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面如死灰地从法庭出来，败诉这个结果整个部门的人都没有想到，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主管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打了几个字删了几个字，阴雨绵绵的天气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沉闷。

    “你说我们俩会不会开除啊？”

    打了近三分钟的“葛总，败诉了。”几个字，主管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问云舒。

    云舒不知道会不会，只能沉默，她撑开伞，把两个人都拢在伞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伞面上，又顺着滑到地上，激起地面的水珠，溅到两个人的裤脚上。

    “申请二审吧，主管。”她看着灰蒙蒙的天，和颓废的主管，说出这句话。

    主管把判决书塞到包里，小心地合上，不让雨水有一点溅进来的可能：“我和葛总说了，他说回公司再说。”

    “……好……”口袋里手机在震动，云舒拿出来一看，是杭斯祁的消息，他问“判决的结果怎么样？”

    本来她对这个结果没什么别的感觉，但看到他的消息，就控制不住地眼眶一热，用一只手艰难地打字回复：“败诉了。”

    杭斯祁似乎一直在她的消息，信息发出的下一秒，他就回复了。

    杭斯祁本体：没关系云宝

    杭斯祁本体：不要担心

    杭斯祁本体：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舒跟着主管上车，趁着系安全带的时候掉下眼泪，她此时此刻无比想念杭斯祁，想窝在他的怀里，逃避接下来可能来临的结果。

    一进公司，李梦玲在前台等她们。

    “黄姐、云姐，葛总和其他人已经在会议室了。”

    “好。”黄主管视死如归地点了下头，和云舒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

    “葛总。”云舒和黄主管一前一后进会议室，叫坐在会议桌最前面的人。

    葛总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先说一下法庭上的情况。”

    黄主管僵硬地站起来，一五一十地把现场的情况汇报给葛总。

    “所以对方就抓着我们设计图纸的时间是晚于他们这一点？”葛总难以置信地站起来，激动地拍桌子，“这件事你们不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吗？为什么会让他们抓住这样的把柄？”

    底下的人都不敢说话，整个会议室只能听见葛总暴跳如雷的声音：“本来今天就可以让他们吃个败诉，我们再上诉他们侵权，现在倒好，我留着你们干什么！”

    “葛总，我们可以申请二审，我和云舒发现了他们图纸的一点问题，只要申请二审一定可以修改判决结果！”黄主管还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葛总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她：“好，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二审还是败诉，那你们整个部门都走掉！”

    “好的，葛总。”

    云舒看她已经要站不住，伸手扶了她一把。

    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出了会议室，李梦玲快走几步到云舒身边：“云姐，刚才黄姐怎么不说当时是徐总说图纸的时间是22年6月？”

    云舒拉住她的手：“有些话是不能我们说的。”

    李梦玲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云舒冲她笑笑：“你是不是马上要准备答辩了？”

    说这个李梦玲换上一副苦恼的样子：“我的论文查重还在20%以上呢，而且我导师说内容也有问题，但是他又不会我说哪里有问题，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截止日期……”

    “你的专业是自动化对吗？”云舒拿出手机，翻找联系人。

    “对！云姐，我就随口提过一次，你还记得啊！”李梦玲有些惊喜地看着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的手机叮咚一声，“这是我的一个同学，他也是自动化专业的，今年刚研究生毕业，你可以让他看看你的论文，我和他说过了的，你放心问好了。”云舒把手机放回口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给她，“不要烦恼，小梦一定顺利答辩！”

    “嗯呐！谢谢云姐！”李梦玲高兴地添加联系人，顺便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回到办公室，黄主管把任务细化，分给每一个人，云舒分到需要出差的一个任务。

    “阿云、楠楠，你们俩明天直接出发，那家工厂我查过了在平江鹿城，你们到了之后马上去找用这个图纸造出来的设备，要问清楚购买的时间和地点，记得留下证据。”

    “好的。”云舒点点头，转身去找韩楠楠商量交通工具和早上会合时间、地点。

    等定完票，正好到下班的时间，云舒把工位上的东西收拾好，急匆匆地回家做饭。

    路上还和杭斯祁说了明天去鹿城出差的事情，得到了杭斯祁最近也在鹿城的消息。

    云舒有些奇怪地问他：“你之前不是在吴州吗？”

    杭斯祁本体：前天刚转场到鹿城

    杭斯祁本体：你前几天忙，我就没和你说

    杭斯祁本体：sorry啊，云宝

    云舒看他给自己道歉，心里酸酸的：“不用道歉啊，还是我要说声抱歉呢，忘记和杭宝联系感情了。”

    她看着消息发出去，叹了口气，心想要是是在大学谈的这段恋爱就好了。

    惆怅归惆怅，云舒还是踏上了去鹿城的高铁，她和韩楠楠坐在一起，趁着路程时间抓紧玩手机。

    杭斯祁在拍戏，云舒发了几条消息他都没回，云舒也不在意，乐滋滋看电视。

    鹿城和暨阳不远，天气情况差不多，云舒拖着行李箱办理好入住，就和韩楠楠一起去了黄主管给的地址。

    公交车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那条街，云舒注意到两侧全是工厂，统一的乳白色外墙和蓝色大门，只是每个大门上的名字不一样。

    “这怎么都一样啊？”韩楠楠观察墙上是不是有编号，却发现只有一个工厂名称。

    两个人沿着马路一直走，越走两侧的树越多，几乎晒不到太阳。

    “到了。”云舒指着斜对面挂的高高的“大陆包装”几个字，看了看装在包里满满一袋的烟，深吸一口气，往保安室走。

    突然从里面传来一阵狗叫，云舒被吓得朝反方向跑了几步。

    韩楠楠也跑过去：“没事，云舒，那条狗被拴着呢。”

    “哦哦……”云舒惊魂未定地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

    韩楠楠去和保安交涉了，云舒远远地站在一边，不敢靠近，等那保安回了韩楠楠的话把狗关进保安室，她才探头探脑地和韩楠楠进了工厂。

    在会客厅坐了大半个小时，负责人才姗姗来迟。

    云舒和韩楠楠对视一眼，知道这个负责人不是一个轻易搞定的角色了。

    “您好，我们是浙禹欣彬科技有限公司的，我们最近遇到一个专利侵权案，发现您这边有我们需要的线索，所以贸然前来，请见谅。”

    云舒站起来和西装革履的负责人握手：“我叫云舒，这位是韩楠楠，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负责人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只是懒散地和云舒的手碰了碰，都没有握上，语气里充满不屑：“我姓梁，你们叫我梁总就行。你们有什么事儿啊？”

    “梁总，是这样的，我们在找线索的时候发现贵司在22年3月购买了一台用于纸箱印刷的全自动印刷机，这对我们的案子很重要，所以来问一下。“

    梁总坐在老板椅上，脚翘在会议桌上：“云律师啊，我呢听过你们欣彬的名号，但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啊？我帮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啊？“

    韩楠楠从包里拿出一条烟放在桌子上：“梁总……”

    她话还没说完，梁总的一声讥笑就打断了她：“我是买不起这一条烟吗？”

    云舒沉默地把烟推到他面前，脑子里疯狂头脑风暴：“梁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她把这辈子在网上看到的职场小技巧通通回忆了一遍，什么阴阳怪气版、发疯版、真诚版、跪地版，最后脑子一片空白。

    “梁总，我们这次的案子比较特殊，对方告我们侵权，但他们拿出的图纸和您的设备的图纸是一样的，您也知道那台设备是国企在做，如果对方可以告我们，那自然也能去告……到时候我们公司肯定会联系那边的人，万一他们知道您这边有证据但没提供……”

    她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为得就是让梁总产生误区。

    韩楠楠在她身后戳了戳她，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云舒往后拉住韩楠楠的手，安抚地拍一拍。

    果然梁总脸色一变，国企不可怕，怕的是国企背后的人。

    “原来是这样，二位律师需要什么？”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恭敬地站起来和她们说话。

    “您这应该有那个设备的图纸和购买合同吧。”

    “有的，稍等，我去拿来。”梁总微微一笑，出了会客厅。

    云舒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韩楠楠拿出一张纸巾给她：“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我快被吓死了，腿一直在抖……”云舒后怕地擦了擦满头的汗，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让她感受现在还在颤抖的大腿。

    “看不出来，感觉很镇定！”韩楠楠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拿到证据，两个人和梁总礼貌告别，在等电梯的时候顺便订了第二天七点多回暨阳的车票。

    出大门的时候，那条狗还被关在保安室，韩楠楠和保安说了再见。

    等两个人出了大门，那保安带着那条狗从保安室出来，没有牵绳的狗突然失去控制，往她们的方向冲，一边狂叫一边快速奔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云舒和韩楠楠听见狗叫，齐齐转头，看见那只狗已经快到她们面前了，云舒拔腿就想跑，但韩楠楠愣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狗张开嘴冲她扑过来。

    云舒推了她一把，韩楠楠侧摔在地上，那条狗扑了个空，转头看向惊慌失措的云舒。

    她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豆般的眼睛，云舒打了个寒战，双脚好像被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只狗张开尖长的血盆大口朝云舒咬过来，紧要关头云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对面跑，那只狗紧追不舍。

    那保安拿着铁锹从后面冲上来，不断从嘴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突然有两束灯光照过来，云舒根本反应不过来，就感觉到大腿一痛，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韩楠楠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还有那只狗委屈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