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子弟

    雨停后,巷口外,渐渐出现了小贩的身影,人流也慢慢多了起来。

    小玖一脸生无可恋地抬起头,瞥向拎着他的那只骨骼分明的手,“云潇,你可以松手了吧。”

    听见叫唤,云潇另一只手抱着剑,目光紧紧盯着马车,凛冽道:“不行,主子还没说要把你丢哪里去,现在不能放。”

    “……”

    未几,小玖黑着脸,忿忿不平道:“世子爷现在不是不想看见我吗?你找个地方给我放下来不就行了,我保证这几天我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出现在世子爷眼前。”

    云潇迟疑地缓缓垂下头,将目光转向小玖。

    见这人看向自己,小玖以为这人总算也是听了回劝,兴冲冲地对他展示自己那充满慈爱的微笑。

    云潇被手中拎着的这人笑得汗毛竖起,不由猛得松开手,往后退了一大步,立马转身单膝跪地,请示世子该如何处理他。

    苏斐然刚刚端起茶,饮下一口,听着二人对话,他轻轻搁下茶杯,缓声道:“他一天倒是闲,既然是今晚要睡的地界,不打扫干净怎么行,将他丢去洗马厩,另外叫云亭去亲自监工。”

    “是,属下遵命。”云潇拱手回答。

    他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小玖,小玖尬笑两声,“不用劳驾你了,我自己来。”随即走进街道,消失在人群中,一抹黑影涌动,云亭跟了上去。

    马车外传来云潇回话。

    苏斐然蓦得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孤本随意丢向桌角,随后屈起手指,轻轻扣响马车内壁,“去望月阁。”

    云潇翻身跃上,马车缓缓驶动。

    趁着今日王婆子轮班被抓走了,江阮阮掐着时间一路小跑到府中后门,果然无人。

    她上前推了推门,被锁住了。

    江阮阮想了想,提着衣摆,顺着一旁的槐树翻了出去,只是许多年没爬过树,她生疏了不少,江阮阮看准墙角有处湿润的泥地,果断跳了下去。

    安稳落地后,江阮阮环顾四周。

    郡守府的后门倒是没什么人,于是她沿着街道,去了平日里常去的医堂。

    华安堂内,因为下雨,来看病的人倒是比往常少了不少。

    江阮阮进入医堂,堂中学徒正弯腰递药给一位老伯,一眼就看到了她,急忙起身,笑着道:“姑娘,又来拿药啊,还是上次那药吗?”

    江阮阮摇摇头,将药方递给他,“劳烦小哥,帮我给李大夫看看这个药方子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再帮我抓几副这个药方子上的药。”

    学徒在腿外侧的裤缝处随意地擦了擦手,接过药方,“行,姑娘你坐着等会,我去帮你问问师父。”

    说罢,他招呼她坐下后,扭头去了后堂。

    学徒进去时,最后一个病人刚刚离去,李大夫正坐在医堂里闭目歇息。

    “师父,之前那个给她娘看病的姑娘又来了,这次想让你帮她看看药方子。”

    闻言,李大夫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拿来我看看。”

    学徒赶忙将药方放在木桌上,李大夫虚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没什么问题,拿走拿走,老夫要休息了。”

    学徒点点头,将药方从桌上抽了出来,跑去了前堂抓药。

    学徒走后,李大夫闭着眼,躺在木椅子上,嘎吱嘎吱作响,他嘴里嘟囔着,“那姑娘的母亲看样子是有顽疾在身啊,怪不得之前那药无论怎么吃,也不见得她好转。”然后他沉沉睡了去。

    学徒抓好药递给她,“姑娘你这药方没问题,我给你抓好了,一共是三十文钱,你拿好了。”

    江阮阮低头看了看香囊,里面还有抄书得来的钱,摸出三十文递给了学徒。

    “多谢小哥。”江阮阮提着药跨出门,向府内赶去。

    “没事,姑娘你慢走啊。”

    学徒转过身,扛起新进的药材收捡进库房。

    郡守府,竹林深处。

    芸烟坐在窗边,缝着手中没完成的秋衣,时不时侧头望向窗外。

    阴云密布,好像又要下雨了。

    江阮阮仰头看了看天色,手中抱着药,往小屋小跑过去。

    芸烟正巧看见江阮阮回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打开门,“小娘子,又要下雨了,快进来。”

    “好,姑姑我这就进来。”江阮阮笑着应声,加快了脚步,跨进门。

    “哎呦,小娘子身上那么多泥是去做甚了。”芸烟围着江阮阮绕圈,上下打量着,“瞧,怎么成了小花脸了。”

    她手指沾着泥,故作恼怒地又点了点她的额间。

    “姑姑,我这是出府太急了,不小心沾脸上了。”

    芸烟颔首,去柜子里拿了件前几年的旧样式给江阮阮穿上,“我信小娘子,你快去把衣服换上,这件厚实些,天气慢慢转凉了,小娘子可不能受了寒。”

    江阮阮乖巧地点点头,将怀中的药递给她,“姑姑,这是母亲的新药,可靠的,我去找了华安堂的大夫看了的。”

    芸烟欣慰地笑着,眼角湿润,摸了摸江阮阮的头,“小娘子,就应该这样做,如今娘子十三岁了,过两年就要及笄了,这些本来该夫人教你的,只是夫人这几年卧病在床……”

    提起母亲,江阮阮握住芸烟的手,郑重其事道:“姑姑你教我也是一样的,你快去熬药吧,这次是宫中的御医来开药方,母亲她喝了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娘子说得是,食盒里给你留着饭,娘子你快去吃。”

    芸烟转身,去屋外的角落处,那里正摆放着几个药罐。

    江阮阮坐在桌边,细嚼慢咽着,饭已经冷透了,但她的心却热得滚烫。

    *

    沈暮白刚跨出郡守府大门,就被留下来的暗卫逮过来与世子会面。

    穿过望月阁的回廊。

    他来时,那世子爷正悠闲地酌饮小酒,透过窗户,欣赏江南雨景。

    身后响起推门声,苏斐然向后瞥了一眼,“来了。”

    沈暮白不客气地坐下,狂饮一大口茶水,入口,“哟,你这还是碧螺春啊。”

    随即他又低头看见了手中奢侈的玉器,他不由嘴角猛得抽动,“世子爷你真奢侈。”

    苏斐然眉头高挑,轻笑道:“当然,我有钱。”

    这该死的皇亲国戚,沈暮白蓦的握紧拳头。

    沈暮白趴在桌案上,无聊地转了转茶杯,“对了,世子爷你老人家怎么改变主意,向林平那家伙透露身份了。”

    闻言,苏斐然丢给他一张纸,纸上写着京城传来的最新消息。

    白纸顺着风飘来,沈暮白蹭起身,一把捞过来,看了看,“这么说的话,京城那边有他们的人,而且看样子那人官还挺大,居然还知道世子爷的行踪。”

    苏斐然勾着嘴角,冷冽道:“官官相护历朝历代都有,既然这群人已经知道我来徽州了,那我就来好好游玩一番。”

    沈暮白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赞同,“也是毕竟世子爷你在京城一直都是个混世魔王,名声也不好反倒有说服力,也就没人会怀疑是陛下派你来江南的。”

    苏斐然眉头微皱,“既然他们提前得到了风声,明面上就得有个钦差来办这事。”

    “行,我今晚回去就传信禀告陛下。”沈暮白低眸摩挲着杯子的图案,沉声道,“这群人一个都别想逃。”

    “我今天去找林平,暗示了我要去和他们同流合污。”苏斐然接着继续道。

    “???”

    “所以世子你今天去郡守府就是为了这事。”

    苏斐然疑惑得看向他,“不然呢。”

    当然是为了那小姑娘,不然还能是什么。为此你不是还专门叫我去给那姑娘的母亲看病,小玖可什么都告诉我了。

    沈暮白心里暗想,不过他可没有小玖那样大的胆子,他堂堂五品官员,是决计不会去睡马厩。

    沈暮白不知道的是,小玖又被派去洗马厩了。

    但他面上只是尬笑两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最近几个地方的涝灾,“陛下叫世子爷想办法安置难民。”

    听到这话,苏斐然转过身,表兄是真会给他找事做。

    他想了想,“现在有哪几个地方遭了涝灾。”

    沈慕白拿出窝在怀里的舆图,幸灾乐祸道:“早就给世子爷你标好了,你老人家仔细瞧。”

    苏斐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指着舆图上几个红点,阴测测道:“我可是纨绔子弟,不能出面,得靠沈大人你了,今晚上信里找我表兄再多要几个亲信来。”

    沈暮白欲哭无泪,差点忘了这茬。

    “是,世子爷。”

    两人谈完正事后,一个靠着窗酌酒,一个趴在桌上灌茶。

    “还有事吗?”苏斐然见沈暮白迟迟不走,出声催赶他。

    “没事了,我帮世子你尝尝这碧螺春新不新鲜。”

    “放心,是从苏州刚进的。”

    沈暮白哈哈了两声,手中倒茶的动作一顿。

    阁楼下,吆喝声戛然而止,小贩们正着急地收拾着。

    “又快要下雨了。”苏斐然倚着窗框,突然感慨一声。

    沈慕白闻言,抬起腿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道:“怎么了,世子爷想出去淋淋雨,洗洗身上的铜臭味。”

    “我知晓你嫉妒了,闭嘴。”

    行,你是世子,听你的。沈暮白撇嘴,又猛得饮下一口碧螺春。

    不过这江南徽州的天确实也该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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