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表演不断地进行着，在环保树的守护之下。李宝珠被宋思荟拉着挤到围观学生旁边的时候，看见被众人推上台去表演的白玉和刘梦娜。这一对俊男靓女一站上去就引发了观众们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大家纷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照录像。
宋思荟一看白玉要表演，拉着李宝珠硬往前挤，终于挤到了稍微中间的位置。
小舞台上，白玉抱起了古典吉他开始弹奏，和刘梦娜合唱了一首流行歌，很显然这是两个人之前排练过的曲子，合唱的部分做了二重唱设计。这首歌直接把这场自由晚会推上了一波小高潮。
宋思荟感叹道：“这俩人也太配了……学妹，还好我就是说着玩玩，不然现在心得碎成渣。”
李宝珠在人群里望着白玉和刘梦娜，呆呆地看着、听着、羡慕着、喜欢着、难受着、自卑着、心痛着、心碎着。即便她对白玉会喜欢自己这件事没有过丝毫的期待，但此刻，她愈发意识到自己离她喜欢的人是多么地遥远，自己是多么地自卑又渺小，跟美好的人比起来，又是多么地相形见绌。
一曲唱完，学生们起哄大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没完没了的喊声中，白玉和刘梦娜献唱了第二首歌。原来喜欢一个遥远的人也会讨厌自己。李宝珠红着眼睛挤出了人群，她害怕再看一会，就会愈加暴露那个不堪的自己。
李宝珠在广场周围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坐在花坛边还期待着“神仙姐姐”出现的姜哲。
“还没来吗？”
“没有，应该不会来了。”姜哲说着，按亮了手机看信息。没有信息。
“人这么多，你要不要去个显眼的地方？可能她没看见你。”
“那她会给我发信息的。算了，不等了，就这样吧。”姜哲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朝四周看去，但还是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突然觉得自己怪搞笑的，像个小丑一样。”姜哲自嘲道。李宝珠却觉得姜哲在说的是她，那个穿着皇帝的新衣、内里空空的丢人现眼的自己。
“走，咱俩撸串去！”姜哲吸吸鼻子，拉着李宝珠就走。
烧烤没吃几口，啤酒倒是喝了不少。李宝珠断断续续地喝了两杯就停了，姜哲却一杯接一杯地喝个没完。
“姜哥，我觉得肖焱学长好像有点讨厌白玉学长，你感觉出来了吗？”
“早感觉出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李宝珠摇摇头。
“因为宋思荟喜欢白玉，虽然不是真喜欢，但是肖焱喜欢宋思荟，是真喜欢。
“啊？！肖焱学长喜欢思荟姐？你怎么知道？”
“宝贝，不是我说，肖焱真的是太明显了，很难看不出来。”
“我就没看出来……”
“我就不说什么了。”
“你说思荟姐对白玉学长不是真的喜欢？”
“宋思荟对白玉连一头热都算不上，她就是闲得无聊自嗨一下，耍耍嘴皮子调戏调戏别人的耳朵。你听她跟白玉说话的内容就知道了，剧情我都能连起来，说明中间没啥交流，她私底下压根不怎么撩骚人家。”
是这样吗……李宝珠半信半疑。
“那怎么判断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呢？”
“真喜欢都是小心翼翼的，想示人，又不敢示人；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想对他好，又怕表现得太明显；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又怕捅破了之后发现自己就是一头热……所以说，宋思荟对白玉是假的。”
李宝珠听完姜哥的描述，嘴里突然变得苦涩起来，她明白自己对白玉的喜欢是真的，更明白自己对自己的讨厌也是真的。
姜哲又是一杯啤酒下肚，李宝珠劝阻道：“姜哥别喝了，你已经喝了两瓶了，再喝就真的喝多了。”
“废话，不想喝多我喝什么酒啊？我就是想喝多！”姜哲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
“‘神仙姐姐’可能有事耽误了才没来的，她会来的。”
“爱来不来，我不稀罕，我已经把她删除了，拉黑了，以后再也不搭理她了。”
姜哲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看了眼，是备注为“神经姐姐”的人发来的信息——
“你跟你网络世界里营造的霸道形象一点都不像。”
“她给我发信息了！”姜哲激动得差点把酒瓶子给撞倒了。
“真的？！”李宝珠从自己的椅子处转移到了姜哲的旁边坐下了，看着姜哲给对方发信息。
“你他妈地来了？”姜哲怒骂着问道。
“我还跟你说了话，做了活动，还从你手里领了夜灯。”
“她怎么跟赵家奇一样，来了也不打招呼，好像在考察我们，太不公平了！”李宝珠忍不住抱怨道。
“就是！”
“你来了干嘛他妈的不跟我说话？”
“我以为你能认出我。”
“傻缺！”
李宝珠越看越觉得对方像赵家奇，套路简直一模一样，她心里顿时对这个“神仙姐姐”有了不好的观感。
“老子一晚上发了几百个小夜灯，哪知道哪个是哪个！”
“你以为你谁啊？”
“你是人民币啊我一眼就能看见你？”
“怕你失望，还是这样好。”
“好个屁！”
“你声音还挺好听的。”
“你滚蛋！”听对方说自己的声音好听，姜哲故意用语音骂了一句对方。反正对方都见过他听过他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以后可以尝试一下硬汉风，感觉适合你，浪帅浪帅的。”
“太拉风了，不乐意。”
“也是，低调点行。”
“下次你再敢藏着掖着，咱俩早日拜拜。我在明敌在暗，老子可没空跟你玩这种游戏！”
姜哲骂完人，放下手机就开始傻笑。
“你不是说你把她拉黑了吗？”
“我就勉为其难地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勉为其难的啊。”
李宝珠觉得姜哲的这个“勉为其难”实在是有点太不勉强了。她看得出来，姜哲对“神仙姐姐”也是真喜欢。
李宝珠回到宿舍时看见姚瑶拎着零食口袋给室友们分发小零食，还表达着对大家的感谢：“谢谢小仙女们重新接受我，谢谢，我爱你们，超级爱你们。”
周亚男说：“你只要好好准备资料、好好展示就可以了。”
“我会的，我保证、我发誓！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找资料，一定会把PPT做好的！一定把展示内容都背下来！”
周亚男拿起零食，说：“谢谢，正好我饿了。”
姚瑶亲昵地抱住周亚男说：“爱你爱你。”
“瑶瑶，谢谢你的假发。”贾禹彤把长假发还给了姚瑶。
“东哥走了吗？”
“明天走，终于哄高兴要滚蛋了。他再待着磨叨我我就要烦死了。”
“彤哥，其实你可以一直这么打扮，真的超级好看的。”
“算了算了，不是我风格，穿着太别扭了，我还是该咋样咋样吧。你继续负责美，我继续负责帅，亚男负责高冷，宝珠负责温柔。各司其职，分工明确，世界和平，多好！”
“可以，下次展示也可以按照这个分工。”周亚男说。
李宝珠被贾禹彤无意中的话戳中了痛处，她盯着自己脱下来的风格硬朗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塞进了柜子里。而后，她拿出了她之前最常穿的标配白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
“今天那一对金童玉女的表演你们看了吗？简直太好看了，现在朋友圈里都被他俩给刷屏了。听说是话剧社的男女主演呢。”
“怪不得。”贾禹彤说。
“你说怎么会有人学习好长得好还这么多才多艺啊？我可真是太羡慕了。”
“你也不差啊，你可是你们合唱团的扛把子！”贾禹彤夸道。
“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比不了。哎，他们真的太配了，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姚瑶感慨之后下了结论说：“我还是接受我的现实吧。”
“你的现实也挺好的。”周亚男说：“不要比较。”
“好好好，听亚男的，学霸说的肯定没错！”
李宝珠听着大家的讨论，越听心里月难受。电话震动了两下，李宝珠看了眼，是白玉发来的信息。
“明天要不要练车？”
“谢谢学长，以后不用再陪我练车了，我现在可以自己骑了。”
“那你注意安全，有需要随时说。”
“好。谢谢学长。”
“不客气。”
“晚安。”
“学长晚安。”
李宝珠沉默地洗漱完、沉默地爬上床，沉默地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裹成一个茧。一个待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被任何人看见的茧蛹。宿舍的灯熄灭了，黑暗中的小夜灯亮着，李宝珠感觉自己正坐在井底看着头顶上遥不可及的天光，那亮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催着她赶快把那灯关上。
第二天一早，李宝珠穿上了她的白T恤衫、牛仔裤和帆布鞋，在照例早起的周亚男之后离开宿舍。
来到楼下，她走向那一排垃圾桶，扔掉了宿舍的垃圾。看着自己之前贴的海报上写的“垃圾回收，从我做起”的宣传语，李宝珠对着“不可回收”垃圾箱发了会呆，想把自己扔进去。
晚上，李宝珠一个人在没有人的路上练习骑自行车。她较着一股劲，想着自己一定要靠自己做到，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废物。虽然骑得歪歪斜斜，但好歹能骑出去几米远了，可刚刚觉得自己骑得还行就差一点歪倒。一股外力固定住了自行车，让李宝珠找回了平衡。李宝珠一回头，看见白玉学长来了，正稳稳地抓着车后座。
“好险！”
“学长，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骑车。”
“你不用陪我的，我可以自己练，我已经能骑起来了，你快去忙你的事吧。”李宝珠说的不是客套话，她带着一种“我不想看见你”的冷漠，好像在跟对方下逐客令。
李宝珠看着白玉逐渐冷下来的表情，但她此刻顾不得白玉高兴不高兴，离白玉越近她就越讨厌自己，现在她只想离白玉远远的，好少讨厌自己一点。
“哦对了，”李宝珠从车筐里的书包中翻出了墨镜还给白玉：“你的墨镜，谢谢。”
白玉拿着手里的墨镜沉默了半晌，见李宝珠骑车要走，连忙抓住了自行车。
“李宝珠……”
李宝珠内疚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低落的白玉，听着他叫自己的名字，她不自觉地扣起了手指头，等着白玉给自己的审判。
“我跟梦娜是哥们，就像你跟姜哲一样。你不要误会，也不要听别人瞎起哄。”
李宝珠不知道白玉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头。
“你是因为这个躲着我，对吧？”白玉再次确认道。
“啊？”李宝珠没想到白玉的误会大了，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的！”
“那，那你，你……”白玉努力思索着自己可能会惹李宝珠不高兴地地方：“你是不是因为我垃圾分类做错了，所以你不愿意我来了？”
“啊？”李宝珠被这问题问得一愣，也被这个问题逗笑了。“学长，你这都是哪跟哪啊？我没有讨厌你，更不会因为垃圾分类讨厌你，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我教你骑车，也不愿意跟我一起自习了？”
“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
“你只是不喜欢我对吗？”
“没有没有！学长，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讨厌我自己……”
白玉被这答案弄愣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宝珠，似乎是在消化这个答案。
“你可能理解不了我在说什么，但我真的不是讨厌你，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很讨厌，离你越近我就越讨厌自己，我讨厌这样的我去见你，我——”
“李宝珠——”白玉打断了李宝珠的话，再次叫了她的名字。“你不能讨厌你自己。”
李宝珠看着白玉学长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亮又那么真诚，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又那么坚定。随即，她听见白玉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命令似的跟她说：“你不能讨厌我喜欢的人。”
李宝珠很快就反应过来白玉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