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上,逐渐向西踱去。姜哲无暇望月,栽在餐桌上醉着不起。时间已经不早了,李宝珠想把姜哲送回宿舍,但却拿一个悲伤又沉重的醉鬼无能为力。
“姜哥,起来吧,宿舍快关门了,得快点回去了。”
姜哲闭着眼,大着舌头嘟囔着:“我不想走,我想再待会儿。你走吧,不用管我,我在这晒晒月亮……”
“你不是说不让我看月亮么?咱们走吧。”
“那我也没说不让你晒啊……”喝多了就能肆无忌惮地耍赖皮了。
“月亮太凉了,咱们明天晒太阳,好不好?”
“不好。”姜哲说着,抬手把李宝珠往旁边扒拉,好像对方挡住了他的月光,阻碍了他晒浪漫。
李宝珠看着姜哲,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拿出手机,想找个人来帮自己把人带回去。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了白玉学长给自己发的信息,那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看到你提前走了,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又哭了呢?”
“你在哪?”
“我能不能去找你?”
李宝珠看着这信息,突然看见了白玉的小心翼翼和卑微。原来自己也会这样被人对待啊……李宝珠突然觉得很心碎,也很心醉。
李宝珠给白玉拨去了电话,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喂……”
“学长,我是李宝珠……”
“我知道。你在哪里?”
没过多久,白玉就骑着自行车飞驰到了李宝珠和姜哲的身边。
“姜哲怎么喝这么多?”
“他心情不好,心里难受。”
“所以他今天没来,而你提前走了?”
李宝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提前走的原因,只能“嗯”了一声,选择最便捷的回答。
“他喝太多了,也不愿意走。我背不动他,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没事。姜哲,咱们要回去了,你还能起来吗?姜哲?”白玉坐在姜哲旁边,推了推人,想把人叫起来,
半天,姜哲迷迷糊糊地动了,他立起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还能站——”白玉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看见姜哲朝着自己招呼过来了一个大巴掌!白玉反应极快得挡了一下,但胳膊还是挨了打。
李宝珠吓得差点惊叫,她惊讶地问:“姜哥!你干嘛打人啊?”
姜哲一把抓住了白玉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你还知道要来?!看我笑话看够了?!好笑吗?我像个傻子似的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满意了,知道你自己有多重要了?你不就是想看我犯傻犯贱先表白吗?给你看啊,老子就是喜欢你,怎么着吧?!”
姜哲越说越激动,而且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周边还在吃饭的人都朝着姜哲看来,在看见他揪着一个男生的领子表白时便发出了惊叹声和口哨声。
“在一起吧,我们学校非常开放包容!”
“在一起在一起!”
姜哲还跟其他学生互动起来了,他不满地说:“还用你们废话吗?人都送上门来了,我今天要是再让他跑了,我就不是被解放的姜哥,我就是永不翻身的姜怂!老子就跟你姓!”
口哨声和掌声、欢呼声都响了起来,围观者直冲姜哲竖大拇指,嚷着“兄弟霸气”“真是爷们”“赶紧拿下”,只有白玉和李宝珠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哭笑不得。白玉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想赶紧把自己从现在的境况中摘出来。
“学弟,姜哲,你清醒一点……”
“姜哥,姜哥,”李宝珠拦住姜哲,不让他再抓着白玉:“你误会了,他不是‘神仙姐姐’,他是白玉学长……”
“你起开!”姜哲一把推开李宝珠,突然凑上前一步捧住了白玉的脸,吓得白玉想往后退,可被姜哲抓住了。
“噢噢噢噢!亲一个亲一个!”
李宝珠眼看着姜哲就要朝着白玉亲上去,惊讶地捂住了嘴。结果姜哲并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就那么定定地、认真地盯着白玉的脸,轻轻地说:“原来你就长这样啊……”
姜哲松开白玉,下巴枕到了白玉的肩膀上,继续说道:“还行,没有想象中的丑,其实还挺帅,虽然没我帅吧。你这长相还不肯见我,肯定也不是因为自卑,那是为啥?”
姜哲突然把白玉一推,质问道:“那你为啥不来找我?为啥?你是不是祸祸别的妖精去了?说实话!”
白玉疑惑地看着李宝珠,用眼神询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李宝珠说:“他把你当成他喜欢的人了……”
白玉一脸懵地看着李宝珠,问:“他喜欢的人不是——你么……”
“嗯?”李宝珠这才明白原来白玉学长也误会了,她摇摇头说:“他喜欢的是他的网友。”
就在白玉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之时,他突然被姜哲抱住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别人,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白玉想要挣脱,可是姜哲把白玉抱得更紧了。姜哲强硬地说道:“别乱动弹,老实点。”
有闪光灯在闪,李宝珠和白玉这才注意到已经有同学在拿手机拍照、录视频了。
“姜哥,‘神仙姐姐’要送你回宿舍,咱们回宿舍去吧,好不?”李宝珠挡着大家的镜头,连忙劝道。
“神仙姐姐?”白玉疑惑又惊讶地问。
姜哲在白玉耳边小声说道:“‘神仙姐姐’,宿舍放不开,咱们出去吧,我带身份证了……”
李宝珠彻底无语了,她连忙跟白玉解释:“他真的喝多了。”
白玉为了安抚姜哲,回抱了姜哲一下,哄道:“我要送你回宿舍,你跟不跟我走?”
“不去!我要去外头浪,我要浪一宿,你跟不跟我走?”姜哲还较上劲了。
白玉使劲掰开了姜哲,说:“不去,我走了,你自己去浪吧。”
白玉说完转身就走,干脆又决绝,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姜哲见状,连忙追了过去:“你回来,你不去我自己有什么意思?你等会我……”
这个醉鬼踉踉跄跄地追了几步,突然被自己绊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白玉听见声音,连忙跑了回来。
李宝珠连忙跑到了姜哲身边蹲下:“姜哥!”
姜哲从趴着变成躺着,就这么躺在地上揉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
“你没事吧?”李宝珠问。
“李宝珠……”
“是我是我。”
“你让开,你挡着我晒月亮了。”姜哲说着,无情地推了下李宝珠,李宝珠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而姜哲看见了刚刚被李宝珠挡住了的白玉。
姜哲看了一会白玉,突然闭上了眼睛,露出了笑容说:“月亮好近啊,我一伸手就能够到了。”
不明所以的白玉转头看向了天上,看见了那枚又大又圆的月亮,穿过黑暗和城市的灯火,不减温柔地照耀在他的身上。
“月色好美啊。”白玉不禁感叹。
“嗯,”李宝珠看着白玉说:“今晚的月色很美。”
白玉好不容易把姜哲哄了起来,背着人往宿舍走。姜哲像个考拉一样挂在白玉的背上,把人搂得紧紧的,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李宝珠推着白玉的自行车跟在旁边,十分无奈地看着姜哲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怜。她掏出手机,给两人拍了张照片,以便姜哲酒醒之后嘲笑他,当成他撒酒疯的证据。
“姜哲一定很喜欢他的‘神仙姐姐’。”
“嗯,很喜欢。”
“那他为什么要发跟你的合照?”
“他,想逼‘神仙姐姐’现身来着。结果人还是没来。哦,‘神仙姐姐’是姜哥的网友,俩人还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人家到底长什么样,但是知道‘神仙姐姐’就在旁边。”
“是男的?为什么要叫‘神仙姐姐’?”
“姜哥说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所以有可能是男的,也有可能是女的。你来了他就误会了。”
“你想知道‘神仙姐姐’是谁吗?想的话,我想办法把‘她’找出来。”
“可以吗?”
“可以,毕竟我是学计算机的。”
“太好了,我感觉再这样下去姜哥会疯。”
“不知道他明天想起来今天的事会什么反应。”
李宝珠想想就忍不住发笑:“对不起学长,让你难堪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被人表白,实在是……”白玉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受宠若惊。”
一会,白玉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姜哲是什么专业?”
“自动化。”
“上次跟他打架的人叫什么?”
“田野。”
白玉点点头,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背了姜哲一路,白玉把人背到了宿舍楼下。李宝珠停好了白玉的自行车,跟白玉道了别,看着白玉背着姜哲进去了男生宿舍楼。
李宝珠回到了宿舍门口,她没进门,一直站在宿舍门口的不透明玻璃门旁等待着,听着对面的动静。一会,她终于听见了脚步声、听见敲门声和一阵喧闹声。隔壁宿舍折腾了好一阵,李宝珠听见田野的声音。
“你男朋友你不照顾,丢给我们管,这事不好吧?”田野着急又讽刺地问:“你走了他对我们耍流氓怎么办?”
李宝珠听见田野的声音就很生气,她大声又严肃地叫了声田野的名字,结果把隔壁的白玉给吓了一跳。
“学妹?!”
李宝珠敲了敲玻璃门,说:“学长,我在这里。”
“隔壁呢。”田野说。
“你怎么跑来了?”白玉问。
田野说:“她不是跑这来了,她就住隔壁,跟姜哲的床就隔着一面墙,不足三十公分。这你都不知道?小心你被你男朋友戴绿帽子。”
“田野,你要是没挨够仙人掌,我这里还有仙人球。”李宝珠突然说道,把对面的人一下说哑声了。
“上次就是你打的姜哲?”白玉问。
“咋地?他把仙人掌拍我脸上了,我脸上现在这疤还没退呢,还想打一架?替你对象报仇?”
“宝珠,姜哲已经睡了,你也快点休息吧。”白玉没有接田野的话茬,而是催促李宝珠去睡觉。
“好,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好。”白玉答应了李宝珠,然后对田野说:“咱俩聊聊。”
“聊什么?”田野戒备地问。
“随便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响哥,你怎么来了?”
“找你吃宵夜。老白你请客啊。”李宝珠听见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好像是白玉刚刚打电话
“我请客。”白玉说。不一会,李宝珠听见对面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对她说道:“学妹,我走了。”
李宝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好像能感觉到有灼热的目光透过那不透明的玻璃在追随着自己。我也可是是别人的月亮啊,她想,我也可以波动他人的潮汐啊。
“谢谢学长,麻烦你这么多……”
“我的荣幸。姜哲明天要是还想看,记得提前告诉我,我给他拿票。”
“好。”
“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学长晚安。”
“晚安。”
这天晚上,李宝珠在阳台上看了半宿的月亮,看着它傻笑。这月光晒得她心里暖烘烘的,好像赐予了她很多很多的力量。今天没有人是丑娃娃,每个人都是值得被爱的,包括我自己。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地、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去喜欢我自己,像我对我喜欢的一切那样。我也是那“一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