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气污染控制工程》课上，李宝珠、周亚男和姚瑶的三人组第一个站在了讲台上，投影上是小组的展示题目——“二恶英超标，螃蟹还能吃吗？”
李宝珠半脱稿地讲着：“螃蟹体内的二恶英和二恶英样多氯联苯来源于环境污染。这些物质可以通过多种途径进入水体并且吸附在淤泥当中，而后经过生物链的富集作用进入贝类、甲壳类和鱼类。养殖环境的污染通常是直接原因。”
“人类从未主动生产二恶英，它们常常是化工产品的副产物。比如美国在越战期间使用的“橙剂”，就是含有大量二恶英杂质的落叶剂。而为了控制吸血虫病，我国南方大量使用□□杀灭钉螺，洞庭湖、潘阳湖和太湖流域都是灭钉螺的战场，而□□常含有二恶英类杂质，过去中国水体中的二恶英污染有相当一部分来自这个因素。”
姚瑶一直看着PPT，但却还是读得磕磕巴巴，完全是对内容不熟悉。
李宝珠听着，很替姚瑶紧张，而周亚男已经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何老师面无表情地听着姚瑶费劲地阅读这么短的一篇内容，她抱起了胳膊，一副审视的姿态。
幻灯片换了页面，周亚男随即脱稿流利地给大家讲述起来：“按照联合国粮农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的建议，60公斤的成年人每月摄入的二恶英不超过4200皮克就没问题，欧盟的建议是3600皮克。一份深圳地区的数据表明，当地人每月的二恶英摄入量大约在2400皮克，而中国人的平均摄入水平大约是900皮克左右。但对绝大多数消费者来说，一个蟹季吃10多只4两重的超标大闸蟹就会超过安全线。所以，在蟹季吃十几只大闸蟹不需要有压力，不过如果你运气差又吃得太多，还是需要保守一点。”
李宝珠一直在随着周亚男的讲述翻页，内容结束后是引用的文档，最后一页是“感谢聆听”。
“谢谢大家。”周亚男最后说道。
“怎么少个人呢？”何老师问。
李宝珠回道：“贾禹彤周末出去爬山，被暴雨困在山上了，今天才回来，住院了。”
“严重吗？”
“她说不严重，就是发烧了。”
“贾禹彤的部分是谁负责的？”
李宝珠道：“我。”
何老师看着李宝珠，玩笑道：“贾禹彤这不是来了么，没来的是李宝珠吧？”
大家笑了起来。
“好了，不开玩笑了。”何老师说完，严肃地问：“姚瑶，你负责的内容不管是不是你找的，你读过了吗？读过一遍没有？”
姚瑶不好意思回答，显然是一遍都没有读过。
“你们组的题目挺有意思，但是整组成绩不算数，知道为什么吗？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下周还是你们。你们下次要是还这样，我就要扣平时分了。回去吧。”
李宝珠、姚瑶、周亚男从讲台上回到座位坐下，姚瑶的眼眶红了，低着头抹眼泪，不理任何人。
“谁能来回答一下，为什么中国还没有制定二恶英的限量标准？”
一下课，周亚男就找到了姚瑶，向她提出了抗议：“瑶瑶，下次你能提前准备一下吗？宝珠替你做了你该做的工作，你至少应该看一看读一读吧？这样的返工真的很浪费时间，有这时间你去排练不好吗？”
姚瑶的眼泪立即冲出了眼眶，她抹掉眼泪，委屈又生气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昨天晚上才把PPT给我，我哪有时间看？再说了，我早就说了我忙，害怕我拖累你们那就早说不带我就好了呀！”
周亚男丝毫没有因为姚瑶的眼泪动摇，继续用严肃的语气说：“你不是没时间看，你是没有负责本来该你负责的内容，这不是借口。再说了，谁都有自己的事，大家都很忙。你的问题是你不用心，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你也不能都推到我头上啊，你也没做PPT啊，彤哥还没来呢，要不是何老师总是关注宝珠，总叫她，咱们也不用第一组展示，要是下一周展示，也不能跟我排练撞上！我也是坐着躺枪的啊！你们为什么都埋怨我？！”
“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都别生气了。”李宝珠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连忙安抚：“下次的资料都我来找，我都做完发给你们。瑶瑶你要是还忙，我就不写你名字，你过后可以跟别人组队展示。这样行吗？
“不用带我了，我直接去找别人组队，不要跟你们一组了。”姚瑶说完，拎起书包就离开了。
“宝珠，其实一开始你就应该拒绝帮她。”周亚男对李宝珠说：“她已经习惯了有事就丢给你，做不好都是你的问题。当然我也有问题，总是让你做PPT，我自己节省了时间学习，却把事情都推给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愿意做PPT的……”
“就是因为你一直说愿意，我就误会你真的愿意，把这些都当成了理所当然。谁不想留点时间给自己呢？我以后不会了，我都跟你一起做。”周亚男说完也离开了。
李宝珠沉默着收拾完东西，心情很复杂。她感觉“剥虾”在自己的生活里就是一个魔咒，自己一直在各种地方鬼打墙似地重复着这样的模式，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别人的喜欢，结果，自己还是谁都没能讨好，甚至还让自己愈发讨厌自己。
“你太容易说话，她当然找你了！”姜哲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跟李宝珠说：“你还说下次全都你做，你脑子短路了？你这一身女汉子的行头是为了怜香惜玉吗？换汤不换药。”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姜哲抬头，把手机放到了里宝珠面前给她看信息，问：“你看看我是怎么骂她的，你就知道我对你多温柔了。”
李宝珠瞄了一眼姜哲的手机，感叹道：“你对我确实挺温柔的。”
“那当然。我还没给你看更辣眼睛的。”
“你对‘神仙姐姐’这样好吗？毕竟是个女生。”
“谁说它是女生了？”
“不是女生吗？”
“她只是叫‘神仙姐姐’，可不一定是真的姐姐。网络世界嘛，一切皆有可能。再说了，战争不分男女。”
“姜哥，你最近太沉迷于‘神仙姐姐’了，你是不是跟她吵出感情了？”
“我现在确实有点稀罕她，哈哈哈……缘分来得太快，挡都挡不住！”
“某人可是说了才不会网恋呢。”
“打脸却甜蜜着，我乐意。你想好接下来咋办了吗？还跟以前似的？”
“我想做点我之前不会做的，不会再随便灭火了。”
“你加油，别辜负了这身新壳子。”
“你要不要也换个造型？硬朗一点的，说不定‘神仙姐姐’喜欢。”姜哲从来都没有试过非常硬朗的风格，穿着也总是给人柔弱温柔的感觉。
“我管她喜不喜欢，我不喜欢，不考虑。一会吃什么？”
“什么都行，你想吃什么？”
姜哲手机响了两下，他看了一眼，突然把手机收了，说：“得，啥也不用吃了，我得回宿舍一趟，你自己好好吃饭。”
“出事了吗？”
“没事，没有你姜哥搞不定的，小意思。我走了，你好好吃饭。”
李宝珠发了会呆，编辑了一条消息——
“瑶瑶，我想了下，下次展示你还要一起的话，我们就一起完成，对大家都公平。或者你可以考虑换组，跟别人一起。你决定好告诉我一声，我好早点准备。”
李宝珠几乎没有说过这么强硬的话，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咬着牙把这信息发到了宿舍群里。
一会，姚瑶发来了信息说：“下次我换组。”
李宝珠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惹了别人不高兴了，这让她立即难受又内疚了起来，担心姚瑶以后都不会再跟她做朋友了。但李宝珠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告诉自己这是自己想要的改变，自己必须要忍受这种阵痛，必须得挺过这种不适，然后才能变好。
李宝珠看见了那个爱让自己剥虾的人，等在自己选修课的教室门口。赵家奇看见李宝珠的新造型明显地愣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李宝珠趁着赵家奇怔愣的空档调头就走，不想跟他多纠缠。
“你怎么这样了？”赵家奇很快跟了上来，“你这也太违和了，我的天！你是不是因为分手了想不开了？”
“你想多了，我这样是因为我喜欢，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你那个室友把你折腾成这样的吧？你这远看就是另一个她，就是个子矮了点。”
“是我自己要变成这样的，跟彤哥没关系。”李宝珠越听赵家奇说话越生气，走路也越来越快，想赶紧远离他。赵家奇见李宝珠不想停下跟自己说话，只好过去拉住了李宝珠，说：“宝贝我错了！对不起……”
李宝珠使劲要把手从赵家奇的手里抽出来，但是没有成功。
“咱俩复合吧。复合了你就别折腾自己了，变回原来的样，行吗？”
“不行，我再也不想当原来的李宝珠了！你松手！”
赵家奇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你能不能别再听你室友和姜哲瞎指挥了？你都把你自己给丢没了，现在都成啥样了，太不适合你了！”
“我故意丢没的。你松手。”
“我不松。你答应我别闹了。”
“我没闹！”
“那你干嘛这样？一分手就大变身，还不是在闹吗？”
“你松不松手？”
“不松！你答应我跟我复合先。”
李宝珠和赵家奇都瞪着对方，两个人较上了劲，谁都不肯退让。李宝珠把腮帮子都要咬酸了，终于，她忍无可忍地伸出了还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了赵家奇空着的右手食指，使劲往手背的方向掰了过去。
一声惨叫响彻走廊，赵家奇终于松开了李宝珠，李宝珠也松开了赵家奇的手指。
“手指头折了！”赵家奇痛苦地捂着手指，表演得很像是受了重伤。
“那就去医院吧。”李宝珠心想我可不会再被骗了。
“真折了！”
“又不是腿折了，你自己走去吧。”李宝珠无情又冷漠地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外走去。
“你被魂穿了吧？怎么变化这大！”
变化大好。李宝珠心想。只要不像以前的我，都是好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