而我不敢随便将情况如实告知。只说崇圣寺的觉光大师或许知晓一二缓解此症的法子。她若没找到觉光大师,找上此门来,还请觉明大师妥善应付。”

    觉明点点头,说:“这是自然。两位姑娘不必担心,师兄身死,师弟飘零,门中其余弟子一概不知,她若真找上门来,我自有应对之法,”说罢看看天色,说,“姑娘们,若是无他事,可在观内走走,饭点时及时用膳即可。今日车马劳顿,早日歇着吧。”

    若芙和明月走出书房,想去找柏鹤,见有两小道童在花榭廊前打扫庭院,便想上去问问寝殿的位置,还没走近,便听见一小童问另一小童:“昨夜里好生奇怪,我半夜上茅房,只见天中一道金光,落入山林中。”

    另一小童说:“师父说了,这几日或有神迹降临,要多多警醒些。你看到的,说不定是哪位天神赶路的痕迹呢?”

    “什么天神半夜不睡觉赶路呀,”小道士小声嘀咕,又问,“你说,那位觉明大师,是什么来头啊?我听说他是被崇圣寺逐出门的弟子,为何师父还对他毕恭毕敬的呢?”

    “谁知道呀!我听说,他是救了不该救的人,牵扯朝堂之事,犯了门中大忌给逐出去的……”另一小童扫着地上的落花,认真地回答。

    “谁!”小道士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两人,“两位姑娘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明月连连摇手,往后一退:“小师父误会了,我们俩是想问问寝殿的位置,但见两位师父聊天如此投入,不敢打断,故在此地等。”

    小道士点点头,颇为满意,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仰起脑袋为她指路,说:“你是个知趣的,你出了左手边这个花门,一直向右走,看见一排厢房便是了。”

    若芙谢过两位小童,便领着明月走过去。

    “你怎么看?”若芙问。

    明月摇摇头,说:“和柏鹤商量一下再做打算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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