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睁开眼睛,四周黑暗一片,我嗅着冰冷的空气,眼皮肿胀酸痛,一瞬间觉得身体浑身乏力,意识疲倦,我使劲儿扯动自己的胳膊,伸手摸手机,但我已经忘了昨天睡觉前把手机放哪儿了,左右摸索不到,索性起身拉开被子翻找,终于在床的中间找到了手机,刺眼的光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还很早。

    我又趴下,想着自己还能睡好几个小时,不由得心里生出兴奋。索索的闭上眼睛,我的额头渗出粘稠的油一般的汗液,我想用手擦一下,但心想着这一擦估计又更清醒了,所以索性不管了,让汗液继续渗出,空气拍打在额头上,又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包在被子里的身体也在出汗,汗水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身体因此而产生的热,让人烦躁,我恨不得下床把脑袋上空的风扇打开。

    实在受不了了,我用枕巾擦了额头的汗,眼睛已经重的和几个石头压着的感觉无二。

    我昏昏沉沉的下床,开自己的箱子找药,打开塑料袋的声音刺耳,即便我小心翼翼,声音依然大的出奇,我抬头看室友安然无恙的睡着,屏气继续在塑料袋里小心翼翼的翻找,终于找到了一盒感冒药,倒在杯子里冲了水,喝了下去。

    又爬上了床,大概刚才运动的过多,这会儿已经十分清醒了,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睡觉前都干了什么,还能记起自己靠着一棵树流了很多眼泪。

    在这种清醒的又无聊的时刻,我的思想又开始像奔腾而过的马群一样,毫无顾忌的开拓领域,从东想到西,又从未来想到以前。

    我为什么要和刘铭晟分手呢?因为他有了别的女人,他的生活不再需要我了,所以我自然而然的从他的生活里退了出来。

    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想到过年可以看到刘铭晟,每天都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幸福中,而元旦那一天,这些幻想都被打碎了,我只是偶然想给刘铭晟打个电话,可没想到给刘铭晟打的电话竟然是个女人接的,她的声音成熟有力。

    而且那个电话是晚上十二点打的,完全是因为我想跟他第一个说新年快乐。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自己的房子里睡觉。

    可是他的房子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呢?

    当时我是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问她刘铭晟在吗?

    她说睡着了,还问我有什么事儿吗,她会替我转达的。

    我抓着手机,摇头,对着黑色的空气摇头,用颤抖的发紧的声音说,没有。

    挂了电话,我拉紧被子,把自己深深的陷进去,被子特有的灰尘的味道窜进来,一层一层的埋着我的心脏,夜晚的空气大多冰凉,从鼻子里带着灰尘的味道不断侵入我的气管里,我感到顺着那个气管开始到支气管,再到肺,最终每一个肺泡都被那冰冷的空气所包围。

    我甚至不敢相信刚才听筒里的声音是女声,会不会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使我没有听清楚,可是那声音和我故意作对地反复的在我的脑海里徘徊。

    大半夜的,我蒙着被子沉重的呼吸。

    被欺骗和被玩弄的感觉像是一杯咖啡,加再多的糖也难以掩饰那原有的苦涩,我终于理解小丑是什么样子的了,就像我这样,对他毫无怀疑,最后才发现他的眼眸里,我只是个蹦跳的小丑。

    我捏着手机,打算重新打电话,看着电话那头的名字,手指僵硬,在那个电话拨通后又挂了。

    我无声无息地掉眼泪,难受的哭泣,我的大脑在徘徊着各种场景,统统在蚕食我的心脏。

    他背叛了我,他和别的女人有染,他们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在一个房子里,他们可能……

    我不敢再多想,可是越是警告自己,思想越翻江倒海,我似乎是亲眼看到了他们躺在一起,做各种我难以忍受的动作,刘铭晟把对我说的话说给那个女人听。

    我悄无声息地哭着,气管开始发紧,里面的肌肉抽搐在了一起。

    第二天刘铭晟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试探性的问他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他说很好。

    我又问他一个人睡觉是不是有点孤单呢?

    他开玩笑的说“那你来就好了。”

    他玩笑式的回答更是引燃了我身体里埋着的愤怒,我气得身体直发颤,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楼道里,手指一直在抖,指头在白色地砖反射的光线里抖动的厉害。

    我因为自己的气愤无处发泄,一不小心告诉了莫佐亦,没想到他就坐着火车赶来了,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初中是一个班的,高中是一个学校的。

    一月份还是挺冷的,他在东北地区,那里纬度高,温度更是低,他来的时候,穿的是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包的跟粽子似的,气喘吁吁的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在火车站。

    我赶到后,带他到火车站附近的馆子里吃东西。

    我们低着头吃东西,他突然问我心情还好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很好,我也就是说说,你没必要来的。”

    他低下头安静的吃饭,在中途,又突然对我说“林叶,我喜欢你,从初一就开始喜欢你了,你写作业的时候我就在拐角看着你,我的座位就在教室的最拐角处,可能你一直都没注意到,你坐在左边时,我就移到右拐角,你坐在右边时,我坐在左拐角,总之我就是想清晰地看见你,你高中时……”

    他这突然的告白,使我猝不及防,我本就心情烦透了,于是打断了他“好了,你吃东西吧”。

    可那天的他就像着了魔似的,硬是要跟我说很多,他捏着筷子,眼神□□的望着我“高中时,我去过很多次你们班,为了能看见你,我经常绕很大一圈子去卫生间,我不想看你受伤害,林叶,他一点也不好,你不要再跟着着他了,他根本不喜欢你。”

    在听到他说刘铭晟根本不喜欢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像河水决堤了一般,我把筷子拍在了桌面上,那一声震耳欲聋,整个屋子里都瞬间安静下来,我至今记得自己用很大的音量说“好了”那个声音是颤抖的,因为我相信了他所说的,我觉得刘铭晟是不喜欢我的,他在一座我无法触及的城市,为一个女人租了一间房子,他们享受同一张床的温暖,夜间的时候执手呼吸同一个天花板下方的空气,或许他们更做了我无法原谅的事情。如果他爱我,是不会同时和两个女人这样纠缠不清的。

    我起身,朝外走去,一月份冷冽的寒风钻进身体每一个空隙,他跟在我后面跟我道歉。

    我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落。

    绝望的心情就像风一样,猛烈地刮来。

    “买票吧,今天就回去”

    他抱着羽绒服,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了,他是在关心我,我却因为自己内心的气愤而忽略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

    我放软了语气“你回去吧,我的事儿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抬起头,又对我说“林叶,如果你们不在一起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他背后是这座城市荒芜的冬天留下的颓废残败的景象,风总是擦着地面吹过,滚动着几片垃圾,行人的脚步永远匆匆,可以看见的紧紧是背影和发梢留在风里的角度。

    我点点头,看着他木讷的朝着售票窗口走去。

    之后刘铭晟给我打来电话,我拒接了,直接给他发消息“期末开始,紧张,拒绝联系”。

    刘铭晟之后还给我打电话,我依然拒接,他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是不冷不热的和他一起吃饭,他问我怎么了,我说学习呢,紧张。

    他笑我,还调侃我跟高中生似的。

    看他的样子我更加气愤,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脚踩两只船,我现在不清楚自己算是他的女朋友还是备胎。

    我直接扔下他到图书馆待着,他没有借阅证,进不去,就在图书馆门口待着等我。

    我把书一页一页猛烈地翻动,纸张在剧烈的翻动中,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是极其幼稚的小女生的把戏,可我内心的气愤如何能就此化解呢?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我对他的故意疏远,等到我出来后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告诉他,只说我觉得我们俩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对方是不是真的值得去爱。

    他顿了顿,沉默的看着手表,手腕上有的静脉清晰的暴露,他是那样瘦。

    我向外走去,他突然抓着我的手腕“你是说我不值得你去爱吗?”

    我没有回头,那会儿已经下午了,冬天总是天黑的很快,太阳像是喝了一瓶红酒一样,露出玫瑰红的脸,在远处的云彩和树木之间,晃晃悠悠的往下移“你自己想吧,我不想和你说太多的话。”

    我推开他的手,离他而去。

    我们突然开始了冷战。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心烦意乱的埋头学习,然后告诉自己等回到家里再说。

    这场冷战持续的时间很长,长到在我当时生活中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无限地延长,无数的心烦意乱像水一样沉重的坠在这些时间罅隙里。

    一放假,家里就有更重要的事情,姥姥生病了,我不得不陪妈妈去医院陪姥姥,医院是一家忆城的医院。

    我们检查了很久,然后确定在过年后做手术。

    这样我和刘铭晟的事情又被耽搁了。

    我们基本上持续了接近一个月的冷战,他没有再主动联系我,我也没有联系他。

    想到他还有一个女朋友,我就没有办法让自己去主动的向他示好,而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真的就没联系我。

    可能他选择了她,而我是被主动放弃的那一个。

    姥姥进去检查室检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走廊的蓝色塑料椅子上,早上的九点多,走廊尽头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可以看见黄色的日光从窗户的边缘擦着进来,呈放射状散开,我的手握在一起,我把它们放在膝盖上,弯腰可以看见握紧的拳头虎口处纵横交错的细微皮肤裂纹,它们错综复杂地爬在我黄色的皮肤上,凌乱的像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我在想如果我软弱一点,求求刘铭晟,在这场选择中,他会不会首先选择的是我,可是这么久的冷战,恐怕我们遗留的那点感情也消失殆尽了吧。

    手机铃声响的那一瞬间,我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连是谁打来的都没有看就接了。

    “喂?”我小心翼翼的踱步来到楼梯口。

    那边沉默,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喂?”我再次问出声。

    “我,刘铭晟。”

    我突然手不知所措的顶着墙壁。

    “我姐结婚,你来吗?”

    “啊?和谁?”我慌乱的立起身子,看着眼前医院墙壁上塑料装裱的宣传语,暗淡的绿色在晨曦中,像一片沾满尘土的布。

    “不重要。”

    “为什么?齐阳洋呢?他怎么办?”感觉眼睛快要泛泪花了。

    “没有办法,我姐的选择不是他。”他的语气里自始至终都是平静。

    “那你姐的婚礼什么时候啊?”我重新靠在墙壁上,用自己的左手撑着墙壁。

    “2月14日”

    等我挂了电话后,我急忙给齐阳洋打去电话,那一刻,我才发现,齐阳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主动发消息来联系我了,我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是过去很久才回一下。

    齐阳洋的声音一出现,我就立马问他知道诗龄姐结婚的事吗?

    他很淡定的跟我说“知道”两个字,那两个字没有丝毫的颤抖,从听筒那头他的喉咙里清晰地发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你不用再问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难过过了、伤心过了,不过现在已经都好了,她的婚礼我会准时参加的,我还忙,我先挂了。”

    一阵忙音。

    我靠着医院早晨冰冷的墙壁,地面是洁白的瓷砖,在熹微的晨光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医院安静的只有我的呼吸。

    刘诗龄婚礼的那一天正好姥姥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我坐在病床边,画了很久的妆,把头发梳起来散开了,又梳起来散开来,问姥姥哪种好看,她半靠着床头,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眼睛皱到了一起,观察我的妆容和发型“好看,好看,怎么都好看。”

    我一笑,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最后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地址,拿出手机发消息问刘铭晟。

    他没有回我的消息,却直接给我打了电话“你收拾好了?”

    “嗯,我想问你,那个婚礼的地点……”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淡淡地说“我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告诉我地方就行。”

    “你找不到的,我来接你,告诉我你的地址。”

    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从窗户照进来的光把它照的雪白,我告诉了他医院的名字。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后,电话又响了,他说“到门口。”

    我迈着步子,怀着一种五味杂陈的心情去见他。

    他立在车子旁边,看着我走过来,日光温柔的替他镶了层金色的边框,他的头发那样整齐,笑容那样和蔼,我走上前。

    “还记得这里吗?”他问我

    我回过头来,看着医院大门口,巨大的医院名称的铁牌子在树木的遮掩下,发出晦涩暗淡的光,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石板地面干燥的尘土,和走过去留下的脚印。

    刘铭晟指着医院门口附近的一个空地“就是那里。”

    我恍然大悟的看着那里,他的手指笔直的伸向那里,伸向我们过去的那个夜晚,我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呼吸着他的味道的那个夜晚。

    他打开车门“上来吧。”

    我看着他开的车门,那是副驾驶座的位置,是离驾驶员最近的位置。

    我打开后面位子的车门“我坐这里吧。”

    他一把扣住已经半开了的门“坐前面”他的眼睛坚实的看着我,声音变得绵软“坐前面,好吗?”

    我犹疑了一会儿,走上前,弯身钻进车里。

    一路上,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不说话。

    我们彼此沉默,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味道,那种男人特有的混合着汗水味儿的阳刚之气的味道,我把手局促的放在大腿并齐的中间的缝隙里,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紧紧的捏着左手的食指,摩擦、摩擦,带来温度,灼热的温度。

    在穿过一个铁桥下后,他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我侧头看着他的下巴,他的下巴是方形的,总给人一种安全感“怎么了?”

    没有一丁点征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丁点儿的征兆,它就像从生命里突然崩裂出来的一簇烟花,但这种烟花带着短暂即逝的悲伤,在黑暗之中炸裂。

    他一把将我扯进他的怀抱,坚实的手臂将我紧紧靠在他的身体上,他的心脏跳动的力量就像在我身体上一样,我清晰地感觉到了。

    “林叶,我姐没有和齐阳洋在一起,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在一起了?”他的声音带着忧伤,说这句话时就像悲伤地科学家预言性地宣誓地球将要在何时毁灭一样。

    我的一只手低垂在车座上,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微的蜷缩一下,就能感觉到异样的存在感,那种存在感是手指摩擦过空气的僵硬的感觉

    他的这句话就像分手的话一样“刘铭晟,你是不是不爱我啊?”

    他的手把我勒的更紧,我感觉到自己快要断气一般的难受,我的手撑在了车座上,试图把自己拔出来。

    “林叶,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特别。”

    “可你欺骗了我”我的手终于撑在了他两侧的腰上,我抓着他腰两侧西服的布料,把自己的身体使劲儿向后撑,终于使自己脱离了他的怀抱,并把我憋了好长时间的话说了出来,我那蕴藏了好久的悲伤的气愤,我那对于他背叛我的埋在心底的气愤。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什么?”

    那眼神很是无辜,却更让我可气,他像是在装作不知道,企图隐瞒他欺骗我感情的事儿,

    我的脸侧向一边,嘴角抽搐,手指无力地颤抖,我感觉血液在皮肤下滚烫的流动,我涂了口红的唇此时此刻一定殷红“开车吧,时间快到了。”

    他开动车子,车子缓慢的在公路上行驶,我看着窗外移动的树木和建筑,绵延不断的绿色夹杂着建筑的灰色在不断地交替重叠。

    鼻子酸涩。

    眼角湿润。

    皮肤滚烫。

    眼泪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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