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能照顾到小学生的衔接班，上午三节课很快就优哉游哉地上完了。期间Cris以一种事不问完，誓不罢休的态度坐在了Peter的位子上，每当小男生试图靠近自己的位子时，就对着他的小屁股扬扬自己的手掌。因为座位本就是自由选择的，也没人说啥。而且我很怀疑Peter每次下课都锲而不舍地来，只是想找位子的借口，嘲笑我没打过Cris。
而随着午休开始，老师同学们互打招呼后，也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去休息区或小卖部了。
“你别拿个审不出来就不下班的眼神看我好吗，先吃饭。”我把两人的书分别摞到两边后，一边弯腰从包里取饭，一边倒望着刻意把吸管咬出液面，把果汁盒里的空气吸得劈啪作响的女孩。
看着Cris瘪下去的书包和不打算挪窝的腿脚，我从餐盒里取出两牙三明治，连同垫在盒底的厨房纸一起包好放到她面前，“没你这么控制身材的，试试我妈的手艺。”
“我午餐一般喝点东西配水果就够，不涨。”Cris放下被□□憋的纸盒，在食品落桌前，把三明治又推回了我手里。
“合着私底下讲究起来了，上次和大伙一起分麻婆豆腐和鸡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我把三明治摆回她面前，继续道：“我妈妈每次都有多做，就是和大伙分享的，吃不完她会觉得自己手艺差难过的。”
“那我下次做点三明治还你。”Cris揭开油纸，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又连吃了几口。
“好，先代我妈谢谢你了。”我勾了勾唇，也咬下一口面包，“所以咱上课前讲到哪了？”
“？我以为你是食不言寝不语那种？”
“？？”
“你不每次吃饭，都在露天台子那边吃边看书吗？”可能是胃量真的小，也可能是为了避免边吃边说的齿音，Cris像小兔吃菜叶一样，每次用门牙咬下一小点，然后蜷着腮帮子慢慢咀嚼。
“那不是因为咱班除了我，只有去小卖部买饭的，和只吃水果的大仙吗？而且Peter他们买完饭，都会坐一块边吃边聊。”
Cris点了点头，“你们感情不错。”
“话说我平时饭点都去哪了？不能真是仙人的餐食都是现摘的吧。”
“魔法变的。”Cris说着，从包里摸出一颗苹果丢到我怀里。
“所以你在暗示我萨拉戈萨里是高魔世界观？”我来者不拒，抓起苹果就啃了起来。
Cris白了我一眼，以被噎到了的态势猛吸果汁。
“你还想卖关子就直说，大不了你把那空盒子吸成压缩包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珂赛特的结局。”
“你敢！”Cris眉心大挑，连同那早就空了的纸盒一起捏了个扁。
“有啥不敢的，”我拿过她放下的那团纸盒，一个抛物线送进了教桌前的废纸篓。
“主要你得享受故事啊，难度你希望马丁现在给你托梦，告诉你亚速尔.亚亥到底是谁？”
“RR也没搞那么高密度的隐喻和典籍啊。书里光头十几天的故事，那底下一查接一查各式宗教的仪式，典故和隐喻，光看角标解释都够我胡思乱想出一对说法了。”
“额，其实到没必要这么较真，书的部头就那么大，没那么多伏笔的...”Cris见我还是很认真地在读，语气又软了下来。
“是真没那么多伏笔，还是埋了收不回来？”
“真没那么多。”
“所以作者就是炫技式的搞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某种程度吧，文学本身不也就是花里胡哨配一个新意性或普世性的内核吗。”
“可能我被严丝合缝的历史系文学腌入味了，托翁害人不浅啊。”
“哼哧，”Cris手指不断卷着自己的发尾笑应，“不是抱怨向巴尔扎克那样兼具华丽辞藻和通俗内核的作家太少的时候了？”
“没有，谁说的？艺术只有不同的风格，哪有这个太多哪个太少的挑剔？你可别污蔑好人啊。”
Cris抿了抿唇，收收笑意，没和我计较，“所以没读到哪个有趣的角色？”
“你要说情节或台词的话，有。人物，我觉得手稿里都是作者创意的展示柜，是为了作者提前拉好的观光铁轨搬来的火车头。不是草原上离缰的野马。”我耸耸肩，将最后一点三明治丢进嘴里。
“这倒也是，尤其是看过大革命后的作家们。”
“确实，毕竟成书年龄摆在那...台词的话，原句我背不下来，大意是，所谓隐居生活，你以为安享幸福，实际只会被别人当成一颗枯树，随意修剪砍伐。世界上，不做铁锤，就成铁毡，不敲打别人，就活该被敲打。”
“是只能被敲打，犹太人那段？”
“记性不错。”
“我以为你会说“在舞会上做女王，无非是让那些一出身就远离王座的女人心花怒放。””Cris说着，将剩下一牙三明治原封不动地包好，“谢谢你妈妈的手艺，很好吃。”
“那就留着当下午茶吧，送出去没收回来的理，而且，”我指了指那块三明治，“我父母是一起白手起家的，大部分时间更是我妈一边工作，一边把我拉扯大的，这话可能在两三百年前还有社会根基...放到现在说，我只感到恶心，哪怕它很有表现张力。”
“倒是我把你看俗了。”
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