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在包月的酒店里开启了人生的新体验。

    一开始林嘉乐只是把她拽到怀里，问能不能亲一个法式，亲完了两个人呼吸都乱了，事成以后，林嘉乐就跟着她，像块橡皮糖，走哪跟哪，两个人在厕所闹了一通，又回到床上，抱得严丝合缝。

    林嘉乐拿下巴蹭向南的头发，忽然说：“我应该是爱你的。”

    向南笑了一下，没吱声，她尽兴的时候也想对林嘉乐说“我爱你”，但这样的情之所起跟酒精上脑也没什么区别，浪潮能持续多久，一分钟？爱是什么呢？爱可是高阶而抽象的动词，爱是永恒的。

    林嘉乐摩挲着向南的皮肤，有一下没一下的，没多久就说服了自己：“向南，我爱你。”

    林嘉乐没要回应，这很反常，向南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神都觉得肉麻。

    他们都没再说话，向南翻了个身，把背贴在林嘉乐的胸膛上，静悄悄地闭上眼。

    她都快睡着了，听到林嘉乐说“晚安，向南”，她嘟囔着回了一句“晚安”，一夜无梦。

    喜都太冷了，周末下了个鹅毛大雪，向南没办法尽地主之谊招待林嘉乐出门玩耍，就只能以色侍人，异地恋的两个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日子过得极荤，向南甚至不敢让阿姨进来打扫卫生，在门口挂了免打扰的牌子，还打电话给前台叮嘱不需要阿姨过来收拾。

    就这样，她还能被紧迫感驱使着，一天写个一章。

    林嘉乐自己玩手机玩得了然无趣，鼓动她暂时停工享受美好周末。

    “我总是觉得，鹿鸣病得那么重，咱们俩这样没羞没臊也不好。”

    林嘉乐没说话，向南抬头看他：“我们有点太幸福了，在别人的苦难面前我会良心不安。”

    林嘉乐笑了一下：“我怎么就喜欢了一个心怀大爱的小宝贝。”

    向南也笑：“这就是格局，你多学着点。”

    送林嘉乐去机场的路上，向南说：“我想好了，等这本写完，我还是要继续写的，鹿鸣如果还是决定要发，那她就发，我有钱赚，算是启动资金，如果她同意终止那个合同，我就发表在自己的账号上，前期没流量就没流量吧，跟网站签个合同，赚点全勤奖也行，我是要写出好看的故事流芳百世的。”

    林嘉乐说：“那你以后在那儿写，来沪市好不好？我一个人住，你来陪陪我呗。”

    向南还没跟王春兰说她跟林嘉乐在一起了，她琢磨了一下，如果她告诉老妈林嘉乐希望她去沪市，王春兰肯定直接给她连人带包轰走，王春兰恨不得向南早早嫁出去，对象要是林嘉乐，她做梦都得笑醒。但向南如果不说，她就没有理由不住家里，要是说在外面租房子住，王春兰恐怕要剥她一层皮，骂她败家。

    这两种情况都很极端，向南还是不怎么喜欢沪市的城市氛围，她觉得自己融入不了，一直住在家里，林嘉乐这个粘人精就会一直往返于两个城市，他会很辛苦。

    而且，同居就不仅仅是谈恋爱了。同居是事实婚姻。

    婚姻又是什么呢？也不仅仅是林嘉乐说的那样，做他家的女主人。

    “你容我想想。”向南把头靠在林嘉乐肩膀上，玩自己手上的戒指，“我可以周末去找你。”

    “向南，你也别勉强，咱们日子还很长，我就是说一下，提出一个议案。”林嘉乐拍拍她的手。

    “咱俩这个进度也太快了，正常人不能这么快的你知道吧。”

    “所以我说日子还长。”

    “我得先和我妈官宣。”

    林嘉乐忽然正色：“我都忘了这茬了，你可不能只跟你妈官宣啊。”

    “都让你登堂入室了，你还想怎么样。”

    “发朋友圈，最好带我照片。”

    向南不爱发朋友圈，之前生活很单调，也没什么值得发的东西，发一些风景啊小动物啊，点赞的人又蛮少的，向南觉得发朋友圈挺没意思的，等她跟爸妈一说，亲近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桃子和李博凯估计早就知道了，最近掼蛋小分队格外安静，向南都怀疑他们三个人有小群，孤立她。

    “那我一发朋友圈，大家都觉得我是铁树开花，来看我热闹，我跟动物园里的猴子有什么区别？”向南说着，举起手机，拉林嘉乐自拍。

    林嘉乐摆出帅气表情，嘴里还念叨：“我差点以为你又要渣我。我长这么帅谁能看你热闹，都得看我好吧。”

    向南露出小虎牙，对镜头嫣然一笑。

    拍完美好的情侣合照，向南承诺林嘉乐，等完结她就官宣，好事成双，林嘉乐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向南在酒店里写完了《纳西索斯的旅途》，纳西索斯知道自己旅途快要结束，便不再对顾盼盼多提建议，她跟顾盼盼说她这个系统现在不是很稳定，所以要休养生息。

    顾盼盼不开心，但又怕纳斯出故障，一消失就好几个月，顾盼盼只能在每天起床和写完作业的时候问一问，纳斯还在不在了，纳西索斯总是像小爱那样回答：“我在。”

    纳西索斯给自己下达的最后的使命是指导顾盼盼填志愿，如果顾盼盼的人生有一个很好的开局，还有彭宥在身边，凭借她自己的韧劲儿，未来不说无风无浪，也一定会比她原来顺利。

    顾盼盼如愿考到了宁大的分数线，彭宥也考上了，填志愿的前一晚，纳西索斯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就一定要填这种吗？生物学、化学、环境科学与工程、材料学？四个天坑专业都给你选上了，你到底是怎么能做到精准踩雷的？”

    “这些听起来很有意思啊，我又不想学纯物理和纯数学，那要不我也填金融吧？彭宥填的就是金融，会计学也差不多是不是？我觉得中国语言文学也可以，建筑学感觉也不错。”

    顾盼盼对未来一点规划都没有，跟纳西索斯当年是一样的。

    纳西索斯问：“计算机和法学呢？还有通信工程，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

    顾盼盼没吱声，纳西索斯自顾自地说：“你这分估计也够不上计算机，金融也悬。”

    “要不我去学个外语吧，法语，你觉得怎么样？我可以去做翻译，翻译法文书。”

    “翻译可不仅仅是笔译，还有口译呢，你确定不会考试的时候话都不会说？”

    纳西索斯和顾盼盼商量了半天，决定第一志愿填金融，大概率是录不上的，第二志愿法学，顾盼盼觉得做一个律师，帮助当事人解决问题也是一种助人为乐，就是得费点劲背书，她可讨厌背书了，但是如果背书能让她变得专业一点，背书也不是不行，而且纳西索斯说，不完全是背书，理解更重要，第三志愿是纳西索斯决定的，学通信，这个专业对顾盼盼来说很抽象，但是她愿意相信纳西索斯的选择，最后两个志愿化学和生物学，要是非天坑专业一个都录不上，这也是顾盼盼自己的选择，硬着头皮往前走呗，她会走好自己的人生的。

    纳西索斯能看到的只是未来十年的社会，她自己一样也不知道，更遥远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革。

    彭宥发来短信，约顾盼盼填完志愿一起爬山，顾盼盼嘿嘿笑了一下。

    纳西索斯感叹你们小年轻真的不嫌累，表白还非要爬个山。

    顾盼盼管这叫“你来我往”。

    顾盼盼走进学校的机房，纳西索斯就听到那种，磁带放进录音机的声响。

    顾盼盼一个一个选上志愿，先填学校，再填专业，纳斯的那卷磁带便开始播放，一开始是空转，转着转着，纳西索斯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她自己的事。

    她的青春好像一款伤痛文学，后面的人生也磕磕绊绊。

    但是纳西索斯从没后悔过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哪怕有顾盼盼的圆满做对照。

    等顾盼盼走到文体楼外面那棵巨大梧桐树下，纳西索斯才说：顾盼盼，我要离开了。

    顾盼盼不走了，梧桐树漏下来的光照在她脸上，彭宥的消息发过来，他说他在学校门口，一班是最先填完志愿的。

    顾盼盼懵懂地问：你要去哪里呀，你不要和我在一起了吗？

    纳西索斯说：盼盼，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上其实不应该有什么系统。

    顾盼盼着急地说：可是你就是我的系统呀。

    纳西索斯声音温柔：我不是哦，我只是未来的你，另一条世界线上的你。

    顾盼盼不说话，眼睛已经开始变红。

    她想了很久才问：那你要回去了吗？

    纳西索斯说：对，我还有自己的生活呢。

    顾盼盼蹲了下去，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纳斯虽然是系统，但并不全知全能，她有很多事都不知道，但她对顾盼盼了如指掌。

    顾盼盼问：你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纳斯选了什么专业呢？爸爸妈妈是不是还是打起来了？彭宥还喜欢她吗？

    纳西索斯声音里有笑意：不是哦，我也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纳西索斯没有什么遗憾了，顾盼盼又哭出了鼻涕泡。

    纳西索斯的磁带快进了起来，她催促顾盼盼：去谈恋爱吧，小孩儿，以后就是彭宥陪着你了。

    向南写了个后记，是顾盼盼和纳西索斯分开后两个人的视角。

    彭宥在山顶上问顾盼盼怎么不是很高兴，他说我原本想表白的，但是时机怎么好像不太对，顾盼盼抱住他，像抱着一块来之不易的宝贝，她呜呜地哭，哭着对彭宥说我也喜欢你，彭宥给她擦眼泪。

    纳西索斯，这时候称呼她为纳西索斯已经不合适了，成年的顾盼盼还是在工作中大杀四方，她更加坚定了，相信自己一定能闪闪发光。后来，彭宥回宁，与顾盼盼聚会，彭宥还是那个彭宥，比另一条线上的彭宥成熟，充斥着成男魅力。顾盼盼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谁还不是个闪闪发光的人呢。

    《纳西索斯的旅途》向南一共写了22万字，写到最后依然保留了悬念，顾盼盼到底录上了哪个专业，纳西索斯最后有没有把彭宥追到，向南觉得读者自己应该会有一些判断。

    看着编辑器最下面的全书字数统计，向南觉得自己简直厉害得不得了。

    她给王春兰打电话，王春兰第一句话是：“你还知道你有个妈啊。”

    这就很王春兰。

    向南心情好，无所谓她说话夹枪带棒，而且确实，她在喜都呆了那么久，很少跟王春兰直接对话，她总是觉得跟王春兰没什么好说的，但还是想把完结的喜悦分享给妈妈。

    “王女士，我把书写完了。”

    “写完了还不给我滚回来找工作？”

    向南笑了一下，说：“我是不会找工作的，我很喜欢写作，写书可比干审计快乐多了。”

    王春兰差点要挂电话，被向南喊住：“那我再跟你说个好消息吧，我和林嘉乐在一起了。”

    王春兰好像很惊讶，半天没说话，向南又喊了她一声，她才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向南只是在官宣，王春兰竟然已经开始催婚了。

    这也很王春兰。

    没有答案的问题让向南怎么回答呢？向南决定不去回答，她把她和鹿鸣的情况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遍。

    王春兰很诧异，问：“那姑娘是治不好了吗？”

    向南说可能是，已经到晚期了。

    王春兰惋惜极了，但王春兰也不愿意让向南给鹿鸣写书。

    向南故意逗她：“为什么，有钱赚不好吗？她还想让我长期合作呢。”

    王春兰也说不上来原因，怒气冲天地喊：“这东西哪能说卖就卖，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生的。你跟人家姓鹿去吧。”

    “鹿鸣可不姓鹿，她姓燕，你知道什么叫笔名吗？”向南凉凉道。

    “你真当我是文盲啊，”王春兰被气个半死，“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你自己心里稍微有点数。”

    王春兰话锋一转：“但人家能找上你，说明你也有水平。”

    向南膨胀得很，说：“那当然。”

    王春兰不说话了，好像在思考，向南趁机问：“你是同意我继续写书了？”

    “我什么时候能管得住你，反正你也快结婚了，我不□□的心。”

    ？

    王春兰把电话挂了。

    向南又给她发微信：那钟点工就别做了吧。

    王春兰回过来语音：早就不干了，我现在在菜鸟驿站帮忙。

    向南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王春兰的语音又发过来：你赶紧给我回来，住酒店不要钱啊。

    向南很无奈，想起自己还答应林嘉乐官宣，便发了个朋友圈，文案就是“宣一下”，配图是和林嘉乐的合照。

    收到陈省的点赞，向南恍若隔世，也终于理解了林嘉乐到底为什么非要她在朋友圈官宣。

    他真的，心眼子好多一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