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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暗涌

    陆千渺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她待在邱暝居的这几日里,更是格外安静。

    自打身体恢复,她被孙自留夫妇允许下床后,不论白天夜里,她都要去屋前的庭院里练上一个时辰的刀法,她并不用自己的刀练习,而是捡一根竹枝练习。

    她其实想立刻动身前往她要去的地方,可是经历了卢府一战,她才觉得当初的自己实在是自不量力,竟然妄图以现在的功夫去对付自己的仇敌。因此她决定先在这里修养生息一段时间,顺便勤加练习武艺,以图来日。

    其余的时间里,她就主动帮孙自留夫妇干活,譬如锄草、摘药草、磨药粉、下厨烧菜等等。没活干了,她就坐在屋前的一块磨刀石上,静静地望着天空。每次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她的神思总是不受控制地被天上飘浮的白云牵走,不知飘荡到哪里去了。

    一日下午,孙自留在屋里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打算在门口站一会儿醒醒神,正巧望见陆千渺在屋前挥舞竹枝,不曾想竟一时看得入了迷,忘了自己要干的事了。

    只见陆千渺以竹枝代刀,一招一式,都出得干净果决,快如风影。

    孙自留起初还能看见竹枝随着她的动作舞动,招式清晰分明。渐渐地,竹枝在她手中舞得越来越快,招式变化多端,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横扫,一会儿竖劈。到后面,随着人的动作越来越快,竹枝竟出现了重影,好似有无数根竹枝同时出招,每一招都截然不同。到了这时,已经不是人在舞竹枝了,而是人在随着竹枝舞动,人与竹枝已经融为一体。

    等到陆千渺练得出了一身汗,停了手,孙自留这才如梦初醒,不由得抚掌大笑道:“好好好,使得好极了!”

    陆千渺练武从不分心,竟丝毫未注意到孙自留已经站在一旁观察她多时了,直到听见这笑声,她才转向他,匆忙行了一礼,道:“不敢。”

    孙自留大步走下门前的木阶,来到陆千渺身前,赞叹说道:“不必过谦,在你这个年纪,能把刀练到这种程度,已经十分难得了。”

    陆千渺并不言语,她耐心地等待着孙自留说下一句,因为她已看出,像孙自留这样的老前辈,说话总喜欢兜圈子。

    孙自留故作停顿地摸了摸胡子,脸上的神情忽作严肃状 ,只听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惜出手虽快,却耐性不足,碰上真正的绝顶高手,恐怕你的进攻就会变得不足为惧。”

    “多谢前辈指教。”

    陆千渺没有反驳孙自留说的话,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武功还有待精进。

    “你的功夫是何人所教?”孙自留又问道。自退隐之后,孙自留许久没有这么心情激昂了。

    陆千渺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教她武功的人从来没有、也不愿意说出他的真实姓名。

    孙自留见陆千渺一时答不上来,也并未见怪,笑道:“看来你的师父不愿让人知道他是谁,倒也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你不妨向我说说你为何会深陷重伤?”

    陆千渺一向不愿对外人回答有关自己的事,因为她不太愿意相信别人。可是她转念一想,觉得这些事也没什么要紧的,且孙自留已经归隐,告诉他也没关系。

    犹豫再三,陆千渺便将自己是如何落到这般境地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孙自留。

    孙自留听完陆千渺的描述,伸出手朝她脑门轻轻敲了她一击。

    “做事轻率,不计后果!你这样迟早会害了你自己啊,唉!”

    陆千渺却不以为意:“我凭心而行,有何不妥?”

    孙自留连连摇头道:“你自己都没搞清楚,就去掺和别人的恩怨,这就是在给自己结怨!”

    “我并不在乎别人的恩怨,我只在乎我所在意的人。”

    孙自留见陆千渺如此固执己见,只好改口劝道:“好吧,那你日后行动前,别那么冲动,至少把事情搞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这段话,陆千渺倒很赞同,认为孙自留说的有理。

    孙自留看陆千渺有几分听进了他的话,脸上又乐呵呵地笑了,忍不住又继续说道:“出门在外,总是要先顾及自己才行啊,要是事事冲锋陷阵,那还出来干嘛……不过江湖险恶,你一个小姑娘,为何非得涉足这浑水?”

    “我要去找风行雪。”陆千渺在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

    听到这三个字,孙自留先是呆了一秒,随后激动地叫嚷道:“风行雪?你说的是那个十年前率领名剑宗攻打□□万红枯的前宗主首徒么?”

    陆千渺瞧见孙自留如此激动,差点被吓了一跳,缓缓道:“是的。”

    孙自留紧紧盯着陆千渺,一双眼睛闪烁出奇异的光彩,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不已。

    “我听说,十年前,风行雪是名剑宗老宗主钦定的下一任宗主,他只要打败万红枯教主,便可回宗门继承宗主之位——原本该是如此。事实却是他与万红枯教主决一死战,两人最终同归于尽,结果让名剑宗的二弟子魏恩捡漏,当上了宗主。唉,你现在,可见不着他喽!你为何要去找风行雪啊?”

    陆千渺闻言,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内心顿时思绪如潮,万般涌动。

    孙自留一眼发觉了陆千渺神态不对劲,凝神看着她。

    陆千渺默然良久,目光沉了下去,无意识地轻叹道:“原来故人已不在……”

    孙自留海还没思索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恰逢此时,孙夫人从屋里钻出来,声音婉转道:“好端端的,你们两个站在太阳底下干什么?这日头这么大,你们也不怕晒着!”

    此语一出,孙自留已率先回过身来面对自家夫人,和颜悦色地笑道:“这个妮子可厉害,刚才她耍功夫,我看得入眼了!”

    陆千渺也立即看向朝她走来的孙夫人,这会儿她已恢复如常,看不出什么异端。她现在不想去想那些痛苦的事,便暂时将那些事抛在了一边。

    “今儿的天气可热了,我午间熬了一锅粥,现下凉了,不如一起进屋里来吃?”

    孙夫人咯咯地笑着,一面说,一面走到陆千渺身旁,挽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你一说,我也渴了!走走走,咱喝粥去!”孙自留边笑边朝屋门走去,那步态活像个怡然自得的老神仙。他与陆千渺的谈话就这样轻轻揭了过去。

    也就在这一刻,陆千渺忽然觉得报仇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当孙夫人挽住她的手,和她并肩走进屋里时,她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平凡而又温馨的日常。

    她贪恋这短暂的温暖,就像蝴蝶蜜蜂贪婪地吸吮花蜜,因此格外珍惜与孙自留夫妇相处的时光,哪怕不与他们说话,仅仅是待在邱暝居,她也觉得心里多了几分充实和快乐。

    但她清醒地明白这些并不是她真正所拥有的,她只是将心中美好的希望,寄托在孙自留夫妇上。她不能沉溺于此,她害怕继续留在这里,她可能会丧失斗志,丧失斗志比死亡还可怕!她决定明天就向孙自留夫妇辞行。

    暗夜,月光皎皎。

    枫鸣镇的一处宅院,大门敞开,门口血迹斑斑。江慎怜沿着血痕往院中走去,脚下一片湿濡,月光自头顶倾泻下来,照得地面发亮,将猩红的地面暴露得一览无余。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宅院,江慎怜每走到一处,都能看见一具尸体。死寂的宅院只回响着一串轻轻的、空洞的脚步声。

    江慎怜像是习以为常般神情冷漠地在宅院中走来走去,路过一间厢房时,他听见了细微的呼吸声,那是濒临死亡的声音。他微微一笑,推开那间屋子的门,走了进去,就见一束明亮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刚好照在一个人的脸上。

    那个人就坐在窗下,背靠着屋墙,一道伤口从他额间划下来,一直划到他的嘴角,暗红的血沾满了他的脸庞。他闭着眼睛,脸上毫无生机,仿佛已经死亡,但他的鼻孔还在出气,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

    江慎怜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恰在此时,那个人猛然睁开双眼,直直地注视着江慎怜。那眼神既没有惊恐,也没有杀意或怨恨,或者对生命的留恋与不舍,只有空洞和麻木。

    他的腹部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子口,背部被人砍了一刀,左腿中了暗器,他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也看见了太多残忍的、鲜血淋漓的画面。当他看见一个活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已经毫无感觉了。

    江慎怜用冷冰冰的目光盯着他,开口道:“柴淳和顾丰的妻子呢?”

    那人像是没听见般,毫无反应。

    江慎怜微微皱眉,只好换个问法,又道:“金善堂去哪了?”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那人忽然神情大变,颤声道:“金……金、善……堂……”他竭力想表达些什么,但此时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无法顺畅地说出来,便瞪着浑圆的眼珠咽气了。临死之前,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注视着江慎怜。

    江慎怜伸出手,把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帮他合上了双目。他其实很少这么做这种多余的、毫无意义的事,但这次是例外。

    他把这座宅院逛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死的一半都是上次在卢府见过的客人,其余便是他没见过的其他江湖人士。他还是来得太迟了,没有赶上这出好戏,他心里有些懊恼。

    他阴沉着脸地从宅院中走出来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风悄悄掀起沉睡在地面上的一片树叶,树叶打着旋儿、一上一下地沉浮不定,贴着街道地面,由风推送着游进了暗夜的缝隙。

    江慎怜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狠厉的目光,只见他施展身法,如燕子般轻轻掠过地面,一眨眼已飞到十几丈之外。再往左一拐,他便彻底没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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