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玉按时来接李宝珠上学，两人好像忘了宝妈的事似的，默契地对那敏感的话题闭口不提。上车不久，李宝珠突然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喂你好。”
“请问你是李宝珠吗？”一个温柔又年轻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白玉的女朋友。”
“谁？”李宝珠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白玉的女朋友，我叫孙念姝。”
李宝珠拿着电话，瞥了坐在前排的白玉一眼，下意识地就把电话换到了远离白玉的那一边。
“我知道你很震惊，你也可能不相信，但这是真的。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跟你聊聊。”
“你还在吗？”对方见李宝珠半天没有反应，追问道。
“在……”
“今天你有时间吗？我去找你。”
“我一会看看课表……”
“行，你确定了时间就联系我，我明天还要回上海，不能留太久。先别告诉小白我找你，我想先跟你聊聊，不然撕破了脸皮很难看，你自己也难堪，毕竟你是第三者……”
“第三者”这个词给了李宝珠巨大的冲击，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那我等你消息。”
电话被挂断了，李宝珠却还拿着手机，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过了一会，李宝珠放下电话，想了半天，缓缓开口问前面的白玉说：“学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谈过恋爱吗？”
白玉突然愣了一下，而后非常自然地回答说：“谈过，大二的时候，谈了一年，大三刚开学不久就分手了。”
分手了吗？是真的还是在说谎呢？
“为什么分手啊？”
“异地恋，出了问题就分手了。”
“异地恋？”李宝珠想起贾禹彤的异地恋爱，突然眼皮一跳。
“本来不是异地，她也是咱们学校的，后来二加二项目她出去交流了，就异地了。”
“那你们现在……”
“偶尔会联系，毕竟是一个学院的。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删掉，以后都不联系了。”
“没关系。我就问问。”
嘴上说着“我就问问”的李宝珠此时已经忐忑到了极点。白玉说的是真的吗？有可能是假的吗？我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这么受欢迎的人确实没什么道理喜欢我的，那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寂寞吗？还是因为好玩？
到了教室，李宝珠收到了孙念姝添加微信的申请，李宝珠同意了，然后就收到了孙念姝和白玉之前拍的合照。还有一丝丝怀疑的李宝珠瞬间如坠冰窟，整颗心都冷透了。她无心听课，笔尖几乎涂满了书本上所有有闭环存在的文字。到了课间，李宝珠忍不住去卫生间偷偷地哭了一场，但考虑到一会还要回去上课，到底是生生地憋住了。
从卫生间出来，李宝珠问贾禹彤她的前男友为什么出轨。
“出轨还能为什么？我俩异地恋，见不到面摸不到人，天天柏拉图谁能受得了？身边找个能亲能摸的多好。”
“那他为什么不能先跟你分手再跟那边那个人在一起呢？”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呗。”
“变心就变心了，为什么要出轨把自己变成渣男啊？”
“算了吧，他们可不觉得自己渣，他们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有难言之隐。”
“那你知道东哥出轨之后，为什么不先找那个女生谈谈啊？”
“找她谈做什么？”
“就，让她离开啊。”
“然后我好继续跟傅镇东在一起？”贾禹彤有点震惊地反问。
李宝珠点点头。
“拉倒吧，我才懒得这么干呢，傅镇东算个啥？”贾禹彤不屑地说道：“我拿得起放得下，说不爱就是不爱了，对他没有丝毫留恋。你怎么突然问这事了？”
李宝珠想想，不好意思暴露自己成了第三者的事，便只好告诉她傅镇东给自己打过电话的事。
“你别理他，以后他要是再给你打电话你就告诉我，我骂他。还想着跟我复合，他要么就是想多了，要么就是不要命了。”
“你可真潇洒，又干脆。”李宝珠赞赏地看着贾禹彤，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如此地敢爱又敢恨。
晚上，李宝珠让姜哥送自己去见了孙念姝，她怕姜哲激动，便告诉他说自己只是去见一个学姐，没有跟他说实话。
在见到孙念姝的那一刻，李宝珠立刻明白了白玉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孙念姝的头型、衣着风格都跟自己相差无几，只有那张脸和身上散发的气质是不同的，比自己更自信、更从容，一看就是个成熟的大姐姐。
这位大姐姐盯着李宝珠惊讶地看了半天，竟然笑了出来。
“咳，不好意思，没忍住。我听他们说小白喜欢上了别人，我还在想他到底喜欢了个什么样的女生，到底哪里比我好，但是见到你，我就觉得他连出轨都算不上，都不知道该怎么怪他了……”
孙念姝带着无奈又略显得意的笑意，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一败涂地的李宝珠却挤不出一丝笑容来。
孙念殊体贴地把一杯水推到宝珠面前，问：“你要不要先喝口热水？”
“我是不是见过你？”李宝珠突然灵光乍现似的，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没有吧？我在上海交流，基本不——哦，你是不是去看了小白的话剧？”
李宝珠突然想起来了，第一天看话剧的时候，有个女生上台给白玉送了花，还当众轻吻了白玉的脸颊。
“那天我朋友特意帮我打扮了一下上台的，跟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真没想到你也在，那更好了。”
李宝珠艰难地消化着孙念姝带来的信息，她感觉自己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
“我不知道学长和你还没有分手……”
“他如果不说你当然不会知道了。我和小白大一暑假就在一起了，他追了我整整一年。一直到大三我开始二加二，去外校交换，我们才开始异地恋，很长时间也见不上一回。你也知道异地恋会出现很多问题，前一段我同学给我发照片，我才知道他——有人了……”
李宝珠沮丧地低着头，狠狠地抠着手指头，嘟囔道：“那现在怎么办呢……”
“这要问你自己呀！”孙念姝显得很惊讶：“学妹，如果你还要跟小白在一起，且不说你是个第三者——哎，我说句实话，你真的连第三者都算不上……”
李宝珠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你尽快跟小白分手吧，不然我就只好跟他摊牌，我们几个当面对质了。到时候他学院的同学、他的朋友都会知道这件事，你跟他都不好看。”见李宝珠一直低着头，很伤心的样子，孙念姝问：“你还不要喝点什么？”
李宝珠机械地摇摇头。
“一会有人来接你吗？要不我打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李宝珠终于开口说道：“谢谢学姐，一会有人来接我。”
孙念姝点点头，说：“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咱们尽量都给自己留点颜面。”
孙念殊离开了，留下李宝珠一个人。她红着眼眶，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想在公共场合哭出来，但眼泪还是冲出了眼眶，不受控制地往外掉。
李宝珠默默地用手抹掉眼泪，拄着拐杖走去了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她才轻声地哭了起来。
李宝珠还记得自己跟白玉在一起的时候，是因为自己终于觉得是个不错的人了，可以试着去够另一个不错的人，没想到到头来却只是个替身，是别人寂寞时的抚慰品。她刚刚建立的“我很好”的信念还是崩塌了，那个最近让她自我感觉良好的男朋友，用一个“第三者”的名头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光。
乌云遮住了月亮，而那月光原本就不该照在自己身上。可即便如此，李宝珠还是天真地想问一问白玉，有没有一瞬间，你没有把我当成替代品，真诚地喜欢过我？
她想问，但她不敢。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从内里裂开了口子的陶瓷罐子，再稍微加一点力道就会瞬间破碎。她还想装作自己是个完整的花瓶，哪怕它即将被废弃，成为不可回收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