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传来轻响,月色蓦然落在玉眠的脸上,照射出惨白一片。
阴影之下黑色袂角凛然,他放手夺去了那唯一的光明,随后悄悄然向着女孩所在的方向靠近,袖中寒光乍现。
刀起,落下,血溅三尺。
黑衣刺客在抬起手的时候,本以为这样的场景出现乃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在动手的那一刻,他倏地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尽是难以置信。
黑红的血顺着匕首与刀尖滴入浓重的夜色中,他僵硬且错愕地一点一点低下头,喉口的腥味急切地涌出。
但见胸前的匕首早已完全没入,而与此同时,就在伤口的不远处,带血的刀尖亦是毫无犹豫,从后一击对穿。
双重的伤害使他的生命极速流逝,在倒下那一刻,他的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大意了。
玉眠蓦地收回了握着匕首的手,她抬眸,目光锐利地望向面前的蒙面男子。
四目相对,反倒是常年在腥风血雨下游走的木一心下猛得一跳。
“属……”
“你是柳铖安派来的?”
“……是”
木一听着那略带沙哑却又饱含凉意的声音讷讷地做了一揖,心中却是骤然腾起万千思绪。
若说之前他还对爷的执着有所迟疑,那如今……他就是支持爷的第一人!
谁再敢说这青楼之中毫无可用之人?谁说这玉姑娘配不上咱爷的大费心机……啊呸,大费周折?
秦十三,顶顶的人才啊!
瞧瞧,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这杀完人也不眨眼,面色冷得跟个修罗似的。
咱爷手下,就需要这样的人!
而此时,“冷面修罗”玉眠姑娘端坐在床沿,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了整座屋子,那倒在地上的血人死不瞑目,玉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身心都不是很好了。
天杀的,够她做几夜鬼梦了。
被沾上鲜血的双手此刻还是黏黏糊糊的,玉眠将其背在身后,有些轻微地发着抖。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杀人。
从前.戏本子里看得再多,楼子里见的腌臜事再多,都没有现下亲自杀人的冲击力强。
但她小时就养成了习惯,越是胆小害怕的时候,她便越会显出无所谓的样子。戴上冰冷的面具,有时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玉眠深吸一口气,转眸死死盯住窗外。
如今也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若是有后手……
正想着,外头便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有人。”
木一的神情瞬间紧绷,他低语提醒玉眠,随后伸手将插在刺客胸前的匕首重新拔出,递给了一旁的女孩。
“姑娘先去里面躲着。”
望着面前裹满了鲜血的匕首,玉眠犹豫不过半秒,抬手就拿了过来。
比起心底的恶心、恐惧,保命是第一重要的。
她循着木一的话,起身就往里屋跑,就在她刚刚钻进墙角的那一瞬,屋内刀剑的摩擦声倏地响起。
白光乍现,珠帘摇晃。
不得不说,木一不愧是柳铖安手下的人。即便是以一敌多也是游刃有余,他下手狠厉,几乎是刀刀致命。
玉眠在墙角看得清楚,只是半柱香的功夫,闯进来的人已是被他杀了大半,玉眠不禁舒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全然放松下来,转眸便瞥见木一身后方才还被打得倒地不起的刺客,又一次直起了身,玉眠顿时心头一跳。
“小心身后!”她下意识喊了一句。
可那刺客站起,面色苍白,目光凶狠。他猛地极速冲来,那目标却并非木一,赫然是她的方向。
玉眠不免暗暗咒骂一句。
充什么好人,不知道人家就是为杀你才来的么?
还在打斗中纠缠的木一闻言扭头,见此情景也是瞳孔骤缩。
爷让他来护玉姑娘,要这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这命也可以不要了。
想着,他猛地发力挣脱了纠缠的几人,转身就冲玉眠的方向赶去。
不过,还不待他动手,眼前的女郎已经自己解决好了一切。
彼时危急关头,玉眠并不指望木一能及时赶来救她,这时候最能信任的始终还是她自己。
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玉眠反应极快地将一旁的木椅砸了过去,趁着阻拦之际,她打开柜门,取出宝箱,洋洋洒洒一甩,将那细珠尽数抛到地上,一气呵成。
不远处冲来的刺客跑得快,一见此景来不及刹住脚,便一头踩在珠子上,像遇了冬日的冰面,慌慌张张地就向前滑去。
玉眠立刻侧身后退了两步,在刺客摔倒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直接在男人的脖子上刺了两刀。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玉眠一身,男人狰狞着抽搐了几下,随后脖子一歪,便再没了声息。
玉眠看着身下死去的男人愣了两秒,心跳声如那木棒捶击鼓面,她努力平静了一会儿,随后才扔开匕首退了开来。
突如其来的危机让她脚下有些发软,玉眠靠着柜子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