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敛下眼中的深意,温瑞庭端回平日翩翩世家子的模样,主动走向南云淮。

    “见过三殿下。”

    “嗯。”南云淮淡淡扫了他一眼,若不是宜安与他关系尚可。这一礼,他都懒得受。好不容易才得这么个天赐的好机会,他要和迎喜谈谈。

    “疫症突然,宜安身子重,还请殿下多顾念几分。”温瑞庭意在敷衍,半句不提揽月楼的“热闹”。

    “那是自然。”听对方提起宜安,南云淮脸色缓了几分。

    温瑞庭也趁势告辞,想给岑旭去个信,问南云舟是否要如先前易容成杨嗣年那般,换个人替自己去。

    见温瑞庭离去,迎喜缓缓走了过来。

    “疫症不认人,你知道怎么做吧?”南云舟睨着迎喜,这次要是再不成,他可没那么好脾气了。

    迎喜眸光晦暗,这样直接的让他参与设计太子一事,三皇子是要断他后路啊。

    太子殿下并非愚者,身边更有诸多追随者。即便他设计成功,这一世也会被太子的那些近卫追杀。而三皇子想要清清白白的上位,也是不能容他的。

    但若是不成,他眼下就有危险。

    “奴会尽力。”压下无数思虑,迎喜颔首领意。在面上,他绝不能惹到这位主子。

    南云淮很满意他的态度,下巴微点,抬脚往宫学去。

    岑言送完简宝意,就在宫学外守着了,看到南云舟手上带着明黄的圣旨出来,眼神颤动。

    他抬眸看向南云舟,南云舟略一点头,岑言嘴角一瘪,啪嗒几滴泪就掉下来了。

    “简三小姐神色忧忧之下,给简府去了封信。”抽泣着把简宝意的举动告诉南云舟,希望他能和简相商量下,如何推了差事。

    “陛下要我即刻启程,你速安排人去收拾下。”南云舟捏紧了圣旨,这么急,根本容不得他和别人商谈些什么。

    “南云淮必会对我出手,你记得让人守好宝意。”嘱咐完这句,南云舟就往宫门口去了。那里还有好几个太医等着他,不能耽搁。

    岑言都未来得及多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南云舟走远,心下是把三皇子和陛下都骂了个遍。

    -

    燕京的秋色,南海子可分一半。此刻枫林满青山,银杏落山径。

    饶是听说过南海子的盛景,久居宫内的几位太医们还是被眼前不常见的景致惊大了眼。

    “江山多姿,是无情月,是有晴风。”人间如何变幻,江山依旧秀丽。南云舟匆匆一瞥,就策马而过。马蹄踏上落红,引来飞蝶两三。

    太子因疫情无心赏景,他们怎么好流连其中,默契收回视线,追上前头的贵人。

    “大人莫急。”严蔺又给舒宁蒗添了点热水,大人在这里坐立难安,已是走了好几个来回了。

    “僻远些的村户,可让人去看了?”南海子深山静林众多,不乏有避世而居之人。万一染了病,不得及时医治,可就要悄无声息的去了。

    舒宁蒗停了下来,接过严蔺递来的水,眼神还是望着入南海子的官道。

    “有马蹄声。”严蔺耳力好,踢踏之声虽远,是在向南海子靠近的。

    舒宁蒗把杯子一搁,脖颈抻长了望。

    不多时,一匹矫健的红棕色骏马带着身着青衣的少年人乘风而来。

    “是、是太子殿下吗?”

    严蔺和舒宁蒗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惊艳。

    去年燕京述职时,太子温和的眉眼还印在舒宁蒗脑海里。眼前这位风姿灼然的少年人,眉目间则尽是上位者的威压。

    “见过太子殿下。”严蔺扯下舒宁蒗,两人一道跪拜南云舟。

    “不必多礼。”南云舟翻身下马,扶起舒宁蒗,“辛苦舒大人了。”

    温瑞庭简明扼要的把揽月楼的所见所闻告知南云舟。不用细想,南云舟就能猜到舒宁蒗的打算。

    他是怕朝廷放弃南海子,故而宣扬开来。借悠悠众口,逼朝廷速来处置。

    如此,不失为一位好官。

    可燕京聪明人太多了,他这番举动,保得南海子,却未必保得住自己。若不是沈从心掺了进来,又快又稳的压住不利流言。舒宁蒗的命和运,就要断在这里了。

    “南海子有舒大人是福气,舒大人的福气又在何处?”南云舟靠近了舒宁蒗,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量说着。这一路过来,他看上了南海子的山林,真是养兵马的好地方啊。不过,他得先在这场疫症里活下来才行。

    只是,他走一步看三步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对舒宁蒗施加暗示。

    舒宁蒗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只微微侧目,垂了眸,当不知情。

    “县内医官可在?”南云舟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退了半步,好一副公事公办的端正模样。

    “带几位去看医案和病患。”不等几位太医喘口气,南云舟望向严蔺,严蔺躬身受意。

    太医们惊讶于南云舟的利落,又清楚疫症最忌讳时日延拖,就都照着他的意思跟上那位师爷。

    “患者几何,病发情态,如何过染,可有文册?”南云舟转回舒宁蒗跟前,要他带自己去看。

    舒宁蒗张口欲问南云舟是否要接风洗尘,毕竟这可是太子殿下啊。

    南云舟似明白他的“周全”,边走边摇头,“尽快处置事宜吧。”

    拖的越久,变数越大,给南云淮的时间就越多。

    “是,殿下这边请。”人都这么说了,舒宁蒗自也不扭捏,带着人快步往县内去。

    南海子的屋舍独树一帜,皆都不高,避免挡着山色入目。

    南云舟细细翻看文册,注意到疫症最先开始的地方,盛行祭酒仪式。

    祭祀需山灵野兽,而死物会导致水源不洁,疫症便悄然盛起。

    南云舟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舒宁蒗摇头,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水源无害,河岸边亦无死物痕迹。”查过许多次,水源也由专人验检过,都无隐患。

    “浊酒撒抛,衣物焚烧,水滚而食。你处置的很妥当,为什么要让人去揽月楼闹那一场?”舒宁蒗是个可造之才,数日间,就能将南海子尽数掌握。防疫之策,实用有效;县内人员,井然有序。为何笃定燕京会放弃南海子?

    “南海子有吉金。”舒宁蒗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和南云舟拉扯。这不仅无用,还会得罪人。

    他只沉沉叹了口气,“仲夏之时,严蔺发现时有外人入县,直奔深山。他带人去查看,就发现了验矿痕迹。”

    疫症发的突然,只要有人大肆宣扬危急之态,自有贵人会对南海子出手,那背后之人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兵不血刃,高招。”原来不止他想招兵买马,南云舟在南云淮和简絮卿之间,认定了简絮卿的可能。

    南云淮有那位保驾,他不必也不能自备兵马。相较而言,简絮卿的筹码就弱了许多。南云生是嫡非长,易惹非议。若无兵马加持,绝无胜算。

    “你查到是哪位贵人了吗?”能如此迅速的发现外人不轨之行,足见其能力,南云舟似毫不在意,随口一问。

    舒宁蒗摇头,那些人一到燕京,就似池鱼入海,霎时间不见踪影。

    “怕是你们已经先被盯上了。所以,冒着被暗杀的风险,也要博一回是吗?”南云舟挑眉,简絮卿这招厉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也是为了南海子的乡民,疫情凶险,若无民怨,不知那些太医会不会来。”舒宁蒗看着东窗外的锦绣河山,目光柔和至深。

    “舒大人,原是岭南人,为何对南海子有如此深刻的情意?”这般付出,倒像是把南海子当作故乡一般。

    “孤儿罢了,哪晓得是不是岭南人,也许更偏。”舒宁蒗自记事起就在漂泊,他运气好,被先生收入门下,有了姓名、户籍。

    先生的故乡是南海子,先生屋内的那幅雨后青山图,他在南海子见过一次又一次,私心想为先生守着着这片净土。

    “谢南安是你先生什么人?”南云舟有过目不忘之能,他记得舒宁蒗的引信上有个谢字。南海子不是舒宁蒗的故乡,他却愿如此相护,定与引信上的谢先生有关。

    舒宁蒗惊愕回头,他印象中的殿下,中庸有余,锐利不足。可今日短短几个时辰间,已是数次打破了他的预想。

    殿下,似不大一样。

    南云舟倒是安静依旧,承着舒宁蒗的目光。

    一来,他的大胆和敏锐很对南云舟的脾性;二来,要想在南海子养马,需得收服舒宁蒗。

    所以,他不必继续在舒宁蒗面前做样子。

    迟迟不见舒宁蒗回话,南云舟也不急。南海子的吉金还在,他迟早要低头的。

    “殿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舒宁蒗嘶哑开口,他不敢赌。殿下藏得这样深,岂知焉有爱下之心。

    南云舟丝毫不介意舒宁蒗的揶揄,轻笑出声。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谢南安也说过这话。”微靠在交椅上,把玩着手上的文册,这般轻佻之态,反给南云舟添了几分潇洒。

    跑到岭南去的谢家人是谁,不难查。

    他要的是舒宁蒗自己亲口告诉他。

    而谢南安作为谢家最有天赋的后辈,年少成名。岭南那位谢先生定不会不知晓,也许还曾叮嘱过舒宁蒗稍加关照。可谢南安“命短”,这样的痛,舒宁蒗会与他的先生感同身受的。

    他在等舒宁蒗主动问起谢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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