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少龄闻声转头看去，与卫子景大眼瞪小眼。
见卫子景一脸不欢迎，沉少龄因为他坑自己的事脾气上来了，正想发火，团子连忙提醒：“主人！他是小红人！鸿运高照啊，主人！”
沉少龄这才回过神来，死死忍住想要给卫子景一拳的冲动，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扯上笑容：“卫公子，您是贵人多忘事吧？说好了我帮忙引开追兵，让我跟着你的吧？”
“咳咳咳……”
卫子景咳起来，吓得沉少龄还以为他不行了。
谁料这人咳够了，才道：“……是，沉姑娘记得没错。”
“既然如此，卫公子为何要提前离开呢？少龄可是追了许久才追到。”
卫子景忍住心虚，低声道：“既如此，沉姑娘辛苦了……”
沉少龄笑眯眯：“不辛苦，卫公子，既然您不遵守约定，那这个约定我也得改改，您不愿意我跟着你，那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好了！”
“沉姑娘，……”
一旁卫小虎开了个头，就在沉少龄微笑的目光下熄了火。
卫子景看着沉少龄，不免有些发愁，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叹口气：“沉姑娘说怎样那就怎样，卫某遵从。”
大不了养好伤再逃。
卫子景在心里暗自嘀咕。
沉少龄这才重新看向医馆门口。
一路走来，代州城内看起来还算安详，但医馆门口却和一路所见情况截然不同。
门口堆满了病患。
他们拖家带口，有的身上还有铺盖卷和锅碗瓢盆。
仔细看去，他们脸上神情麻木而痛苦，仿佛忍受了许久的病痛。
有的断了腿，只能趴在门口台阶上；有的人肚子又大又圆，却是个男人；有的抱着孩子，孩子在哇哇大哭，母亲却只能一直看着……
而门口有好几个土灶正在冒烟，煮药的药童小心看着火势。
还有好几个药童穿梭着，为情况更紧急的病患带去一碗药汤，带去希望。
人间百态，世间苦难，皆汇集于此。
沉少龄不由得喃喃出声：“他们是怎么了？”
卫子景也从卫小虎背上下来，艰难站着，面无表情道：“他们不过是战争和贫穷的战利品。”
沉少龄沉默，不再出声。
卫小虎让人扶着卫子景，他亲自进到医馆询问。
片刻后，出现在门口，朝众人招手。
众人这才迈步进了医馆。
门口右手边的柜台里三个抓药的老掌柜忙的不可开交。
正屋中间还摆了好几个床铺，一个头发微白的老者刚从几个床铺间离开，看见沉少龄一行人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卫子景。
没甚表情的朝卫子景道：“受伤的是这位公子吧？”
卫小虎连忙道：“是。”
这边大夫给卫子景检查，沉少龄悄悄走到门外，问向正在煮药的药童：“小公子，你们药馆每日都是如此吗？没有旁的医馆了吗？”
那看火的药童抬头一看，是个漂亮姑娘，语气也不由缓和道：“姑娘，我们药馆也就是最近一个月，听说是并州打仗才这样的，除了我们，代州城内还有俩医馆，不过情况都差不多。”
沉少龄点头，继续询问：“那每日如此，也是一大笔开销，我刚刚看到都没有掌柜的收钱，掌柜真是个大善人……”
听到这话，那小童不由得语气高昂，兴奋得说道：“这个姑娘不知道，我们代州州府大人下了命令，要求我们医馆全力救治伤患，至于银钱开销，都有州府一力承担！”
“我们州府大人是个大好人！”
沉少龄也连连点头，十分赞同，如此爱民如子得州府大人委实不多见，真想见见啊。
她又道：“代州州府大人果真是个好官！那小公子，他们中我看有些人不像是没吃饭饿的不行，你看，那个，大腹便便的……”
小童抬头看了眼，才道：“那个啊，那个才真是可怜，他啊，吃不上饭，一路只能吃土，才撑到代州，这土吃多了，不会消化，就堆在身体了，但还是饿，就只能接着吃，然后就成这样了。”
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现在已经不行了，根本治不了，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沉少龄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心底又是一阵心酸。
这是什么世道啊。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吃饱饭，穿暖衣呢？
卫子景一出门，就看到沉少龄看着那个大腹便便的难人一脸心酸难过，然后开始空洞迷茫的眼神。
他沉默，他的心肠在上辈子已经硬了，不过都是人间炼狱，有什么好可怜的。
卫子景面无表情，上前轻轻用腿碰了碰蹲着的沉少龄：“走了！”
沉少龄回神，这才起身问道：“看完了？大夫怎么说？拿药了吗？”
卫小虎率先回话：“看完了，大夫说是被撞得有了内伤，好好休息一个月就能好，也拿药了。”
沉少龄点头：“那我们走吧。”
一行人决定在代州休息一晚，明日启程回并州去雉山，主要是沉少龄的决定，他们不敢反驳。
一夜无话。
翌日，考虑到卫子景是伤患，还是她的吉祥物，沉少龄租了两辆马车，才启程往回走。
沉少龄与卫子景一辆，卫小虎驾车，另一辆是张尧和他们手下四人。
马车里。
沉少龄看着卫子景等待他说话。
卫子景想了好一会，才道：“沉姑娘此法不错，不过卫某有一疑问，沉姑娘怎么能保证自己能吃得下滑石寨？”
“自然是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只好杀鸡儆猴了。”
她虽善良，却也懂得有时候总有些人欺软怕硬，得让他们尝尝痛，才会害怕。
“那沉姑娘怎么能确保滑石寨那么两千多人马不会背刺，刀戈相向？”
沉少龄神秘一笑：“自然是有人手。”
卫子景点头：“善。”
一路马车急行，也用了大概俩时辰才到雉山脚下。
让两人驾着马车还回去，他们剩下的六人才往雉山而去。
短短三五日的时间，沉少龄仿佛过去了许久，这次直奔滑石寨而去。
张尧看着队伍离滑石寨越来越近，心底不由得冷笑，这么几个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闯他们滑石寨！
看他二弟不好好给她一个教训，到时候把这个女的抓了，他可得好好折磨！
这么一想，心里勉强好受点。
可他浑然不知，自家二弟早和沉少龄交过手，还大败。
一刻钟后，沉少龄用刀抵着张尧脖子，立于滑石寨门口，大声喊道：“让你们二当家出来，好好认认，这是不是你们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