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阮立马追问：“你还记得具体细节吗？”
姜母又恢复沉思状，她眉头紧紧皱着，不自觉歪了歪脑袋，似是要将记忆倾倒出来。
“那天他从厂里回来，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我让他到烧水洗澡，他去打了半天水，水缸满出来了都没发现。”
她这么一说，姜阮也从记忆中找出来了。
那一日姜述，也就是姜大哥确实与平常不太一样。姜父去世得早，姜述作为家里的男丁，很是自觉地撑起姜家，为母亲以及姐姐妹妹遮风挡雨。
她记忆中的姜述，聪明、温柔、有担当，不轻易在家人面前露出状态不好的一面。
所以姜述那日实在过于不一样了，只是她们都没注意到，后者说注意到也没有在意，毕竟姜述在她们眼中一向是强大的。
“但是那天大哥也没说什么，只说工作累了，可是他以前也会工作累，从不会那样。”姜母越想越觉得姜述那日是有些可疑，顿时变得着急起来。
“娘，你别着急。”姜阮赶紧安抚她，“不管怎么样，想知道那天发生什么事，咱们去大哥厂里问问就知道。”
“那能告诉我们吗？”姜母不确定地询问。
“你就放心吧，大哥好歹是机械厂的二把手，对底下的工人一直都很好，就算人走茶凉，也不会凉得那么快。”
姜母愣了下，“也是。”
姜阮趁机问道：“那你知道大哥跟谁关系比较好吗？明天我去打听打听。”
“这个……”姜母想了想，“反正肯定不是老书记，你大哥经常因为厂里的事儿跟他吵架。”说到这里，姜母突然一顿，“两个月前，你大哥说想辞职，后来我听你嫂子说，他跟老书记吵架了。”
姜阮看着她蹙起眉心，露出如有所思的神情。
姜母忧心忡忡地说道：“姜阮，你说你大哥的死，会不会跟老书记有关系？”
姜阮心下一个咯噔，下意识看向院子外，又回头以眼神提醒姜母，“娘，下次可不能这样说了，我们没有证据，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利用我们说的话做文章。”
怀阳市机械厂的老书记已经快退休了，这些年不可能没有树敌，姜阮可不想被别人当作棋子。
姜母也意识到这样不妥，赶紧捂了捂自己的嘴，讪讪地笑了笑。
“我也不太清楚你大哥的事，平常听他提得比较多的，除了老书记之外，那就只有罗副厂长。”
姜阮在记忆中搜索了下，找出关于罗副厂长相关的部分，罗副厂长叫罗欢，主要负责机械厂的研发，许是跟姜述年龄差不多，两人在很多事情看看法一致，姜述对他很有好感。
她点了点头，“那我明天找他打听一下。”
姜阮又对姜母叮嘱了一番，这件事暂时不要往外透露比较好。
姜母自然是点头答应的，她有儿子也有女儿，儿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开始关心女儿的事情。
太阳西移，天空中明亮的蓝色不见，染上柔和的橘粉色，一片片云朵仿佛漂浮的棉花糖。
姜阮刚将收拾好的菌子放进篮子里，就听见姜母的声音。
“你去见秦风了，他是怎么打算？”语气依然是小心翼翼。
每每谈到退婚，对方都是这副生怕刺激到她的模样，姜阮都不想解释了，反正时间会见证。
“秦家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所以我打算去起诉他们。”姜阮淡淡地说道。
姜母闻言一惊，“起、起诉？”
姜阮瞥她一眼，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们欠钱不还，我不能起诉？”
“会不会闹得太大了？”姜母脸上带着担忧，“这样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办？”
姜阮把菌子倒到盘里，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我们不起诉，别人就不知道？”
姜母一噎，一时也找不到好的计策。
姜家和秦家的婚事，桥头村和附近镇上的人都知道，不管起诉不起诉，说闲话的都不会少，只不过，若是姜家起诉，到底会显得姜阮咄咄逼人。
姜母不太赞成。
然而姜阮不在意这些，她已经下定决心。
“娘，你别想那么多了，就算我们不起诉，只要跟秦家退婚，我的名声就不会好到哪里去。起诉了还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让大家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姜阮说道。
姜母听她这么说，顿时难过地红了眼眶，“都怪我们，当初不应该给你订这门亲事的。”
姜阮真是怕了她的眼泪，“事情都已经过去，你就别想了，想也改变不了事实，你总是哭，我看着心情也不好。”
姜母一听哪里还敢掉眼泪？
另一边。
秦风带着本子回到家，秦母等人看到本子内的账单都气得要死，嘴里立马发出对姜阮以及姜家人的谩骂以及诅咒。
“姜阮她怎么不去抢？幸好没过门，要是怎么嫁到我们秦家，真是家宅都不得安宁！”
“我看姜家真是不要脸了，做人这么贪心，净想干这种缺德事，难怪姜述会死，我看他们姜家人都活不久了。”
“一个个短命鬼，我们都没嫌他们晦气，真是不识好歹！”
眼看秦母越骂越过分，越骂越离谱，声音也越来越大，秦风担心外边的人听见，赶紧制止了她。
“娘，你别说了，现在还是想想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吧，我是不可能跟姜阮结婚的。”秦风说着生气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秦母怒气未消，双手叉着腰，“还能怎么样？难道你真想把钱送去姜家？你疯了，我们没跟你一起疯。”
秦父坐在客厅的主座，拿着个烟斗在吸烟，一片雾白白的烟气中，他眯了眯眼睛，“这是姜家的手段，欲擒故纵。”
秦风赞同地点头，“对，我跟爹想的一样。姜家故意列出这么多钱，想让我们还钱，可是他明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退婚，那她不就如愿了吗？”
此话一出，姜母醍醐灌顶，气得不停深呼吸。
“我就说姜阮以前是演的，为的就是嫁进我们秦家，真以为她除了蠢一无是处，没想到心机那么深重。想进我秦家的门？呸！白送都不要！谁会要带着四个孩子的赔钱货，破鞋！”
未婚妻被人如此侮辱，作为未婚夫的秦风毫无反应，好似没有没有听见，可见平时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他们才能表现得这般熟练。
秦风也不相信姜阮说的走法律程序是真的，姜家居然敢算计他们秦家，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就算姜家同意退婚，他也不会让姜家好看。
姜阮并不知道秦风等人怎么讨论自己。
第二天，她起床简单吃过早饭，坐着村里人的车到附近镇上，又转了趟车到怀阳市，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机械厂。
听闻她是姜厂长的妹子，过来找罗副厂长，门卫向她表示节哀之后，立马就跑进去通报喊人。
罗副厂长长得高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却是个感性的人，一见到姜阮就红了眼睛。
“姜阮妹子，你怎么来了？有事儿需要帮忙吗？还是家里的孩子出事儿了？”
罗副厂长一连串的问题砸来，全是关心的问候，似乎真的跟姜述关系很好。
“多谢关心，不是家里的事。”姜阮脸上带着笑，顺着他指的方向坐下，又难过地低了低头，“我娘想我大哥了，让我来看看他平时工作的地方。”
罗副厂长闻言脸上也现出一抹伤痛，叹着气说道：“老姜这事儿实在太突然了，前一天我们还一起吃饭。”
姜阮心说正要往那个方向攀爬呢，没想到梯子就递来了。她问道：“罗大哥经常跟我大哥一起吃饭？”
“也不是很经常，平常都有空就会一起吃，顺便聊聊工作上的事情。”
“那你跟我大哥关系肯定很好。”姜阮说道，又提起一旁的水壶，往罗副厂长的水杯中添水，“罗大哥，感谢你平日里对我大哥的照顾。”
罗副厂长被她逗笑了，“说什么照顾，他那么大个人哪需要我照顾？”
“怎么不用，不管怎么样，多谢你，罗大哥。”姜阮杏眼盈着光，语气诚挚又感动，随即情绪又有些低落地说道：“我大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这辈子真是过得太苦了，小小年纪扛起一个家，就连发生意外前几天都因为工作而烦恼。”
她低着头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罗副厂长被吓一跳，赶紧安慰，“你想开点，兴许你大哥就是觉得太累了，想换个地方生活。”
姜阮：……
她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地瞥了罗副厂长一眼。
罗副厂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臊得满脸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你们家不好的意思，我是想说，老姜走了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坏事……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手忙脚乱地解释，结果越描越乱。
姜阮差点就要装不下了，她忍着不停抽搐的眼角，十分善解人意地打圆场，“罗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安慰我，我都懂的。”
罗副厂长重重地点头，差点就要感动哭了。
他主要负责研发工作，平时不怎么需要跟外人打交道，就算打交道也是直来直往，不需要委婉地表述，所以他根本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他说道：“其实老姜最近的工作不忙，心情不好，更多是因为跟书记吵架。”
姜阮不动声色地打听，“我大哥经常跟老书记吵架吗？你们怎么会知道？”
“这个也不怕跟你说，厂里的人都知道，姜厂长与书记的意见不合，只有两人一吵架，厂里的氛围就怪怪的。”
姜阮点点头，又用理解的语气说道：“我大哥有时候也挺固执的，认定了就一根筋往前走，就是不知道他前段时间跟老书记因为什么争吵？”
罗副厂长对姜阮没什么防备心，在他心中，姜阮是姜述的亲妹子，亲妹子想多了解一些哥哥无可厚非。
他正要说，然而没想到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