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这张床大些，属于你。”
索菲带着李莱茵登上那座不大的飞船后，又引着她走进卧室。
卧室很狭小。
贴着墙放了张高低床，被宣布属于李莱茵的那部分套着防尘罩子。索菲走上前，一把将它掀开，露出雪白的床品。
“反正带不了几天，先将就一下吧。等到了实验室，你就可以一个人住了。”
然后她胡乱将防尘罩卷成一团，往床底一塞。拍着李莱茵的肩膀，交待她：
“你自己把东西放好，然后来前面来驾驶室找我。”
她说完转身离开。乳白色的自动门开启又合上。不知材质的金属门板将狭小的舱室分隔成一个完全密不透风的隐蔽空间。
她将她那盆金色的花放在圆形窗下一张半大的桌子上。
那里的空间很大，零星散着几份类似工作日志的东西。金色的山茶花倒影在光洁的玻璃上，像是某种幻影。
随着失重感一起到来的，是越来越小的空中要塞。
推进引擎喷射出淡蓝色的火焰，空中要塞化为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只展开翅膀的白鸥。
李莱茵在舱内站定了好一会，直到舱内唯一的那一扇圆形窗户外景象发生变换，她才有种切实的感觉，自己已经离开空中要塞了。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带来的小包甩在床头，盯着圆窗上的金色幻影想了想，又将花调转了一个方向，才起身离开。
现在，她要去找索菲了。
索菲说的驾驶舱在飞船的顶部，从房间里出来一直向前就是了。
她站在门口，舱门自动打开。索菲那头浓密的栗色头发引入眼帘。
她听见动静，自然而然地回头：“哦，你来了。”
“对，我来了。”李莱茵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下一刻，索菲起身，从她的椅子上站起来。在一片精密系统之前，她的头发有种丝绒般的光泽。
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腰间晃动，她迫不及待地对李莱茵说：
“你来了我们就赶紧开始吧！”
李莱茵一头雾水：“开始什么呀？”
“你的训练计划啊！”索菲自然而然地说。
“我们从伽马星系去到天权星系大概要走个十天左右，在这个过程里，你不应该荒废时间啊！你得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驾驶员而奋斗啊！”
“啊？”李莱茵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这么就突然开始奋斗了啊？”
索菲继续说：“为了让你一个合格的手控机甲驾驶员，我已经在为你量身打造了一套训练计划。你只要按照我的计划行事，我保证十天以后，你会见到一个全新的你自己。”
“啊？”李莱茵完全跟不上索菲的节奏，而且这段话也太像什么传销台词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就看见索菲碰了碰她的手环。
蜂巢形状的光斑凭空出现，逐渐汇聚成一人高的光屏，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光是看着这些，李莱茵就感到头晕目眩。
但她没有向索菲反应。并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因为下一秒索菲就热情地向她介绍起来。
“请看这张表，这就是你每一天的日程安排。”
她小步来到光屏前，逐一为李莱茵讲解：“四点三十起床，四点三十五洗漱，四点四十开始体能训练......”
索菲滔滔不绝地念着她的计划，“......九点三十复习当天的理论知识，十点洗漱，十点十分睡觉。”
她把她盯着光屏的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李莱茵。
“这个计划怎么样？”索菲满脸骄傲地问，期待着李莱茵对她计划的高度赞扬。
而李莱茵却在一旁，掰着手指头算数。“四点半起床，十点十分睡觉，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也就是说我可以睡......”
“睡六个半小时，这个睡眠时间可不算短，足够啦！”
在李莱茵算出自己睡眠时间之前，作为计划制定者的索菲率先说出了答案。
“就是看着起得早，其实能睡挺久的。”她说，“早睡睡眠质量好，还可以增强抵抗力呢！”
“但是四点起床......”李莱茵还想争辩。
索菲立刻反驳：“是四点半，你别乱说。”
“行行行，四点半。四点半也很早了吧！鸡都没起呢！”
“鸡是没起，不代表你不能起啊！”索菲一脸理所当然，“而且我也会陪你一起的。又不是你一个人。”
李莱茵被她气笑了。“这不是有没有人陪我的问题。是我觉得这真的太早了！”
然后她盯着索菲的眼睛，问出了她一直想要问的话：
“你们到底再急什么？从我无罪释放以后就一直在催我，到底是为什么？”
先前应该没有说过，莱亚·索菲是为相当年轻的姑娘。看起来比李莱茵大不了多少。
她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保护，至少不曾上过战场。因此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同她这个年纪完全相符的气质。
和善且稚气的单纯。
这样的索菲，在面对李莱茵那如黑铁般坚硬的目光时，难免败下阵来。
她最开始还想要否认，随即变得目光躲闪，最后垂着脑袋，不肯再说话了。
李莱茵眯起眼睛。
她摆出一副不愉快的样子。“啊，什么都不告诉我，感觉我好难配合啊。算了，我明天还是不要按照你的训练表来了。”
“不行不行。”索菲的脖子像是弹簧，立刻弹了起来。她连连摆手。“你别这样。”
一抬头，却又看见李莱茵漆黑的眼睛。
李莱茵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摇，怂恿她说，“反正最后我也会知道的，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罢了。”
她用肩膀撞了撞索菲，有条不紊地给她分析：“你看，你先告诉我，我又不告诉别人，还能配合你工作，多好。”
“我如果这十天不配合你，你恐怕难交差吧。”
现在是个打听情报的好机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李莱茵很清楚。
换了别人别的时机别的地方，她不一定能撬开索菲的嘴。
但她不想一问三不知地就被人牵着鼻子跑。这古书也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她抱着胳膊看索菲。
索菲的腮帮子动了动，像是在挣扎。李莱茵当即明白这事有戏。
果不其然，索菲在历经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凑到她耳边，小声地交待：
“就是，如果你之后听别人和你说，你也一定要假装不知道，好吗？”
在确保李莱茵点头后，她又继续交代：“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是......”
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些更好听的说法和用词。
“就是......就是你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成为了大家心里的被打压的天才英雄吗？所以人气出奇的高嘞。”
“在我们，也就是手控机甲实验室啦，宣布要你来担任三代手控机甲驾驶员以后，民众对我们的支持度可以说是达到了新高。”
“就连......就连财团都......都愿意给我们投资了呢。”
说到这里，索菲自己都讪笑起来。“呵呵。以前大家都觉得手控机甲完全没有什么用处，就是个烧钱的大玩具呢！”
“但是在看过你和‘伊阿宋’打斗的影像以后，大家又看到了新的希望，觉得就算是手控驾驶员，也有机会成为明星驾驶员......”
实际上，在机甲单兵占据重要军事地位的星际时代，驾驶机甲的驾驶员们卓越的贡献和战场上的英勇身姿，使得他们同样成为了大众心中值得追随的偶像的一种。
并且因此衍生出一系列的偶像经济。
孩子们会购买这些明星驾驶员的照片和签名，喜欢机甲的成年人则会预定机甲的微缩模型。
这类商品自然要委托给企业去做，同时驾驶员的本人的运营和管理也和经济公司息息相关。
财团在其中有利可图，自然愿意花钱去培养有潜力的驾驶员和她背后的研发团队。
“所以你们想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出成绩，好向投资人展示他们的钱并没有投错？”李莱茵挑起眉毛。
“这不是卖我求荣吗？”她不满地抱怨，“而且就算想要快点出成绩，也不是这么个压榨法吧！”
“也不能这样说呀！”索菲为自己和同事辩解，“这不是互惠互利嘛！”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说成为了机甲驾驶员就等于阶级上的飞升呢？
你要是成了驾驶员，除了基本工资和军衔会涨以外，企业帮你卖商品的收入你也有分成。
更何况，结识了财团的人，你以后的仕途也会顺利很多。不再是以前的小喽啰了，这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索菲悄悄地睨了李莱茵一眼，发现她完全不为所动。索菲抿着嘴唇，眼神游移，最后觉得全盘托出。
“好了，其实分成的话实验室也能分一部分呢。”
“是一大部分吧！”李莱茵抱着手臂戳穿她。“毕竟明星驾驶员首先得有机甲。怎么看也是机甲比人稀缺。”
“那肯定啊，而且我们研发也是要很多经费的，不都得从这里面出吗？”索菲小小地跺脚。
“而且你是不知道那些财团有多势利。只是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而已，能不能拿住橄榄枝的另一头，还得靠你。”
“怎么说呢？”虽然有些猜测，但李莱茵依旧想要确切的答案。
“他们一定要你和三代机甲一起拿出成绩来，才肯放款。”索菲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了噱头，实验室想让你尽快和军校现在风头正盛的几个学生掰掰手腕，所以让我对你进行基础的训练。”
“而且，其实，我们实验室都已经小半年开不出工资了。再这样下去，你还没成机甲驾驶员，我们就先破产了。”
索菲苦哈哈地说：“手控机甲本来就不被看好，万一让一些手控机甲的反对者知道我们快破产了，肯定会真的让我们破产的。”
“他们真的不爽我们很久了。天天喊我们税金小偷。”
“所以我们也想证明一下自己啊！”说到这里，索菲那头漂亮的卷发都变得有些黯淡。
不过李莱茵已经多少明白些情况了。
她拍了拍索菲的肩膀，信心满满地说：“那么，你就去告诉你上司，就说我到天权星系第二天就可以直接上场了。”
“至于训练什么的，就没必要这样紧迫了。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啊？”索菲被她的话震惊了，“第......第二天？”她结结巴巴地回答，“这样快？成吗？”
“你们不是着急吗？”李莱茵反问。
“可......可这也太快了！”索菲说。
“不快啊。”李莱茵冲她眨眨眼，“不是还有十天吗？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