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陈嘉珩怀里，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

    陈嘉珩一直没睡，明明是夏天，怀里的人却出了一身冷汗，睡衣都湿透了。

    手被绑着，他没办法帮她换衣服，就用被毯把人包住，给她把湿衣服脱掉了，然后隔着毯子抱着她。

    一开始夏悦的呼吸特别急促，到后来慢慢平缓，但又过于微弱了，陈嘉珩隔一会儿就要用手指探一下她的鼻息。

    深山的夜很静，蝉鸣和蛙叫阵阵，月光透过窗户，在桌前洒下一片银色白光辉，整个世界都很寂寥。

    床头的煤油灯一直点着，他凝视着夏悦的睡颜，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直到凌晨四点，他也有些精神涣散，正迷迷糊糊的打着盹，怀里的人突然一个抽搐，大喊了一声，“救命！”

    陈嘉珩瞬间清醒，隔着被子轻拍着夏悦，轻声安抚，“做噩梦了吧？没事啊，都是假的！”

    夏悦梦到自己在悬崖边上被坏人追，她却怎么跑都跑不动，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一下子惊醒过来……听到陈嘉珩的声音，还有些发懵。

    这么一惊，却也彻底醒了。

    她睡了几个小时，倒也舒服了很多，身上头上都没那么痛了，总算又活过来了。

    陈嘉珩的手还在轻拍着她的背，这么大人了还能被噩梦吓到，夏悦有些不好意思，翻了个身面向他，隔着薄薄的被子拉住他的手，小声道，“我没事了！”

    陈嘉珩见她睁着眼睛，便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嗯，”夏悦眨了眨眼，看着男人一脸倦色，“你一直没睡吗？”

    “睡了！”陈嘉珩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是刚醒！”

    骗人，夏悦抿了抿嘴，每次她迷迷糊糊醒来，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而后像看顾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让她安心地继续睡。

    虽说他是自己强留在这里的，但许多年没有被人这么守护过的夏悦，内心又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她想说谢谢，又觉得疏离，想跟他撒个娇，又不太会做这种事。

    一时陷入了纠结。

    陈嘉珩观察着她的神色，体贴地问，“是不是睡不着了？”

    “唔！”夏悦点了点头，“你困不困？”她有点想聊聊天。

    “我不困，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夏悦在他胸口蹭了蹭，“可以把毯子松开吗？我有点热！”

    陈嘉珩略松了松手，“还是要盖着，你晚上出了一身汗，小心着凉！”

    毯子一松，夏悦这才发觉自己没穿衣服，她整个人都呆了，“我，我的衣服呢？”

    虽然两个人之前也有过近距离的亲密，但裸裎相对对她来说尺度也未免也太大了，最主要的是，她所设想的这一刻，应该是准备充足的浪漫的美好的，而绝不是这么狼狈的。

    “咳！”陈嘉珩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衣服都汗湿了，我一时也找不到可以换的，就帮你脱了。”

    夏悦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脱衣服的，全身像是着火了一样，“轰”的一下，从脚后跟烧到了头皮，不由扯了扯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明知道他这是权宜之计，她还是忍不住又羞又气。气的是他对这种事这么熟练淡定，一看就是“善解人衣”的老手了。

    “你怎么可以随便脱女孩子的衣服？”她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道。

    陈嘉珩见她仿佛要自闭了，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我隔着被子，什么都没看见！”

    “哦！”

    夏悦相信陈嘉珩不会撒谎，也觉得这才是他会做的事。

    “是不是多此一举了？”陈嘉珩问。

    “什么？”夏悦懵懵的。

    陈嘉珩轻笑，“你是我女朋友，有什么不能看的？”

    夏悦默了默，“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那一步。”

    也许是此刻的场景很温情，又或许是照顾了她半夜的陈嘉珩很亲近，也可能是生病的自己太脆弱，以至于夏悦突然就心软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了心声。

    “之前那一天，我们只是在扮演一对情侣！”夏悦从被子里露出头来，认真地说，“真正成为男女朋友，应该是在具体的某一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告白，并征得对方的同意，不是吗？”

    陈嘉珩皱眉，下意识的反驳，“怎么不算呢？我们甚至已经说好回去就结婚……”

    夏悦叹了口气，“结婚就更不用说了，你有求过婚吗？有问过我愿意吗？”

    陈嘉珩难得有些窘迫，“我是忽略了一些过程和仪式感，可是在一起这件事，也是自然而然的默契，而且结婚，难道不是你的意愿吗？”

    “所以你是在成全我的心愿吗？”夏悦失笑，“你难道不觉得，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自始至终都好像是在施舍吗？”

    “当然，和你结婚对任何女孩来说，都像中彩票一样幸运，你的确有资格这么高傲！”夏悦不等他说话，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在你那些前任面前，是不是也这么有优越感，还是只有在我面前是这样的……”

    “我没有！”陈嘉珩有些着急地打断她，“阿悦，我承认，我之前对你的态度，确实存在着自大和轻忽。但和你在一起，恰恰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因为人只有在松弛的情况下，才会暴露出真实的缺点！”

    夏悦抿了抿嘴，“人也只有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患得患失，紧张不安。”就比如我，她在心里补充道。

    “阿悦，对不起，”陈嘉珩低头，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轻忽，你说得对，我应该征求你的同意，正式的同你确定关系！”

    “没关系！”

    夏悦将毯子打开了一角，伸出一只光溜溜的手臂，摸了摸他的脸，“嘉珩哥，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所谓的名分，我只是……”

    “我知道！”陈嘉珩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不等她说完再度打断道，“原谅我，阿悦，我过往并没有和人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甚至于恋爱也没有很靠谱的经验，但我确定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

    陈嘉珩紧紧抱着她，喃喃道，“你不知道，就在刚刚过去的这几个小时，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煎熬时刻……我很怕失去你！”

    最后这句话，他是用叹息的口气说出来的。

    夏悦眼睛一酸，她当然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珍视，但，已经太晚了。

    她硬着心将被他打断的话说完，“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不要太端着了，虽然有颜有钱可以任性，但陪伴和心意更重要。”

    “还有，”夏悦顿了顿，“我希望你是为了爱情而结婚，这样生活会开心一些。”

    陈嘉珩低声，“没有如果，我喜欢的人就是你！我想结婚的人也只有你！”

    他竟然才发现，她说他有颜有钱，可现在的他身无分文，只有一副受伤的破败身躯，吃喝拉撒睡全都要依靠她，大概这个世界也只有这么一个夏悦，会喜欢这样一个狼狈潦倒的陈嘉珩。

    这个世界上，同甘的人很多，共苦的人却寥寥无几。

    而她甚至不愿跟他回海城。她完完全全的，在意的是他这个人本身。

    “你想结婚的人，真的只有我吗？”既然打算说开，夏悦便也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问题，“林小姐呢？姑姑说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不仅门当户对，还很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