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秀楼包厢里的古装美人还在跳着舞。
林初行扭头挑眉笑看着陆茹樱,耸耸肩,他可都顺着她的话说了,能帮的他都帮了,是宴之自己说不带的。
陆茹樱却随意笑了笑。
不带就不带,她没当一回事,普通玩玩的当然也没有必要专门带给朋友们认识。
......
葛微抿了抿唇,深呼了几口气,努力把心里的怅然压下去。
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以至于她找到了亲生父母的线索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无人分享倾诉。
她方才跟宋师兄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她知道了原来她的亲生父母其中一个姓叶,是个老师。
宋师兄的表情很诧异。
他又不知道她那些曲折离奇的事,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怎么能不诧异呢?
她当时就窘态十足,她想走了,宋师兄却叫她等他一会儿,她只能站在路边傻傻地等着。
灰色的卡宴停在她身旁,她坐了上去,绑好安全带,她似乎总坐他的车,总是麻烦他。
“去哪里吃饭?你还欠我一顿饭。”宋宴之开着车,扭头看了她一眼。
葛微思索了一下,说了一个地方,在滨江边,离这里不远,是之前兼职群里看到别人分享的,很多人说味道不错,价格她也能接受。
沿江人均一百五十元的餐厅,周日的晚上很多人,情侣、朋友、小家庭聚餐都有,餐厅里吵吵闹闹的。
葛微把菜单递给宋宴之,宋宴之只点了三道菜,一道清蒸鲈鱼,一道荷兰豆炒牛肉,一道肉丸芥菜汤,都是家常菜。
服务员写完菜转身要走,葛微叫住了她,加点了一杯鲜榨果汁和一杯黑啤酒。
“你坐到我旁边可以吗?”葛微突然说,她的声音很轻。
宋宴之挑挑眉没有说话,从对面的位置换到了她旁边,两人并排坐着。
饮料和啤酒很快就上了,葛微把啤酒挪到自己面前,果汁推到宋师兄那边 “你要开车不能喝酒。”
宋宴之坐在那里等她说话。
她抿了一小口,冰冷的琥珀色液体混合淡淡的甜涩味滑入喉咙。
“我跟你说一些事情,你一边吃一边听好不好?”女孩抿了抿唇,强撑着扯了一抹笑。
见宋师兄点头,她才絮絮叨叨说起一些事来。
两人均靠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一个在说,一个在听。
......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一出生就被她换了,她把我带走,把她的亲生女儿放给了我父母那里。”
“太自私了,他们。”
葛微又喝了一口啤酒,苦笑道,“很戏剧性是不是?就像演戏一样。”
“她一直不喜欢我,我知道了一切,还是不敢去问她,我也很懦弱,我就是怕会她更不喜欢我。”
泪珠子缓缓留下,她仰起头,努力想把它们逼回去。
旁边修长的手指夹了一张纸巾纸递了过去。
葛微擦掉眼泪,“洗衣做饭带小孩,我已经很努力讨他们喜欢了。我后来才明白,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再怎么讨好,他们还是会不喜欢你。”
“她带着我嫁人,第一胎生了女孩,那时候家里天天都吵架,后来她又怀孕了,大家都说是个男孩,她很得意。”
“后来他们家老太太把我带了出去,她在佛像前惭愧说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天我扭头看到她了,她趴在门缝上一直盯着我离开。”
葛微端起了酒杯。
宋宴之拿起果汁和她碰了杯。
她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又擦了把泪,尴尬笑了笑,“你一直都没有问我,但我总是在你面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那天他帮她跟踪韦荷英,花钱又花时间,直到尘埃落定的今天,他一次都没问过这件事。
所有的都是葛微自己想做的想说的,他帮她做,听她说......
宋宴之其实也挺好的......
“没事,我听着。”大部分人听到这么离奇的事情早就惊的目瞪口呆了,而他脸色平静,说话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给了葛微想着继续倾诉的欲望。
“然后呢?你,你去了哪里?”是被拐卖去了哪里,宋宴之斟酌了一下用词,适时换了词语。
叶熙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他没看到白纸黑字的结论,但叶熙后面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他猜测到葛微是叶教授的亲生女儿,但他也并不知道过程是这么曲折离奇。
他不需要问,轻易就知道了她的一切,宋宴之不免对这只小羔羊多了几分怜惜,是情爱占有欲之外的怜惜。
或许是眼泪流完了,说起被拐卖后的事,葛微的情绪虽然低落,但稳定了很多。
她语气平和和,像局外人一样讲述那几年的事。
在那个异常偏远的山区农村,她本来是被卖作童养媳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照顾了一年多的那个智障男孩磕伤了头,被村医判了死刑的人奇迹般熬了过来,头伤好了,连带傻病也好了,她便由童养媳变成了那个人的养妹。
“我那时面黄肌瘦的,又土气,他头好了以后像变了个人一样,他还说他以后是当大老板成功人士的人,他不会娶我的,叫我死了那条心。”
葛微没有说的是,她很确定那个傻子一定是跟她差不多的情况,但重生或者换魂这些事实在是太诡异了,这辈子她都不敢跟任何人提及。
“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说起这件不幸中的幸事,她发红的眼睛亮起了一抹光,狡黠笑了起来,“他好了我就不用再给他当童养媳了。”
“那边的山里人结婚嫁人都很早,十五六岁就可以嫁人了,他们不让我当童养媳了,养着我想要换彩礼钱,可是我读书很厉害,我读书挣的钱比彩礼钱都多。”
她苦笑了一下,“他们能拿很多钱,我在县城读初中,每年学校的奖学金,助学金,我还是那年市里的中考第一名呢,有很多奖金,还有我来这里读书,学校也给了很大一笔钱,全都给他们了。”
她叹了口气,说起那些事,百感交集。
这辈子比上辈子难过得多了,上辈子很多事她已经不太记得了,至少在孤儿院偶尔还有一两日好日子过。
她想起了一件事,又似聊天般笑着随意说,“我记得我六年级的时候有城里的电视台来村里拍东西,说会播,结果等到现在都还没播。”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电视台的人说,说不定他们会带你出去。”宋宴之扭头看她。
她平静地摇摇头,“我不敢说,要是带着我,他们可能就走不出村子,我也有可能会被打死。”或者疯掉,被拴起来。
比起疯掉,她情愿死。
那里的深山村落,跑断腿都跑不出来。
那个山坳坳附近几条村都有疯媳妇,她住的冯家村也有一个,那家人把疯媳妇拴起来关在柴房,她走出冯家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这些年每当想起村里那个疯媳妇,她的心跳都会急促起来,她会忍不住去想那个疯媳妇现在怎样了?
初时情况严重的时候,只要一闭眼再睁开,她总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冯家村,她需要花好久说服自己已经跑出来了。
宋宴之与她并排坐着,这一刻,男人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来,给了她浓重的真实感——她在广南市,不在冯家村。
宋宴之察觉到了她的恍惚,拉开了她了握着啤酒杯的手,黑啤酒加了冰,她的手心很凉,他握住了她的手。
葛微突然想起,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宋宴之不参加国内的高考,上周五是他最后一天在学校了,星期一他就不会再回来了。
也就是说她以后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上周五她心里是有点闷闷的。
她也是和其他人一样舍不得的,但比起其他人,她明白,自己心里面埋藏多了一分别样情愫。
“你什么时候去美国?”她像老朋友聊天一样随意问他。
他们就这样握着手坐着,这次葛微没有反抗,。
他的手干燥温热,热量传到她身上很舒服,他都要走了,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自己允许自己放肆一次。
“再过一个月,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嗓音温润。
“我都还没有正式跟你道别。”葛微也不看他,视线只看着前面掩盖她的不舍。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声音轻柔而虔诚,“宋宴之,祝你从此以后身体健康,前程似锦。”
这是葛微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出他的名字。
‘宋宴之’这三个字含着情,他的身体仿佛被羽毛拂过一样,酥酥麻麻的,带着痒意,他动情了,揉了揉她的头,难得她这么乖。
宋宴之这样骨子里薄幸薄情又爱刺激的人,叫他安静坐一整晚去听那些与他无关紧要的话是很难的,他对葛微本来就带着不良企图。
如今她的手被包在他的掌心里,他轻捏着她的手心,光滑细腻,冰冰凉的,修长纤细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动了动,肌肤摩擦,很勾人。
看看,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勾引到他,像微风吹拂了满池春水,撩人而不自知,勾得他心波荡漾。
宋宴之不是这般纯情人,他如今食骨知髓,更想从她身上拿到更多。
他迷恋她的□□,怜惜她的遭遇,如果她的一切单独属于自己,那该多美妙啊!
他是个行动派,想要独占她的心思此刻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他不满足于揉揉小手,他想要更疯狂的,他想亲吻她的眼睛,占有她的全部!
宋宴之垂下眼帘,好想要马上得到她,怎么办......
他勉强压下喷簿而出的欲望。
还要再等一等,不能强来,她好犟,一强来就会跑远,很难抓。
他要摧毁她的信念,重塑她的意志,他再出现在她身边,顺理成章成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叶教授是她亲生父亲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引子,他会耐心等着,很快,她就会乖乖依附于他,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要彻底玩腻她,叫她一直勾着他!
宋宴之弯起嘴角,一想起来就热血澎湃。
葛微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她轻闭双眸,带着即将离别的伤感,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刚刚只是不想让你坐到对面去看到我哭而已,现在我想借你的肩膀靠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