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督察院里,温瑞庭揉着额,一副心神具疲的模样。

    “昨夜,你可出风头了。”督察院院长沈从心自外头走过来,嘴上不饶人的调侃着。

    “大人。”温瑞庭略带怒气,又不好顶撞沈从心,只能无奈地咬着牙提醒他别过分。

    “这要是换个人,我早就把手上的卷宗丢过去了。”温瑞庭小声嘟囔着,沈从心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殿下仁厚,别怕。”拍拍温瑞庭的肩,以示友好。沈从心也好奇,那位殿下会如何处置这事。

    处置不当,动摇陛下对他的信任不说;就是对下,也容易失了威信。这对他本就不稳的位置,很危险啊。

    “呵,我能不被波及就不错了。”温瑞庭无奈趴着,眼神余光却偷偷瞄着沈从心的神情。

    殿下这出戏,做得大,他可不能扯后腿。

    简宝意在千秋院的晚秋阁里,和南宛月做着绣活,唐绵急匆匆的进来,在南宛月耳边说着什么。

    “你们先下去吧。”南宛月面上没什么表示,只是把屋里的人都叫了出去。

    “南云舟遇到麻烦了。”握着简宝意的手,南宛月呼了口气,“本该秋后问斩的杨嗣年,被发现死在燕京界。这个案子是南云舟负责的第一个案子。”

    南宛月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担忧,她怕宝意表姐被迁怒。

    “哪边我都讨不了好的,这只是开始。”简宝意却是看开了的样子,回握着南宛月。

    “来日,殿下和姑母能留我一条性命,便是我的福气了。”

    “表姐。”南宛月的泪忍都忍不住,她知道宝意表姐的为难。可是,如此直观的面对,还是接受不了。且表姐说是的对,这还只是开始。

    来日明面上的交锋,宝意表姐当如何?南宛月不敢想。

    “我要嫁给太师府。”

    “啊?”

    南宛月突然喊了这一声,把简宝意吓了一跳,赶紧捂着她的嘴。

    “殿下对我有情,已是很好了。”简宝意怕方才那一声惊动了外头的人,小声劝慰,“你要是随意嫁人,误了一辈子,是我的大过错。”

    “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才是我的希望啊。”简宝意目光真诚,她是真心希望南宛月能好的。

    “表姐。”你太好了。南宛月抱着简宝意大哭。

    岑贺过来接人的时候,南宛月拉着简宝意的手,不让她走。

    好像简宝意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我家殿下不吃人。”岑贺躬着身,殷勤解释。他可不会破坏,殿下表真心的机会。

    简宝意也在安抚南宛月,最终在南宛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千秋院。

    随着与留园的距离越来越近,简宝意的心也提了起来。

    她猜想殿下不会责备她,但不知道殿下要做什么。

    是要再次确定,她有没有把那夜的事透露出去吗?

    惴惴不安中,轿帘被岑贺掀起,简宝意谢过,缓步走进殿下的柳院。

    殿下并不如她猜想的神色严峻,反而悠闲的喝着茶。

    这画面不是更诡异吗?还不如臭着一张脸。

    “殿下。”简宝意行了礼,小心抬头,不敢过分看南云舟。

    “我就是怕你思虑过多,才叫你来的。喝茶。”南云舟面色如常,给简宝意倒了杯香茶。

    简宝意僵着背坐下,面对南云舟过于坦诚的目光,强忍着颤意端起茶。

    南云舟叹了口气,握住简宝意的手。

    “你也要相信我。”南云舟看着简宝意,不许她躲开目光,一字一句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简宝意千猜万想,没料到眼前这境况,脑中的理智如烟火升空般炸了。从方才到现下积累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便直接扑进南云舟怀里。

    “吓死我了。”宝意抽噎着,似要把今日的恐惧和忧虑都泄出来。

    “长宁殿那边若是为难你,你大推到我这边。”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那个敢“肆意冒犯”的简宝意。南云舟扶起简宝意,细细替她擦去脸上的泪。

    “嗯嗯。”简宝意面上大为感动,乖顺点头,垂眸握着南云舟的手,不愿放开。

    殿下始终在意长宁殿,这一关过了,也许是因为早有谋算,无伤筋骨。日后,可不好说。稍微缓和点情绪的简宝意,又将头垂的更低了。

    殿下仁厚是真,有手段也是真。

    她要做的就是如父亲说的那般,听话,听太子的话。

    “温瑞庭过去的时候,有人在追杀杨氏父子?”前有杨嗣年莫名“复活”,后有不明杀手掺和,南云舟打的什么算盘。但眼下这出,于他而言,并无利处。还有谁,躲过她和南云舟的视线,在背后推导这一切吗?

    长宁殿华苑内,简絮卿缓缓落座,思绪万千。

    如果是陛下,那就糟了。不,不会。陛下不会在这时候杀杨嗣年。

    南云淮!对,她怎么忘了他。简絮卿握拳,有温贵妃这样得宠的母妃在,是有这份胆量的。

    看似在陛下羽翼下不能独飞的雏鹰,也许早就野心勃勃了。

    “什么都不要做,先看看。”

    不论那个人是谁,目的就是让她和南云舟鹬蚌相争,她不能入套。

    简絮卿稳住心头波动,“宝意那边,不要为难她。”

    这一局,输赢未定,更不能伤了宝意的心,免得惹恼了哥哥。

    双方在简宝意不知情的情况下,都放过了她。

    乾云殿内气氛压抑,除了御史崔护激动陈情,其余皆都静默不语。

    有怕被波及的,也有隔岸观火的。

    “陛下,太子与杨大人私交甚密,有人亲眼看到殿下拿着朝廷都难得的云梦碧螺春从杨府出来。”崔护真想擦下额上不存在的汗,他也怕啊。但身为言官,不可不进谏。

    “在此之后,杨大人便再没有去找过其他大人,也未在陛下面前继续求情。”崔护把所知道的点点滴滴都言说明白。

    “有人看到,是谁?”南承书面色不见喜怒,却是威压更甚。

    “杨大人府上的小厮,知道昨夜之事后,就求到臣面前。说是有家人被擒拿,无奈帮杨大人与太子书信勾结。故而,知晓些内情。”那人一大早就跪在门口,可晦气。崔护扶额,他又不傻,这么大一个局,还能被个小厮拿到书信。

    “被擒拿?”南承书蹙眉,这擒拿,可以是杨怀恩威胁他送信,也可以是别人威胁他陷害太子。

    “是,臣下带人去过,其言属实。”

    “把人带上来。”南承书眉目微凛。

    “父皇,不若将杨大人也提上来吧。”南云舟出声。

    群臣侧目,朱衣碧冠,倾身玉立,好一个绰约太子爷。

    要是没有眼前这事,就更好看了。

    “允。”南承书睨着下边的南云舟,这时候了,他还是这样平静。

    真是像极了他的母亲,那双瑞凤眼,连神韵都是一个味道,彷佛能望进你心里,格外让人讨厌。

    想到早已模糊的那个身影,南承书霍然握紧了拳。

    “陛下,人皆已带到。”羽林军抱拳禀报后,屈身而出。

    “大人,您与太子私下约定,借死囚换少爷一命,奴实在不敢瞒。”长松跪在金銮殿里,两股颤颤,“陛下,奴句句属实,愿以死为证。”

    长松上来就是泣泪陈情,听得杨怀恩错愕,更是在众人反应不及下,直接撞向乾云殿的金柱。

    羽林军脚法再快,也堪堪拦住已经撞上的长松,俨然是半死不活了。

    “带下去。”猝然见血,南承书心头怒气渐起,“太子,你怎么说!”

    “儿臣的确去过杨府,也的确拿了云梦的碧螺春。只是,儿臣要说清楚。这其中全是思母之情,并无其他。”南云舟虽是跪着,脊背却直,言之凿凿,毫无惧意。

    “但此事不论儿臣知晓与否,都难逃失职二字。儿臣认罚。自愿退出督察院,回宫学自省。需警惕的是,那小厮说的,借死囚替换斩犯是偶有还是已成寻常。这人今日可以在诏狱带走犯人,来日亦可伸手到其他地方。”南云舟说的,皆是今早温瑞庭所提的看管不严,半句不提杀手。

    “杨怀恩,是谁放走了杨嗣年!”南承书没有接南云舟的话,也没有叫他起来,反而是去问了昨夜唯一的当事人。

    众臣发怵,难不成太子真要被这事扯下去?

    “约见太子,仅为掩人耳目。”杨怀恩叹气,一脸认了命的颓丧,“是杨开骋,我骗他只是见一面,且太子知情。我二人相交多年,他答应了。”

    “臣有罪,臣的确起了不轨之心,把杨开骋叫过来跟着的人,杀了。与嗣年一道,想逃出燕京界。但还没走几步,就被杀手追杀。若不是温大人来的及时,臣已是刀下之人了。”

    杨怀恩涕泪齐下,一声声请罪,一个个头磕在砖石上,看得众臣眼热。

    只是,他这话一出,上下哗然。搁着闹半天,还有别人啊。

    与杨开骋交好的几位大人,悄悄挪了步子,以示清白。

    杨开骋更是颅上开花般,被这话炸的晕头转向。

    杨怀恩哪里看得上他啊。

    可,偏偏,他还有受贿的把柄落在杨怀恩手里。这事要是如杨怀恩所说的,仅是同情,最糟糕的下场,不过流放,比受贿的刑罚轻多了。

    心下有了计较,杨开骋直接站出来跪下。

    “陛下,臣是看着嗣年长大的。只是他们可怜父子,想着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吃个离别饭罢了。约好了就在燕京界内,后来什么杀手的,臣真的不知情。”

    “你们,你们还真是好私交啊。”南承书怒意毕现,这两个蠢货,看来是被人利用的团团转。有人派杀手,有人去举报,一步步都走在别人的套里。

    “朕的朝堂,朕的臣子,来日是不是都要结党营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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