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还是心计?

    清嘉听完蓝染的话,愣在原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乱菊在远处大声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抱歉,我……我……”看着眼前的蓝染,清嘉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她的脑海中,三百年前那个叫做惣五郎的少年和眼前的蓝染面容重合在了一起。

    她没有感到久别重逢的欢喜,反而心头涌起无尽的痛苦。

    春日的和风轻轻刮过,吹乱了她的额发,她低下头,感到灵魂都失了重。心中甚至好想春风能够再大一些,就这么把她吹走。

    “他们叫你,你便回去吧。”蓝染轻叹了一口气道。

    “哦,好……”清嘉张口,感到自己的声音遥远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扭过头,迈出步子。

    蓝染看着清嘉的身影远去,融入樱花树影之中,感到心头仿佛是冬日雪野,肃杀而清冷。

    他本不打算说出身份的,因为他终将离开,告诉她这一切毫无意义,可他还是说了,他以为她会感动再会,会庆幸相遇,甚至哭出来,激动地拥抱他。可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有些愧疚,只是说了抱歉。

    他感到失望,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到失望了,可此次失望却来得如此迅猛而激烈,让他甚至有些愤怒。

    或许她已经忘了,他想。毕竟只有短短一年多,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跟她的青梅竹马冬狮郎相比,跟她的同学吉良伊鹤、弥纲代赖光相比,她和他的三百年年前的相遇对她来说甚至就像一场梦,都没有多少真实感,她又怎么会在乎。

    眼前明明是春光明媚,蓝染心中的光线却黯淡了下去,仿佛坠入无底深渊。他望向前方,清嘉已经和一众女协成员在樱花树下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说着什么,她坐在粉色的花影之中,如同花朵在春风里。

    女协的成员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女刊小说题材的事情,七绪说起前几期清嘉节选的外国小说很有意思,希望能继续下去,乱菊这才叫了清嘉回来讨论。

    “小桃子,你不是带了几本小说吗?是外国小说吗?来给大家讲讲吧。”乱菊对清嘉笑道。

    “哦,好。”清嘉答应道,她依然有些魂不守舍,昏昏沉沉地从带过来的包里摸出了一本。

    “你拿的什么可怕小说啊,雏森。”乱菊一把夺过了清嘉手中的《罪与罚》,睁大了眼睛看着书的封面,“不要在春光明媚的日子看这么阴暗沉重的书好吧,就没有温暖治愈一些的书吗?”

    乱菊翻了翻清嘉的包袱,发现她带的另外两本是阿加莎的推理小说《无人生还》《死亡草》,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这些书一本比一本渗人啊!”乱菊只想翻白眼,“这些书跟你本人形象也太不搭了吧!”

    清嘉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些书确实与她的形象不搭,与眼前的春日场景更加不搭,但却和她此时心境很搭。

    “我这里倒有一本。”七绪拿出了一本书,笑道,“我觉得这本挺适合今天的场景,不如我来讲给大家听吧。”

    “什么书?”

    “《小王子》,这还是上次在雏森寝寮中看到的,她借给我的。”

    “这不是有正常的书吗?”乱菊看着书本封面上写的书名,感觉得到了解救,“快讲快讲……”

    七绪开始讲了起来,大家顿时被吸引住了,一个个像个孩子一样,紧紧盯着七绪,生怕漏掉了什么情节。

    七绪讲到小王子和狐狸的部分,开始念文中一些对话,念了十多分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乱菊把发呆的清嘉揪了起来,要求她继续念下去。

    清嘉只好接过,努力集中注意力,将眼神聚焦到书本的文字上,开始念了起来:

    “狐狸说:‘我的生活很单调。我追逐鸡,人追逐我。所有的鸡都一个模样,所有的人也是。所以,我感到有点无聊。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的生活将充满阳光。我将辨别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别的脚步声会让我钻入地下。而你的脚步声却会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穴里召唤出来。还有你长着金黄色头发。当你驯养我以后,这将是非常美妙的一件事!麦子的颜色也是金黄色的,它会让我想起你。而且我也将喜欢聆听风儿吹过麦田的声音。”

    虎彻勇音听到这里眼眶已经红了,哽咽道:“这里写得真好啊。”

    “所谓羁绊,正是如此。”露琪亚也很是感动。

    “小王子的世界很大,总要离开的,留下狐狸太可怜了,它本来可以永远不知道思念与孤独是什么滋味,这场相遇对狐狸来说真的是幸事吗?”虎彻清音叹道。

    “是幸事,它至少得到了麦田的颜色。”七绪沉思了一会儿道。

    众人正讨论之时,蓝染从清嘉身后走过。

    清嘉察觉到蓝染的灵压轻微地乱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她想起了她也曾经给惣五郎讲过《小王子》,她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他柔软的棕色头发,想起他静若平湖的双眸,想起他望着窗外枯树时寂寥落寞的样子,想起他听小王子和狐狸故事时的哽咽。

    那如梦一般的经历不是假的,那个少年还活着,就在她的身边,可清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很是沉痛,在她的想象中,那个少年本性良善,怎么也不会成为蓝染这样的人,可他偏偏就成了蓝染。

    蓝染走到七八米远的地方,在京乐春水和浮竹十四郎身旁坐了下来。

    “蓝染队长,这可是好酒,快尝尝。”京乐拿起一坛刚刚赢取的月桂冠,倒了两盏,向蓝染招呼道。

    蓝染谢过,端起手中的酒盏,浅尝了一口。

    京乐春水笑着看向蓝染,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和一众女协会员们相谈甚欢的雏森桃,轻叹了一口气。

    “蓝染队长,我有一个问题,想了很久不明白。”京乐春水饮了一口酒道,“虽然有些唐突,可我实在有些好奇。”

    “京乐队长请说。”

    “蓝染队长在克制些什么?”京乐有些促狭地笑了,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蓝染。

    “克制?我不明白京乐队长的意思。”蓝染低头看着盏中酒,笑道。

    “克制是很痛苦的,蓝染队长啊。”京乐叹了口气,“我们死神的生命如此漫长,雏森那孩子也跟了你五十多年了吧,如果说认识的话,你们认识也有六十多年了,要是人类的话,已经几乎是一生的时间了,你是如何受得了的。”

    蓝染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京乐春水会问这个问题,镇定了一下心神,回答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京乐队长。雏森确实是我的得意部下,我们之间并不是那么客气疏远的关系,不需要克制什么。”

    “部下吗?”京乐笑了笑,继续道,“如此不诚恳就很不够意思了,蓝染队长,对我就不用这么瞒着了吧,你看向她的眼神可不清白。”

    “……”

    “而且这画是怎么回事?梅姬太夫可是把画给了你?你可是这副画的旧主?”京乐看向蓝染放在身侧的画轴笑问,“奇怪,若你是旧主,时间间隔应该不会远到雏森她都认不出吧?”

    “京乐队长,我与这画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因为我前日赠墨稿,梅姬太夫回赠而已。”

    “好好好,暂且不说这画,就算你不是她的故友,你也能感觉她对你的情谊吧,虽然她也在克制,但演技实在拙劣,我看着都觉好笑。这种事情总不好让姑娘家主动,如果你坦诚相告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的,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一直克制着自己。”

    蓝染静默了一阵,低头看向酒盏中飘着的樱花瓣,“我……这么……明显吗?”

    “当然……不是很明显。”京乐春水哈哈笑了起来,“我只是有那么一点怀疑,想要诈你一下,没想到是真的。”

    京乐春水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清嘉也注意到了,听到他说什么蓝染真的假的之语,有些疑惑地看向蓝染。

    “可爱、可爱的小桃子,快来,你家队长有话说。”京乐春水看到她看了过来,招手道。

    “京乐队长!”蓝染急忙想要阻拦。

    清嘉走了过来,在三位队长身前端正坐好,一副准备接受命令的姿态。

    “没什么,雏森君,京乐队长在说笑,你回去吧。”蓝染叹了口气道。

    “真是个不坦率的男人。”京乐春水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京乐君!”浮竹怕他继续说下去,会把事情搞砸,急忙摇头示意。

    “红娘难当啊,有人不坦率,有人太过迟钝。”京乐感慨道。

    “京乐队长,请慎言!”蓝染皱眉道。

    清嘉完全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蓝染的事情已经很让她头疼了,她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周围人的话她听着都恍惚,完全听不进心里去。

    京乐春水说要当什么红娘,她更加迷惑了,以为他们要给谁说媒拉纤,仔细把周围的人想了一遍,把被说媒拉纤的对象锁定到了露琪亚和恋次身上。露琪亚不坦率,恋次迟钝,说的不正是他们吗?

    “京乐队长是说露琪亚和恋次吗?他俩的事我也不好插手的,总需要时间。”清嘉想了想道,“万事万物自有缘法,外力也不见得有效果。”

    “真是没救了。”京乐长叹了一口气,一头躺倒在草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看来雏森副队长还需要些时间才能认清自己的心意。”浮竹笑道,“年轻人啊,总是要走一些曲折之路,可这曲折也是真情能够刻骨铭心的原因所在啊。”

    浮竹话说到这种程度,清嘉已经有些明白了,可她却不敢相信,她看了看蓝染,怀疑他又使了什么心计。

    是心计不是心意,清嘉在心中自嘲道,她反复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即使蓝染是曾经的惣五郎也不可放松警惕。

    她知道他的野心,知道他的手段,知道他是凝视深渊之人,甚至就是深渊本身,绝不是自己这般卑弱渺小之人可以去理解和接近的。

    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这样旁观着,不参与,不介入,就这么装傻,当一个憧憬敬仰队长的副官,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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