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周围安静极了,没有任何人敢说话。直到某个士兵率先反应过来,朝着沙滩衫的方向挺直身体,鞋跟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霍尔姆少将!”

    士兵的声音在昏暗里回荡,这时人们才如梦初醒。人群骚动起来。李莱茵也和乌利亚咬耳朵:

    “蓝豹军团的军团长?”她合理地推测。

    “对。”乌利亚同样小声地回答,“卡米拉·霍尔姆。她是联邦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要不是你这段时间一直昏迷,你肯定能经常看见关于她的新闻。”

    “这么有名?”李莱茵质疑,得到乌利亚肯定答复后,她表示不理解,“那她领着我们走了一路你都没认出来?”

    乌利亚一时语塞,思考了一会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她在新闻上每次都会化浓妆,所以有点认不出来。但是仔细看,五官和新闻上还是像的。”

    “是你脸盲吧。”李莱茵听到乌利亚的理由后大为震撼。不过在接收到乌利亚的死亡视线后,她又立刻改口,“应该是她妆浓。”。

    卡米拉和李莱茵的距离其实很近。李莱茵的吐槽被她完整地听了进去。卡米拉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让士兵开灯。

    “这么多人挤在这么昏暗的地方像什么样子?”

    她话音刚落,库房四个角的照明灯就“砰”地打开。强光让李莱茵本能地眯起眼睛。视线突然变得狭窄。一片雪白光芒中,唯有卡米拉的背影是清晰的。

    她步伐缓慢地走向前,人字拖在地面上拖出粗粝的摩擦声,最后在一位与士兵对峙、带着一大排耳钉的男子面前停下。

    “刚才是你在说话吧,说了什么?”她问。

    她背对着李莱茵,所以李莱茵没法看见她说话时的表情。只是在她问话后,耳钉男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踉跄两步,但依旧努力维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你就敢这么和我说话。”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啊,我懂了,原来是没胆子把刚才的话当我的面说一遍。”卡米拉语气嘲讽地说。听到这话,四周的士兵都哄笑起来。

    “你!”耳钉男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他结巴着你了半天,夹着短促的吸气声。李莱茵都开始怕他一口气没喘来就噶了。

    最后,他终于完完整整地把他想说的话说出口。

    “我......我可是姓塞宾斯。我爸爸是......是伽马星系的议员。他不会放过你的!臭娘们!”

    一骂起卡米拉,耳钉男仿佛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一般,话语也愈发顺口和恶毒。好像这样做,就能掩饰之前被卡米拉震慑住的丢人模样。

    “妈的,不过是陈玲玲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在本少爷面前这么嚣张。”耳钉男气急败坏地脸上写满猥琐,看着卡米拉渐渐黑沉的脸,心中一阵痛快,“我说,你军衔升得这么快,陈玲玲没少让你陪男人吧!”

    “喂!”这话也太难听了。李莱茵忍不住想要上去教训他两句,却被乌利亚扯住手臂。

    她无声地向李莱茵摇头。这让李莱茵突然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是个没户口的黑户。她不该,也没资格去和议员公子叫板。

    李莱茵强压住怒火,忍了下来。无力感在她心头萦绕。

    那边耳钉男还在继续,言语愈发不堪入耳。

    “真不知道哪个老头睡了你,反正像你......”

    硬了,拳头硬了。

    李莱茵发现要她忍受这种人,她是真的忍不了。哪怕最后要她坐牢,她今天也得好好和这个龟儿子理论一番。

    这叫什么话呢?别人升职升得快是靠□□,你怎么不去啊?

    就在她撸起袖子,打算上前去和这个垃圾二世祖唇枪舌之时,耳钉男突然没了声音。

    他的下巴被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扼住,关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扭后松开,耳钉男的嘴就再也合不上了。

    看起来像是下巴脱臼。他不断地发出呜呜声,四肢乱蹬,满脸惊恐地瞪着卡米拉。

    耳钉男的视线对上卡米拉那双浅色的眼睛。灯下她的眼睛泛着点点寒光,仿佛一滩缓缓流动的黄金。

    多么冷酷的一双眼睛。一双在战场上经历过血与火淬炼过的眼睛。

    耳钉男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杀死过人。而此刻,她也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恐惧袭遍耳钉男的全身,他想要尖叫,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卡米拉长而有力的手指轻扇他的脸颊,嘴里突出的话语更是让他绝望。

    “别说你那个听都没听过的议员父亲,今天就算是你们塞宾斯家的族长——艾尔顿·塞宾斯部长在这,我也一样要用违抗军令罪逮捕你。”她说。

    “把他押走。”

    “是!长官!”

    距离卡米最近的两个士兵鞋跟一碰,向卡米拉敬了个非常标准的军礼后,扭着耳钉男的胳膊,将瘫软在地的耳钉男从地面拽起,把他拖走了。

    厂房里因为这样一个刺头的离开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一方面,大家都庆幸耳钉男的离开。在此之前,这个二世祖和士兵之间冲突不断总叫人担心城门鱼殃。现在看他被押走了,大伙心里都松了口气。

    但是另一方面,连议员之子都没办法逃脱飞船被征用的命运,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就跟不可能了。之前想求情的、行贿的也都些了心思,全然沉浸在飞船突然被征用的莫大哀伤中。

    气氛一时有点沉闷。

    卡米拉回过头,看向李莱茵和乌利亚。她棕色眼睛在灯光下泛着仿佛看穿人心的光芒。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李莱茵垂下眼睛,刚想躲开这种目光。就听见卡米拉说:“我平时妆浓?”语气里满是玩味。

    要死。李莱茵微不可见瘪嘴,鼻子皱起,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李莱茵你这张破嘴啊!

    然后她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硬着头皮向卡米拉解释。

    “是这样的啊,长官,呵呵。”她尬笑两声,“您刚刚可能没有听清楚,您听错了。”

    “哦——”卡米拉拖长声音,“我听错了。”

    “是,是。您听错了。”李莱茵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刚刚说的是您妆、妆、装备的沙滩衫很有个性、很酷。和您平时的形象不太一样。”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她语速飞快,“所以我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您希望您可以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失礼。”

    “我的沙滩衫很酷?”卡米拉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对,没错,很酷。”李莱茵坚定地回答。

    “谢谢。”卡米拉欣然接收来自李莱茵生硬的赞美,然后她话音一转,指着李莱茵光溜溜的脑袋,“你的发型也很酷。”她说,停顿了一下,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又继续说,“顺便和你说一声,灯照在你头上,你的脑壳会发光,有点刺眼。”

    我的、脑壳、会、发光。还很、刺眼。

    这句话让李莱茵大脑直接宕机。秃子脑袋像灯泡,李莱茵只在段子里听说过。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段子。她机械地抬手,摸了摸她灯泡似的脑袋,两眼发直。

    就连旁边的乌利亚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当李莱茵看向她时,她又板起脸来,假装一副很正经的模样。但是紧绷的嘴角出卖了她。

    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李莱茵心里很冷漠。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冷酷杀手一样,保持着死鱼眼,指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好恶毒的语言。”

    卡米拉扬眉耸肩,回应她,“那么向你道歉。”

    知道这是对她随口吐槽别人妆浓的反击,李莱茵自觉理亏,手指不断挠着裤缝,说,“好吧,我也应该向你道歉。”

    末了,她还是没忍住,神色真诚地建议,“你现在很好看啊,为啥要化浓妆呢?”

    李莱茵话倒是说得没错。

    乌利亚暗自点头。卡米拉不说有多美,但是比其他一些满脸沟壑的指挥官可好看太多了。别的指挥官上新闻却保持着素面朝天。唯独卡米拉上新闻,每回假睫毛都长得像雨刷。

    星网的一些论坛里经常以此来攻击卡米拉·霍尔姆,还专门开一栋楼来存放她的新闻截图。

    卡米拉只是笑笑,没做回答。她拍了拍李莱茵的肩膀,然后对乌利亚说,“你们不是要找人吗?去吧!”

    乌利亚礼貌地向她点头,"好,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说完,拉着李莱茵往人群中走去。

    卡米拉看着她们走远,对身边的士兵感慨,“挺好玩的一个小孩。多希望我们联邦的孩子都能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

    “这正是我们战斗的理由。”士兵回答。

    卡米拉神色一冽。“你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摒除一切杂念,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机械手臂怎么样了?”她问士兵。

    “模拟了很多种方案,都不可行,现在还在尝试。”士兵回答,“机械手臂卡在存放能量块的集装箱里。我们不敢随意乱动,怕影响能量块的稳定最后导致爆炸。”

    卡米拉点头。

    士兵继续说:“另一方面我们也在统计现在被征用飞船的型号。根据不同的载量安排他们运输其他物资,保证前线的补给。”

    “做的不错。”卡米拉褒奖一句,“我们去机械手臂的操作室看看进展。”

    另一边,乌利亚带着李莱茵在人群中寻觅许久,最后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琴姐。

    她是个长脸的妇女,两颊有着常年日晒造成的红晕。她蹲坐在地上,双手不断地绞紧,既不说话,也不听人说话,一个人安静地陷入恐慌之中。

    乌利亚喊了她好几遍,她才反应过来。神经质地扯住乌利亚的手,焦虑地说:“塔兰图,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回不了家我的女儿肯定会害怕的。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说着说着,眼泪潸然而下。乌利亚蹲在她身边,抱住她消瘦的肩膀轻抚。

    “冷静点,冷静点。”她安慰她,帮助她情绪尽快地稳定下来,然后问,“你先和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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