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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苏家主宅和苏木现在和妈妈住的家不过是一东一西的距离,但也要坐上十几分钟的车程才能到达。

    车上,苏木微敛着琥珀色的眸,他静静地坐着,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默默隐忍,仿佛一只蛰伏中的猎豹,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沉寂的车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规律呼吸声,空气中颇有一番暴风雨前夕的滞重。

    太阳落山了,天色阴沉,仿佛略过了晚霞这一步,直接进入了黑夜。浓厚而沉重的云被大风吹散,路两边的树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弯下腰来。

    灼热的风从车窗的缝隙里往车里灌,带着暴雨前特有的潮湿而闷热的气息,身上也变得黏黏腻腻的。

    “今晚怕是有一场大雨了。”陈叔看着窗外,按下了车窗的按钮,车窗缓缓地紧闭了起来。下午的时候只觉得今天格外的炎热,倒也没有想到晚上会有一场大雨。

    “接下来一周都有雨。”苏木答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只见他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了车窗外,看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街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车窗外的树木不断往后退去,不远处,苏家主宅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不同于别处几套房子的西式风格,主宅的房子构造和造型显然是属于中式的。远远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木质榫卯结构的亭台楼阁,亭子前的池塘里,大片大片的荷叶铺陈在水面之上,粉白的荷花三三两两地立在其间,像是娇羞的少女。

    亭子之后便是房子,木质的大门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大红对联旁挂在墙上的八卦和桃木剑格外的显眼,处处都透露着风水师的精巧布局。

    苏木抬起头,看着窗棂里透出的昏黄灯光,琥珀色的眸子里也暗暗地迸发出了奇诡的光。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他很期待。

    走进苏家大门,迎面而来是一个庞大的架子。架子上摆的并不是什么名贵古董,却是比古董还要宝贝的一些药材和药酒。

    越过古典而精致的屏风,大家已经在饭桌上等着,苏木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说是全家人,其实也不过是几个人,苏常山,苏木的后妈,还有后妈的一儿一女。

    只见饭桌上的后妈打扮得花枝招展,年过半百的她并不服老,身上颜色艳丽的旗袍显然对她来说显然并不合身。

    灯光打在她妆容精致却充满塑料感的脸上,脸上的沟壑一览无余。此时她正两手挎着苏常山的胳膊,像是挑衅一般地看着苏木。

    和淡然而优雅地老去的宋江篱相比,这两人可谓是天壤之别,苏木的心底里不由得唾弃起苏常山的审美。

    而苏木的那位妹妹,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给到他,瞟了一眼,便低头继续玩手机,显然没有把苏木放在眼里。

    她的头发被染成了大红色,看起来只觉得和家里古香古色的装修很是突兀,反倒是和她妈妈的旗袍颜色相配。

    而那位仅仅和苏木相差三个月的弟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木。

    和因为生病而消瘦的苏常山不同,这位弟弟肥头大耳的,脖子上和手臂上的肉一截一截的仿佛是堆砌起来的轮胎,那肚子前垒起来的肉,几乎要把衬衫的扣子崩掉。

    这一儿一女,显然长得更像他们的母亲,并没有遗传到苏常山的儒雅气质和老去却依稀可见的精致长相。

    苏木的父亲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并没有像同龄人一般发胖,疾病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没有折损他的儒雅,反而给他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他的五官因为消瘦而更加深刻,此刻更多的是给人一种疏离感。

    毕竟年岁已大,他琥珀色的眸子已经不再清澈,眼里的浓滞,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表情和想法。

    所以当苏木进来的时候,家里的佣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连后妈的眉毛也轻轻地挑了一挑。因为苏木的上半张脸,和苏常山相对照,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稍显圆润的内眼角,琥珀色的眸子,甚至连鼻子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不过虽然苏木的长相和苏常山相像,但气质上,更多和宋江篱相似。以至于旁人第一次见面只会觉得两人很像,但并不会马上认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两父子。

    后妈看在眼里,挎着苏常山的手紧了紧,心底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危机感。她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剥花生的儿子,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父亲。”苏木掩下了眼里的厌恶和不耐,不卑不亢地说道。

    “坐吧。”苏常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是后妈正在坐的位置。

    “常山!”后妈小声说道,虽然她心有不忿,但还是顺从地抽回了手。

    她换了一个位置,随即,便一脸狠毒地看向了苏木。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一样。二儿子也收敛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正眼看向了苏木。

    “爸,你怎么叫他来吃饭,我不想他做我旁边。”妹妹的声音矫揉造作的,听得人很是不舒服。

    “不吃就走。”苏常山的话是说给女儿听的,也是说给后妈听的。

    只见后妈也忍无可忍,愤然起身,用力地推开了木凳。木凳凳腿被拖拽开,发出滋滋的刺耳声。

    苏木倒是不客气,忍着心底的恶心,施施然地坐到了后妈原本的位置上。

    “开饭吧。”苏常山说道,只是桌上并没有一个人动筷。精致的菜肴被冷落,昏黄的灯光打在饭菜之上,莫名生出一丝冷清。

    “明天小木就会到公司里,研发和工厂的事你和他交接一下。”苏常山对二儿子吩咐道,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

    “可是……”而儿子这才慌了,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但又马上就被苏常山给反驳了。

    “没有那么多可是,”苏常山“啪”地把筷子拍到了桌上,忍了很久的气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

    “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什么成果都做不出来,原本的东西被别人赶上了,新的东西又不合格,我们都已经被别人踩在胸口上了,你还只会吃喝玩乐。”苏常山说着,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来。

    二儿子第一次见苏常山大发雷霆,本就理亏的他更是被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常山说的确实是实话。

    二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很早苏常山就让他跟着自己在公司学着管理,只是他不上进,耳根子软,又交了一群纨绔子弟,这么些年了,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最近几年苏常山身体不好了,不得不放手给他做,结果没几个用,公司的生意就已经一落千丈。

    二儿子也不知道苏常山是什么时候把苏木找回来的,也震惊于苏木的能力和手段。就这几天他做的事,就丝毫不像是流落在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样子。

    “其他的生意我随便你做,”苏常山喘了一口气,“新药研发和药厂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苏家原本就是做中医药发家的,历史往上数都有几十代,可以算是传承下来的百年家业。现在这个家业落在了苏木这个程咬金的手里,明眼人也知道苏常山是什么意思。

    医药是家里最大的产业,不仅仅意味着眼前的钱,更意味着以后的家产分配,意义重大。以至于,在饭桌上的人和服侍在饭桌的人,都对苏常山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震惊,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苏木对此并不意外,甚至第一次觉得苏常山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在回来之前他就查过他这个弟弟,一事无成,眼光短浅,也亏得苏家家业深厚,根基扎实,才没有被他给败光。

    他们苏家一家之后还有千千万万家,苏家任何一点微弱的倒塌,放大在他们的身上,也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的连锁反应。

    把自己找回来,也是苏常山的无奈之举,也正中苏木的下怀。他正愁着怎么名正言顺地回来,名正言顺地接近公司,名正言顺地开展调查。

    “我吃饱了。”后妈显然被气得不轻,但又不敢在苏常山面前发泄,骂骂咧咧地一把推开了站在身边拿着托盘的佣人,扭着屁股往楼上走去。

    凳子被她推倒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我也吃饱了。”女儿追随母亲而去。

    “我也吃不下。”二儿子也有样学样。

    苏常山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刚刚缓下来的呼吸又喘了起来,整个人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嘴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两只手在空中挣扎着,双目有些放空。

    等候在一旁的仆人赶紧簇拥了上来,急急忙忙把苏常山放平,一边吩咐着叫家庭医生,一边给他喂着保命的丹药。然后,一群人又风风火火地把抽搐着的苏常山送上了楼。

    饭桌旁,只剩下了苏木一个人,还有几个面面相觑的厨子。

    “热闹”的饭桌突然陷入了沉寂,闹剧终于平息,这场鸿门宴以一方的遗憾退场而宣告结束。

    苏木冷笑着,没有一丝温度,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讽刺。

    这么好的饭菜倒掉就太可惜了,苏木想着,拿起筷子,慢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因为苏常山大病初愈,桌上的饭菜都十分清淡,甚至连油水都不多。

    新来的厨师大概是个南方师傅吧,嘴里清单鲜香的白切鸡让苏木想起了过去在G市的日子,如果茵陈也在,她估计会吃得很开心。

    但还是黎爸爸做的菜更好吃一些,也不知道茵陈习不习惯在北方的生活,他也好久,没有吃过爸爸做的菜了。

    苏木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没有尽头,一些被尘封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将他团团包围,苏木却心甘情愿地被它们困住。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狂风席卷着豆大的雨滴,雨滴打在荷塘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荷叶在雨滴的打击里起起伏伏,荷花矗立在风雨中,微微弯着腰,随着风雨起舞,摇摇欲坠,却不曾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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