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

    她记忆里的那棵老槐树还在,院子里满树的槐花正肆意的怒放着,空气里都是甜甜的槐花香,她记得外婆最喜欢槐花了,每年槐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用它给家里人做各种好吃的,如今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早已远去,留下的也只有这满院的槐香了。

    望着眼前这栋早已破败的老房子,苏小雨脸上是难掩的落寞,陆成江知道此刻她心里肯定不少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默默的把人揽进怀里。

    苏小雨知道他这是心疼她了,不想让他担心,她仰起头冲他笑了,“陆成江,你说你花那么多钱买了这么一栋房子,你不觉得很亏吗?”

    见她还在那逞强着和自己说笑,陆成江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他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下巴埋进她肩窝处,苏小雨能感觉到他身体一直在抖,又像是在极力的控制着某种情绪,好半天才听他压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媳妇,你能不能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啊?你告诉我,这些年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啊?”

    “没有啊,真没有。”

    听他声音有些哽咽,苏小雨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柔声细语的哄他,“陆成江,你是不是哭了?嗯?你别这样,我真没受过什么委屈,你不都看见了嘛!家里对我都挺好的。”

    陆成江不信,他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他们真的对你很好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会和家里那么客气啊?啊?”

    “就因为这个你就觉得家里对我不好?”苏小雨没忍住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她之所以会哭不是因为她真受过什么委屈,而是因为她发现陆成江真的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敢依赖谁,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她身后有一座山可以让她靠一靠。

    “媳妇,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见她哭的稀里哗啦的,陆成江以为她这是被他说中了,所以她才会哭的这么伤心。

    “陆成江,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谁伤心了?谁难过了?你就没看出来我是让你给气哭的吗?啊?”她确实是触景伤情了,可谁这辈子还不经历点事儿呢,苏小雨不是那种自怜自哀的人,她笑着收起眼泪,“你知不知道当初要不是你掺和进来,这房子我花一半的钱就能买回来,最后到了还是便宜了溪祖望那王八蛋,你说你气不气人?”

    她是真心疼那一百多万,她知道那对陆成江来说不算什么,但便宜了溪祖望她就不愿意了,那样还不如捐了呢。

    陆成江被她给骂笑了,“那这事儿也不能都怨我啊!当时你要是痛快的答应了,那不就不能便宜别人了嘛!”

    “你还有脸说?”苏小雨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你那是好好追人吗?当时要不是看在你救了苏漾的份上,别说是和你好了,看我都懒的看你一眼。”

    她说的是实话,可有些人不但不知道反思,反而还得意的冲她扬了扬眉,“那你最后不还是跟我好了!我可不像某人连这种事儿都要瞻前顾后的,我这叫当机立断、敢爱敢恨,以后我还要告诉咱们儿子遇见喜欢的抢也要抢回来。”

    苏小雨当然知道他说的某人是谁,以前她特烦他瞎吃醋,后来慢慢就觉得他这个幼稚的劲儿也还挺可爱的。呸呸,她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就他那流氓样儿哪里和可爱沾的上边啊,苏小雨可不想当恋爱脑,她气呼呼的在他胸口锤了一下,然后用威胁的语气警告他,“陆成江,你就不能教孩子点好吗?以后你要是敢教坏我儿子,你信不信?我立马给我儿子换个爹。”

    “那可不行。”陆成江瞪着眼睛看着她,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那要不咱不生儿子了,媳妇,咱生女儿好不好?你放心,到时候要是有哪个坏小子敢来抢咱女儿,那我就把他腿给打折了,让他这辈子都崩想站起来。”

    苏小雨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了他两声,就他那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儿,这以后他要真是有个女儿,那也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老丈人,她都有点替她未来的女儿担心了,“看把你能耐的,你就不怕你女儿嫁不出去啊?”

    陆成江一脸的不在乎,“那怕什么啊?我的女儿我养着,我又不是养不起。”

    呵,有个有钱的爹还真是不一样,苏小雨无力反驳,“行行行,你厉害。”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以后她可是要做个通情达理的丈母娘。

    唉,她怎么突然感觉他好像是在套路她呢?

    “陆成江,......”

    “嗯?”

    “王八蛋。”

    陆成江咧着嘴笑了没吭声。

    外面阳光不错,俩人一下午也没去别的地儿,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陆成江缠着她讲了不少她小时候的事儿,以前她不愿意和别人提起这些,她不想看见别人同情怜悯的眼神,因为她真的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听她说以前院子里养了好多花,陆成江脑子里就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在院子里疯玩的场景,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圈这个院子,虽然是年久失修,但也还是能感受到曾经的温馨。

    “媳妇,要不咱把这房子修修吧,也在院子里弄个小花园,有空的时候咱们就回来住两天,就当是陪你回娘家了,你看好不好?”

    他这一句“娘家”还挺触动苏小雨的,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在信任与怀疑间徘徊,是陆成江无条件的偏爱让她开始相信她能经营好一段感情。

    “那一会儿回去和云姨商量商量,看看她有没有认识的人是能做这个,咱俩也没时间盯着,肯定少不了要麻烦她。”

    “也是,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谢谢她。”

    晚饭的时候苏小雨把这件事儿和云姨说了,听他们要修缮那老房子云姨比他们还激动,“不用找别人,这活你姨夫就能干,你姨夫年轻的时候做过包工。”

    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陆成江看了一眼苏小雨,俩人交换了个眼神儿,然后就听陆成江笑着说:“那就麻烦姨夫了,费用上您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我们平时工作忙,也顾不上这块,有您在我们也放心,具体的事儿您和小雨定就行。”

    囡囡没和她说过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但看也能看出来绝对不是个普通人,不过这孩子说话办事一点不张扬,高秀云还挺喜欢他的,她笑着说:“都是自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忙你们的,有事儿你姨夫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苏小雨也笑了,“能住就行,其实我还是希望它能保留原来的样子。”

    张家姨夫点点头,“这不难,哪天我去看看,然后出个维修的方案给你们。”

    “不急。”

    溪家这老房子多年无人打理,现在就算是简修缮也是个大工程。

    村里的民宿是最近几年才火起来的,连带着村里的房子也跟着值钱了。听云姨说溪祖旺当初也想用溪家这老房子开个民宿来着,为此他还特意从外地请来了一个风水先生,那风水先生看完就说这房子阴气太重,别说是开民宿做买卖了,就是自家住也是要走霉运的。

    溪祖旺这民宿是没开成,但房子却卖了个天价,他应该谢谢那风水先生。

    张韬清明节去上海看女朋友,知道他们来了,晚上他特意从上海赶了回来,之前苏小雨帮他拍的那组照片效果非常好,马上夏天了他要推几款苏绣的团扇,他就想请她帮忙再拍一组,苏小雨很痛快就的答应了。

    第二天,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清明扫墓的人很多,他们等了半天才等到一个停车位。

    雨一直没停,陆成江给她撑伞。

    在外公外婆墓前摆好祭品后,两个人恭恭敬敬的三鞠躬。

    “外公外婆,我带男朋友来看您们了。”

    “外公外婆,请您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小雨的。”

    祭拜完,两个人相视笑了笑。

    那束茉莉花是她特意买给溪月的,站在墓前那声“妈妈”苏小雨竟然怎么也叫不出口,她只觉得喉头哽咽,心头涌起淡淡的酸楚。她低头看了看那束茉莉花,含苞待放的花蕾像是遗落人间的精灵,仿佛在向她诉说着什么。

    陆成江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给予她无声地安慰。

    苏小雨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抬头看向那座墓碑,里面住着她最重要的人。

    半响,苏小雨幽幽开口,“妈妈,他是陆成江,他对我很好。”

    “阿姨,我和小雨来看您,其实我很早就想来看您的,以后我会和小雨常常来看您的,也请您放心的把女儿交给我,我一定会让小雨幸福的。”

    墓前陆成江言辞恳切,语毕他深深三鞠躬。

    苏小雨冲溪月的墓碑笑了笑,“妈妈,我们会幸福的。”

    陆成江牵起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光线打在墓碑上,像是溪月在冲他们笑。

    因为答应了张韬帮他拍照,所以从墓地回来后他们就直接去了张韬的工作室,那里有一条街都是卖苏绣的。

    一进门陆成江就看到了那副美人屏风,屏风上那一袭月白旗袍的女人不是他媳妇还能有谁?想到有那么多人看过他媳妇穿奇葩的样子,他心里的醋坛子一下子就打翻了。

    苏小雨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很有镜头感,第一次拍摄的时候摄影师就发现了,很快几组产品就拍完了。

    “嗯,不错,很出片。”摄影师冲苏小雨笑了笑,“几乎不用怎么修图。”

    苏小雨笑了笑没吭声。

    在云姨那吃了午饭后他们就要回去了,云姨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特产,有两个人都爱吃的野味和糕点,想着陆成江喜欢苏小雨就没客气都拿上了。

    车一开出村子,苏小雨就问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这么明显吗?”

    “你觉得呢?一直在那黑着脸,人家张韬跟你说话你都没理人家。”

    提到张韬陆成江就有气,他也不装了,“我说他就不能请一个模特拍啊?干嘛每次都让你帮忙啊?你又不是干这个的。”

    “你就因为这个生气?”

    “不然呢?”

    苏小雨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那个摄影师吃醋呢。”

    “我吃他的醋?就他也佩?”想到那摄影师故意没话找话的和苏小雨搭讪,陆成江就一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你老公我不比他帅多了啊!不过我还真是吃醋了,我不喜欢那么多人看你那个样子。”

    苏小雨故意逗他,“我哪个样子啊?”

    陆成江瞪了她一眼,“就你穿旗袍......”

    苏小雨装作不懂,然后一脸懵懂的问他“我穿旗袍怎么了?不好看吗?”

    知道她是故意的,陆成江咬牙切齿的说:“苏小雨,你就气我吧。”

    苏小雨憋着笑,“你别那么小心眼嘛,别人就只是能看看,那你就不一样了.......”

    “我开车呢,你别招我。”陆成江哪受的了她这赤裸裸的挑逗,他脑子翁的一下子就充血了,带着怒气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昨晚她以俩人还没结婚为由,非说在长辈家不能睡一个房间,狠心的扔他一个人独守空房,现在他可是一点火就着。

    苏小雨贼心不死。

    “陆成江,你想不想.......嗯?”

    陆成江呼吸一滞,秒懂了她什么意思,他当然想了,他敢说就没哪个男人能抗的住心爱的人这样的邀请的,他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开,他们现在上了公路了,过了好久才遇到一个路口,陆成江想也没想就拐了下去,见他这是要来真的了,苏小雨就开始怂了,“陆成江,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陆成江咬着后槽牙,“你说干什么?”

    苏小雨带着哭腔求饶,“我错了,我不要。”

    点了火不救火,哪有这个道理?陆成江根本不理她这茬,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车子熄了火,沉着声音对副驾的人吩咐道:“下车,乖,别让我来拽你。”

    “陆成江,你流氓。”

    “那你也是你招来的。”

    陆成江这辆宾利后座还挺宽敞,她真怀疑他买这车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苏小雨在监控里看到苏小胖吐了,她没也在上海停留,当天就飞回北京了,这点事儿她一个人就能处理,舍不得他折腾,她就没让陆成江跟着回来。

    上飞机前她咨询了一下高欢,高欢也觉得苏小胖这应该就是肠胃炎,苏小雨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这些年苏小胖一直肠胃不好,她家里常年备着药的。

    她一到家就看见苏小胖趴在沙发上,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屋子里都是呕泄物散发的腥臭味儿,苏小雨先去开了窗通风,然后找出治疗肠胃炎的药强行给它喂了下去,苏小胖也没力气折腾,吃了药后它又回沙发上趴着去了,苏小雨这个老母亲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打扫战场。

    收拾完后她才给陆成江回了视频,陆成江问:“苏小胖没事儿吧?”

    “喂了点药,应该没什么事儿。”

    看他那应该不像是在家,听着又有点吵,苏小雨就问:“你这是在哪呢?”

    陆成江笑了,“查岗啊?”

    她本来就是随口问问,他都这么说她要没有点反应好像也说不过去。

    “对啊!赶紧老实交代。”

    见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儿,陆成江低低的笑了起来,“在酒吧呢,和几个大学同学出来聚聚,老孔也在,这局是他张罗的。”

    “老陆你干嘛呢,别视频了,赶紧过来喝酒。”

    “他和媳妇汇报呢,来来来,别等他,咱喝咱的。”

    “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苏小雨“哦”了一声没吭声,她听见老孔的声音了。

    以为她是不高兴了,陆成江柔声哄道:“媳妇,你别多想哈,真就是几个大学同学,都是男的,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哈,嗯?”

    “你玩你的吧。”说完苏小雨就把视频挂了。

    半个小时候陆成江又给她打过来了,视频一接通陆成江立马调转了摄像头冲着家里转了一圈,“媳妇,你看,我回来了。”

    “乖,来,亲一个。”

    陆成江问:“媳妇,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

    苏小雨冲着镜头用力的亲了亲,其实她根本就没生气,他正常社交她干嘛生气啊,如果他真想在外面胡来她哪管的住,这种事儿全凭自觉。

    那晚聚会陆成江匆匆忙忙走了,这事儿一下子就在圈子里传开了,现在都知道陆成江浪子回头要回归家庭了,几个以前经常在一起找乐子的公子哥死活不信,还特意打电话来求证,陆成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几个人就起哄非要见见是什么样的天仙能让他这样一个花花大少收心。

    陆成江当然是不会让这些流氓见他媳妇的,如果可能他都恨不得把苏小雨给藏起来,张韬那的那副屏风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要不是怕他媳妇不高兴,他非得把他那破网店给搞黄了,后面他打算让别人出面买回来,买回来后他就摆在家里的客厅,他的媳妇他要天天看夜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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