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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杳有特别的催稿技巧(下)

    青杳知道许鸣在耍赖。

    许鸣也知道顾青杳知道他在耍赖。

    两个人现在已经不是斗心眼子的阴谋,而是互打明牌的阳谋阶段。

    比的就是谁比谁更无赖。

    “老夫不吃肉,思维阻塞,什么也构思不出来。”许鸣如是道。

    青杳点点头,深表理解的模样:“啊,正常。写书确实是很费脑子的呀。”

    许鸣对她这突然缓和的口吻感到一丝警惕,又觉得她若是聪明人的话,接下来就该讨好求饶了。

    青杳只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那先生可得抓紧写,早点完稿,早点吃大餐,一天不完稿,我守在这里一天不走,咱们就粗茶淡饭。”

    此刻两人心中俱都在想:呵,耗着是吧?那就看谁能耗过谁!

    反正许鸣是一步也不退让的。

    青杳也一改此前的催逼策略,变得很是从容。

    反正茶水是管够的。

    当许鸣再一次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是他一个下午跑了三次茅房之后。

    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几趟茅房跑下来,许鸣明显感到有点腿软。

    他冲回堂屋,一把夺过顾青杳正在写字的笔丢到一边:“那个茶里,你给老夫下了什么泻药!”

    青杳没急着回答他的质问,只是站起身来去屋角把毛笔捡回来,这是智通先生送给月旦助手的上任礼物,很顶级的湖笔,犀牛角的笔握,触手生凉,笔锋流畅顺滑,实在是“利器”,若不是跟月旦有关的工作青杳根本舍不得拿来用,而且这湖笔是两支一对儿,正好青杳左手用一支,右手用一支,要是摔坏了的话,都没处修去,青杳会非常心疼的。

    青杳把笔尖上沾的灰尘吹了吹,又细细检查犀牛角的笔握和笔杆有没有摔出裂痕,见笔完好如初,才从袖中抽出丝帕把笔好好擦干净,收回笔盒里装好,换了一支普通的兼毫笔出来用,这老头脾气不好,青杳可舍不得在他面前用好东西了。

    许鸣见青杳也不理自己,更是来气,又见她对那对湖笔心疼得跟宝贝一样,伸手去夺她的笔盒,却不料青杳早有防备,先一步把笔盒揣进怀里,向老母鸡守护小鸡崽子似的,许鸣被她算计,又偷袭失败,恨不得从脚上脱下鞋子抽她,但又觉得这样实在是有辱斯文,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自己动手既不占理,也不占势,一时急得跳脚,骤然意识到杨骎派这么个人来催稿可真是用心至险至狠,正是豆腐落尽了煤灰里,吹不得也打不得!

    青杳捂着胸口的笔盒,糯糯地说:“这茶我也一直在喝的,若是下了泻药,我怎么没事。”

    许鸣此刻肚子也不疼了,恼火的气势消减了些,意识到她并没有说谎,一把壶里怎么能沏出两样茶来。不过他迅速想到这可是个装病的好机会!

    他一个箭步窜到床榻上去蜷起来:“老夫拉肚子,写不了了,写不了啦!”

    青杳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细声细气地说道:“是先生自己说思维阻滞写不出来,我想到先生前些日子大鱼大肉油腻食物吃得太多,每次如厕解手都艰难,这才给先生沏了润肠通便的茶来喝,想着肠胃通了,头脑的思路也就通了,先生怎么不领情呢。”

    许鸣确实觉得几趟茅厕跑下来有那么点神清气爽、身轻似燕的感觉,可是却并不想承认着了顾青杳的道,仍然蜷在床榻上装病兼装死。

    青杳也没催他,忙完了书稿,又把村童们的作业拿出来一一批改,一老一少,一忙一闲,互不打扰。

    许鸣在床榻上跟个冬眠的蛇似的卧了一个下午,见天色渐晚擦黑,顾青杳点亮了灯,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喂,”许鸣生顾青杳的气,也不叫她的名也不称她的字,“天黑了,你赶紧走吧,再不走里坊关门了。”

    青杳头也没抬:“嗯,我不走了。”

    许鸣激动地惊坐而起:“不走了?”

    “先生书稿完成之前我都不回家了。”

    “你不回家你住哪儿?!”

    “我在北边的侧屋搭个地铺凑合一下就成。”

    “那间屋子阴湿寒凉久无人住,不行!”许鸣话刚出口,意识到自己怎么有点关心起来她的样子,忙换上严厉口吻,“你赶紧滚!”

    青杳早就练就出滚刀肉一般的脾性,只要自己不觉得害臊,尴尬的就是别人:“我从前在公婆家里也睡蚕房的,相比之下,先生这里的条件要好得多了,您不必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老夫是担心自己,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可别坏老夫名声!”

    “没关系,”青杳浑不在意,“我无所谓。”

    许鸣在床上蹬了一阵被子,有心拎着她的领子把她给扔出自己家院子去。可正要起身实施的时候,肚肠里又是一阵鸣叫,好死不死地,又饿了。

    许鸣印象中好像是杨骎跟自己说过,征服男人心的捷径是征服男人的胃,一直以为这小寡妇得了杨骎的青眼,必是有一副好厨艺在手,现下才惊觉自己天真,这小寡妇根本就是另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要想拿捏住一个男人,势必先要拿捏住他的胃。

    许鸣觉得自己轻敌了,自己一生不擅与女人打交道,这回更是遇上了一个硬茬。

    硬碰硬肯定是行不通了,许鸣决定采取消极抵抗的措施,反正她说一章书稿一顿饭,许鸣就把吃饭压缩到最低需求,一天一顿饭,一顿饭一章书稿。

    就这么耗着呗,书稿完不成,看杨骎回来怎么收拾她。

    青杳也看出来了,许鸣每天用一个章节换取饭食,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也不配合的方式确实让两人的关系达到了新的平衡,也达到了新的僵局。

    许鸣采取的是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可是对于青杳来说,她必须作为打破僵局的人。

    虽然是粗茶淡饭,青杳原本每顿还给许鸣换些花样,自从许鸣开始消极抵抗以后,青杳也率先从饭食上开始自己的整治手段,每日一餐,餐餐重样——红薯粥。甚至连腌渍的小菜都没有了,两顿下来,许鸣的脸色也成了红薯色,原本一日一餐还能坚持苟活,现在一日三大碗红薯粥下去许鸣也只觉得粥入腹中恍若无物,跑两趟茅厕就什么也不剩了。

    但是许鸣绝不认输,自己吃不饱肚子,她顾青杳也休想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顾青杳就跟天赋异禀似的,每天就喝那么点粥,还是能够子时入睡,卯时起身,辰时准时去祠堂给村童们授课,放了学回来二话不说继续沉默地用食物来“逼迫”许鸣吐露书稿。

    许鸣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要给杨骎那个小崽子写信!”许鸣在沉默中爆发,“告你虐待老夫,不给老夫饱饭吃!”

    青杳给许鸣斟上茶,给自己也添了一杯:“您要是说我不给您好吃的,我承认,可要是说我不给您饱饭吃,那可就算是诬告了。厨房的锅里红薯粥有的是,您饿了随时添一碗,管饱。”

    许鸣看了看她给自己斟的茶,害怕她又动什么手脚,根本不敢喝,宁肯去喝凉水。可是数九寒天的喝凉水又实在是冻得肋骨打颤,许鸣把茶倒了,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青杳对许鸣把茶倒了的这个举动倒是没做理会,自顾自喝自己的:“况且您现写信告状也来不及了,智通先生远在千百里之外,他的远水救不着您的近渴。但您非要写也行。”

    青杳把纸笔准备好往许鸣桌前一放,意思是你想写就写,我不怕你告状。

    许鸣拿起笔来,却心虚得很,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下笔千言,也不知该往哪寄,杨骎这小崽子,不知此刻他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老夫问你,你说杨骎现在远在千百里之外,那他人究竟在哪?”

    “不知道。”

    “他没跟你说?”

    “我没问,跟我没关系,我不操那些闲心。”

    一句话,三重否认,给许鸣堵得哑口无言,把笔往桌上一摔,又回榻上窝着去了。

    青杳决定要加快进度。

    她深谙打一个巴掌要给一颗甜枣的道理,眼下“巴掌”是扇够了,该给许鸣几颗甜枣了。

    青杳对着许鸣蜷在床榻上的背影,好言好语地跟他商量:“先生,书稿现在就差最后的终章了,咱们咬咬牙,今夜给它写完,好不好?”

    许鸣赌气,跟个老小孩似的:“不好!”

    青杳开始利诱:“写完了,我给您蒸鸡蛋羹吃,保证蒸得嫩嫩的,再洒两滴小磨香油。”

    许鸣想到软软滑滑的鸡蛋羹从舌头滑向嗓子再滑到胃里,肚子很是不争气地叫了一会儿。但想到陶渊明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许鸣又岂肯为了一碗鸡蛋羹低头!

    嘴硬道:“不吃!不饿!”

    青杳不理会他残存的理智做出的拒绝,继续循循善诱:“这几天也攒了十几个鸡蛋了,我和点面,烙几张葱花油饼,再在饼上摊两个鸡蛋,隔壁的婶子送了我一疙瘩玫瑰大头菜,我把它细细地切成丝炒了,再拿麻油拌一拌,卷在葱花鸡蛋饼里吃,怎么样?”

    许鸣很没出息地转过身来,咽了口口水。

    青杳继续“画饼”:“喝了好几天红薯粥,突然吃油饼吧,是要拉肚子的,所以还是先煮一锅肉羹暖暖胃打个底比较好。”

    许鸣觉得她逐渐开始离谱:“家里只有红薯,哪来的肉?你要是敢杀老夫的鸡,老夫跟你拼命!”

    青杳的眼睛亮亮的:“村西头的王十六最近读书很长进,今天放学他爹特地拎了一条牛肉来感谢我,那条牛肉瘦得很,炖着吃恐怕口感柴,可是煮肉羹刚刚好,切成细细粒,配上切碎的芹菜沫,锅里多放米,少放水,一锅粥煮得厚厚稠稠的,稀饭也能当干饭吃,再把那红薯叶子炒一炒,又多一个菜,怎么样先生?还可以吧?”

    许鸣从床上弹起来:“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厨房给老夫做,有饭就有稿!”

    青杳把蒸鸡蛋、牛肉羹和葱花鸡蛋烙饼端上桌的时候,许鸣早已饿得仿佛猛虎下山,顾不得什么斯文,端起碗筷就往嘴里塞,青杳也不跟他抢,只是微笑着默默坐在一旁,心中盘算着今夜完稿,自己可就能回家好好歇一歇了。

    其实许鸣一边吃饭,一边心里又生出了新的小九九。

    先忽悠得小寡妇做饭把自己的肚子填饱,许鸣决定连夜跑路,到城外自己义子的别苑中躲一阵子,这小寡妇就算本事再大,恐怕也追不到人家的高门大院中去。这样盘算着,许鸣又给自己添了一碗肉羹,一定要把肚子塞得饱饱的,义子那城外的别苑离着此处还有十几里地呢。

    青杳全然不知许鸣心中已经酝酿好了出逃的计划,自己吃了饭,又悠悠地在炉子上煮了茶,准备着今夜一鼓作气,大功告成。

    吃了饭,许鸣说要休息一阵儿,构思片刻,青杳允了,自顾自去把锅碗刷了。

    青杳回来,许鸣已经卧在床上打起了盹儿,青杳也没言语,坐在书案后开始批改村童的作业。

    许鸣吃了一肚子的东西,窝在床上假寐无法克化也很是不得劲儿,他只等熬到子时小寡妇去侧屋睡觉后,自己立刻起身跑路。

    长夜漫漫,辰光难熬,临近子时,许鸣都困了,小寡妇却一点也不困,仍然伏在案上奋笔疾书,而且也没有催促许鸣起身的意思,许鸣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一丝忐忑,凭空生出些紧张。

    青杳虽然人在永阳坊,但是月旦的工作却没有放下,听羽楼还是按照三五日一次的频率给青杳送来各地抄送来的邸报,青杳见缝插针地整理出重点,一一编辑罗列好,原本等许鸣的书完稿,下月的月旦清议就会重点推介这部书的内容,因此时间都是一早安排好的,许鸣交付书稿、青杳誊录加校对、杨骎拿去刻坊刊印,待下月初一长安月旦结束后,新书便可上市,每一步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划,因此哪一环节掉链子,都会造成经济成本的损失,也会影响著作的传播,是以青杳一定要赶在杨骎回长安之前交付全本书稿。

    临近子时,许鸣瞅准青杳起身去茅厕的空档,迅速翻身起床把灯吹灭,什么行李细软也都顾不上带了,只寄望人能顺利跑路即可,只是夜里地冻天寒,得多穿些衣物保暖御寒,否则半道上冻僵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青杳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倚在门口,许鸣只听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飘来:“先生,找棉袄呢?”

    许鸣回头,只见冷溶溶月光下,顾青杳瘦长条的身影显得凄清而又有些瘆人。

    屋内的炉子烧得很暖和,许鸣只穿一件厚实的中衣即可,但是出门可就不行了,每次许鸣去茅厕都得快去快回,本来也没多想,但此刻许鸣骤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棉袄了,难道这也是小寡妇设计的?

    青杳已经再度把屋内的蜡烛点燃,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你忘了?是你让我把你的衣服都浆洗了的呀。”

    许鸣见她微微侧身,院子里飘着几件衣服,其中有一件正是自己的棉袄,或者说是棉袄的“皮”。

    青杳缓缓地解释:“这两天天气好,我就把先生棉袄里的棉花全都掏出来,把衣裳给洗了,先生要出门?没件厚衣服可不行啊!”

    许鸣发现自己真是被这个小寡妇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气道:“你脑子有毛病啊!谁会在大冬天把棉袄拆洗了的!”

    青杳微微一笑:“先生,来的第一天我就跟您说了,我是来誊录和校对书稿的,洗衣服做饭之类的家务活不归我管。”

    小寡妇步步逼近,把许鸣逼回了屋里。

    “家务活我不是不能干,也不是不会干,而是我不爱干,我只在非干不可的时候才干,”青杳冲着许鸣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毛,“打我断离之后,我还没这么伺候过谁呢,先生是独一份儿了。”

    许鸣看着她阴恻恻的样子,生怕她一急眼就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

    “老夫警告你,你可不许胡来啊!大唐是有律法的!”

    青杳面色如霜:“先生,洗衣服做饭的事我都做了,我可是不会白做的,但凡我做了,必得有利可图。”

    许鸣心中生出绝望,自己现在衣食住行全被这个小寡妇拿捏着,实在是没什么选择了。

    青杳把浓茶给许鸣斟上一盏:“您吃了饭也睡了好几个时辰了,我瞅着这一宿您也别睡了,咱们不把书写完不算完,这茶是提神醒脑的,您要是犯困了就来一盏,思路卡住了也来一盏,反正也吃饱喝足了,早写出来早结束,写不出来,我就陪着您一直在这耗着!”

    许鸣嘴角抽了抽,这回是自己把路走绝了。

    青杳铺开架势,把书中此前埋的暗线、做的铺垫,没有得出结论的假设一一拎出来逼着许鸣现场思考,他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给出错误答案来刺激诱导他给出正解,青杳利用这几日的时间已经将许鸣的这部著作彻底吃透、融会贯通,而且青杳以身作则,不完成书稿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许鸣撒泼打滚、痛哭流涕也没有用,顾青杳跟个铁人似的,不吃东西也不饿,不睡觉也不困,许鸣有时恍惚以为她是不是什么动物成了精,根本不需要吃饭睡觉的。

    青杳就这么薅着许鸣熬了整整两天一夜,终于将著作全部书稿誊录完成,口述完最后一个字,许鸣觉得自己差点口吐白沫,瘫倒在床倒头就睡,青杳也不去理他,喝了一盏酽茶后又将书稿从头至尾顺了一遍,三审三校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把书稿放进带来的红漆盒子中,用小铜锁锁好,抱在怀中,在侧屋的地铺上躺下,心平气和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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