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需要从一年前说起。

    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天气，同样的夜晚，同样也是这位司机师傅，人称老王。

    当时上车的也是一男一女两人，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像受过特训一般。女孩年纪很小，大概和颜仟仟相仿，当天喝得不省人事，是被那男人抗上车的。

    上车后，那男人除了说去断桥以外，全程再无任何交际。

    这是很平常的乘客，上车后没有什么交流再正常不过，哪有几个像颜仟仟一般泼皮打滚的。

    老王当然也不曾注意，直到警方找上了他，给他看了张照片，询问三天前夜里是否见过照片中的女子。

    老王看着照片，回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晚去断桥的一男一女，简单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于是警方让他对那名男子的外貌进行详细描述，老王也就只能说个大概，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乘客，不是每个都能记住的，要不是这个女孩喝得大醉被扛了上车，估计他也不能记得。

    老王正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门外传来“尸检结果怎么样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介于是此案最后的一个目击证人，警方也没隐瞒，两天前在曲散江中上打捞上一具女尸，正是当天那晚的女孩。

    老王想想不觉后怕，这么看当天晚上那女孩并不是喝醉，估计是被那男人迷晕了，带到江边给杀了。

    虽然只是猜想，但司机也觉得自己是福大命大，没被杀人犯一同解决。

    虽然后怕，但生活还得继续，该赚钱还是要赚钱，只不过在警方调查的这段期间，隔三差五地往警署跑跑，一个月仍调查未果。

    又是一个夜里，无月。

    老王同往常一样在车水马龙中穿梭，临近十一点左右，路旁一女孩将他挥手拦下。女孩一身素衣，长衣长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上车后，女孩目光便死死地盯着前方，眼珠子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也不言语，老王问了好几遍去哪，也没有回答。

    老王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这次女孩的头缓缓地冲他转了过来，甚至能听到骨头咔吱咔吱的声响。

    不过，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故事发生，女孩只是冲他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手势，老王不解。

    女孩又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摆在老王面前：曲散江断桥。

    老王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孩应该是个聋哑人，悬着心这才放下。不过心里也犯嘀咕：又去曲散江断桥，会不会太巧了。

    但人都上来了，总不能赶人家下车，于是老王便把这女孩送到断桥，其间相安无事。

    直到第二天下午，老王又被警方叫走了，原本是以为一个月前的案子有了些的进展，结果又是叫他来认尸。

    素衣女孩也死了，也是从江里打捞上来的。

    老王这下有点慌了，刚好一个月，两条人命，还都是自己送到断桥的，真是邪门了。

    后来听警方说，那素衣女孩也根本不是什么聋哑人，可那天晚上见得分明，老王也不敢细想了，本本分分干活比什么都强。

    可事情却没有结束的那么早，又过了一个月。

    夜里，依旧无月。

    自从上两次的事件之后，老王几乎再也没送人去断桥，也就白天去过几次，晚上说什么也不去。

    今夜亦是如此，拒绝了几个去断桥的乘客后，在大街上四处揽活。

    很巧，碰到一个长途客，可以小赚一笔，将长途客送到目的后，沿途回城，正好经过曲散江断桥。

    路面寂静，旷阔的大马路上连个车子的影子都没有。江面平静，墨黑色的水渊无一丝波澜，静得好生诡异。

    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在断桥路边，宛转悠扬，黑色发丝杂乱无章地在空中缠绕，好像吊死鬼的绳结，牵着她在空中舞动。

    老王吓得一脚油门踩到底，仓皇而逃。

    就在此时，那女子一个纵身，直接扑到了老王的车上，一张惨白带血的脸紧贴在车窗上，露着一副狰狞的笑容，四肢扭曲在车盖上诡异爬行，关节被摩擦地发出一阵阵吱嘎吱嘎的声音。

    老王当场就吓晕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警方告诉他，当天夜里曲散江断桥又死了一个女孩，也是从江里打捞上来的，正好碰见他昏死在路边，就直接送到了医院。

    原本老王还以为警方定要查问他一番，毕竟每场命案他都是关键人物，谁知警方大致询问后，就放他回家了。

    后来才知道这几个月，不止他一人偶遇命案，打听便知，足足有三十多个师傅送人到断桥后第二天便死了，而且都是在阴历初一那天，无月。不过像他这种经历过三次的人，属实不多。

    如此算来三个月前前后后死了50多人，这种大批量的人命足以引起恐慌。所以后来警方特意把相关和知情人士集体教育，全面封锁消息，事情才没有发酵起来。

    虽说没引起全市的轰动，但已成为夜班司机中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无月夜，断桥绝。不过还是有一些赚钱不要命的小年轻儿，全然不在意，据传闻最后都失踪了，了无音讯。

    很巧，今天又是阴历初一，无月。

    颜仟仟揉搓着鼻子，缩在奚潼的身边，也不知是车窗开着的缘故，还是被刚刚所谓之事惊扰，竟觉得周身寒意四起。

    不过颜仟仟倒也不怕，管他是人是鬼，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况且还有有奚潼傍身。

    但戏还是得接着演下去，颜仟仟娇滴滴地拥在奚潼怀里：“怕死啦，怕死啦，哥哥，人家不要去断桥了嘛。”

    “……”

    奚潼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浑身僵硬，任由颜仟仟摆布，冷冷地看着她一旁作妖。

    老王这时心里乐开了花，加了一百快钱，还不用去断桥，赶忙接声：“得嘞，就依姑娘的，给您二位拉到街京公园公交站那。”

    很快，车到了。

    奚潼下车后，转身发现颜仟仟不见了，心头不由得一紧。

    几秒后，只看见颜仟仟缓缓地驾驶座的车门探出头来，朝着奚潼用力地挥舞着手臂，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几步便跑到奚潼面前，定睛一看，是一沓钞票，一张50的，两张20的，还有一张10块的，刚好一百钱。

    向奚潼展示完毕后，颜仟仟便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自己的书包夹层，得意地说道：“绝对不能让他白赚我们一百块钱。”

    奚潼皱着眉头向车门看去，果然不其然，司机老王被颜仟仟一掌打晕了。

    “放心，这次只用了两成力，”颜仟仟点起脚尖用中指轻柔着奚潼的眉头，“而且只拿回咱们多给的一百块钱，多一分我都没拿，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说着在耳边比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那请无归原主。”奚潼伸手向前假意要取。

    颜仟仟立马把书包紧握在怀里，侧身背过奚潼，护住她的一百块：“西西，咱们分什么你我嘛！”

    奚潼伸回手臂，算是默认了，转身沿着曲散江的方向前行，颜仟仟也立马跟上。

    今天又小赚了一笔！

    距离曲散江断桥还有一段距离，于是二人决定步行前行，正如司机老王说的那样，曲散江一旁的马路，连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见，更别说人了。

    江水幽深，同不见月光的夜色浑然天成，浩浩汤汤，横无际涯，静默之空荡，阴森之死寂。

    “50多人命丧于此，这江里会不会有水鬼啊？”路上无事，颜仟仟便闲聊了起来。

    “我不知。”奚潼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你说这世界上有鬼嘛？”颜仟仟又问。

    “我也不知。”奚潼依旧面无表情。

    颜仟仟早料到奚潼会是这副冷漠的态度，也不恼火，他就是这样的性格，面冷内暖，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你觉得照老王师傅所说第三次遇到的会是女鬼吗？”

    奚潼：“不确定，但感觉行事风格很像……”

    颜仟仟：“柳遇。”

    奚潼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虽然和柳遇接触不久，但这幅画面总能让她联想到：柳遇站在角落里，用影子操作本体做出怪异的举动，然后自己在一旁默默点头欣赏欣赏，自言着：这样比较符合曲散江恐怖的气氛。

    没错，很像他的作风。

    并且来到曲散江断桥也是他的注意，所以整件事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前两次……”颜仟仟回想着老王师傅描述的情景，自己言自语地想着，“感觉这三次行动不像一人所为。”

    奚潼：“我也有这种感觉。虽说结果都是在曲散江发现的尸体，但处理方式和风格都大相径庭。”

    没错。

    第一个人应该是直接将人迷晕放倒打车带走；第二个人怕是用影子操控了本体打车将人带走；第三个人也应该是用影子控制本体了，但选择的是让本体自行走过去的方式。

    时间大概是发生在一年前，如果柳遇所言属实，那便正好与眀决观出现交易信的最后一次夺影时间相吻合，二者会有什么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