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心

    纲弥代赖朝和他的侍卫都撤走之后,纲弥代赖光看向店里剩下的几人——

    店主斜靠着残破的桌椅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没了魂魄一般,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泪水顺着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一滴滴滚落下来,微张着嘴巴,发出一句又一句无声的呢喃。

    露琪亚跪坐在阿散井恋次身旁,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吉良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医治自己的割伤,匆忙将冬狮郎小心翼翼搬到恋次身边,一个人同时给两个人施起治疗的回道。

    雏森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地上金狮郎的尸体。

    纲弥代赖光走了过去,脱下了外衣,将金狮郎轻轻裹住。

    “它走了,就让它安心走吧。”他看向雏森轻轻道。

    她没有说话,依然低着头,看着被包裹住的金狮郎。

    纲弥代赖光不知再如何安慰她。他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四面被破坏得不像样子的桌椅、墙壁,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钱,轻轻放在店主面前。他想了又想,开了口:“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纲弥代家虽然……但她会好好活着的,我跟你保证,我会留心帮她,哪一天兄长腻了,我就带她回来。”

    “你们这边可以吗?”纲弥代赖光又问向吉良和露琪亚。

    “还好,他们两个都没有伤到内脏。”吉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谢谢你了,纲弥代同学,我这边都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时间,你可以帮我去看顾一下雏森吗?她看起来很不好。”

    纲弥代赖光回到雏森桃身边,想了想,抱起了金狮郎的遗体。

    “我把它葬了吧,好吗?”他轻声问道。

    “我自己来。”她终于张口说了话,“是我把它抱来的,我也要负责把它抱回去。”

    纲弥代赖光将金狮郎递给她,注意到她接过时双手有些颤抖。

    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了。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才一年时间就变成了和母亲一样善良心软的人。

    只有冷酷无情才能在纲弥代家活下去的,父亲从小教育他说感情是最可怕的东西,人一旦有了感情,浑身便成了软肋,所谓贵族就是要控制自己的所有感情,不要像流魂街的平民那般肆意欢乐、肆意哭嚎,那些都是低贱的人性。正是因为他们保留着人性,所以他们一事无成,短命早亡,最终都要化为灵子,成为支撑世间平衡的虚无之物。

    他一直被那么教育,也一直坚信父亲的正确,他一直做的很好的,直到母亲去世,他也没有哭的,父亲还夸了他,哭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一个背负纲弥代之名的人不该哭泣。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大概是进真央的第一天吧。

    “吾亦流魂街平民出身也。” 那个叫雏森桃的女孩笑着,模仿他的语气调侃他。

    没有恶意,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好笑所以笑了。他在纲弥代家见过冷笑、假笑、狞笑、嘲笑、还有各种虚伪的笑,却从没有见过那样纯粹的笑容。

    他看着她一步步努力,从倒数垫底的学生成为了前二十的优等生。他从心里被触动,也慢慢放下了心中的偏见,感到自己过去对流魂街出身学生的歧视实在不应该。

    她确实是父亲所厌恶的那种带着人类秉性的流魂街平民,快乐的时候真的很快乐,毫不控制笑意,难过的时候也是真难过,眼泪很容易就落下来了。可他却并不觉得她软弱可笑,反而感到她体内有一股坚韧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在自己的道路上迈出每一步。

    纲弥代赖光再次看向眼前的雏森桃,心中再一次感慨她的坚忍。今天她眼睁睁看着心中的正义和秩序被打破,同伴一个个受伤受辱,自己也被逼亲手杀了自己养大的宠物,眼圈红了又红,却是忍着一滴泪也没掉。

    纲弥代赖光注意到她将目光移向吉良、恋次、露琪亚和冬狮郎,她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问道:“吉良,冬狮郎、阿散井和露琪亚就拜托你了。”

    “雏森,你还好吗?你要去哪?”吉良担心道。

    “我要去竹山,我想把金狮郎和它妈妈埋在一起。”

    “好,你去吧。”吉良认真道,“阿散井和冬狮郎都没有大碍,一会儿我就能把他们治好的,放心吧,这边有我和纲弥代同学处理,你不要担心。你早些回来,我一会带冬狮郎回你家,我也会一直在你家等你,多晚都等。”

    “我也等你。”纲弥代赖光没有控制住自己,附和吉良说了出来,话音一出,他就后悔了,他和他们的关系只是普通同学,怎么好意思说去她家就去她家呢。他看向面前的雏森桃,想看她听了自己话有什么反应。

    可她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就抱着金狮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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