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棠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权野所说她都懂，这也正是她的疑惑之处。
一样对自身有威胁的东西，不去毁掉，无非是其中有利可图。
但丞相府已灭，沈家的东西再重见于世必会惹人纷议，在本国之内，沈家的所有剩余钱财都是空头支票。
除非……去其他各国。
沈落棠想着眉头一皱：“他们想外运？”
如果是做外土交易，这确实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账本上捞上一笔，顺便还能将所有证据妥善消除。
可是元灵大陆尚未统一，各地连货币都是不一致的，谁又会去做这样的亏本生意呢？
谢权野睨了沈落棠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从掌心腾起一道蓝雾拍入了古墓的大门，随即打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将其附着在机关之上。
“轰隆！”生门上的七星突然亮了起来，只听一阵巨响，门，缓缓打开了。
尘虚腾起，伴随着生门的轻微颤动，砌墓的大理石发出了可怖的轰鸣声。
墓内的灯火乍熄，白烟滚滚迷失在黑暗之中，直到石门完全打开，一切才归于平静。
“走吧。”谢权野抬了抬下颚，示意沈落棠进墓。
沈落棠却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有动。
“阁主，这墓内方才冒出的白烟应该是毒气吧。”对于谢权野的号令，沈落棠有些无语。
她实在猜不透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究竟该说他心情太好还是心情很差，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来捉弄她。
是打算看她出丑后再狠狠地嘲笑她的无知？她看起来就那么愚蠢么？
沈落棠敛眉抿了抿唇，幽幽地说道：“阁主未免把我想得太无私了，我没有以身试毒的癖好。”
在找到证明沈府清白的证据之前，命对她来说是很宝贵的。
她不希望自己的话语会让谢权野和她之间的关系僵硬，但也绝不会作出以命犯险的事情。
谢权野低头，审视着一旁顺从柔和却又坚定带刺的女孩，似乎是在考虑是否要怪罪她的出言不逊，又像是要极力去确认些什么。
良久，沈落棠才感受到他冰冷锐利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离开。
只是嗤笑了一声，随即就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药瓶来，丢给了沈落棠。
“还不算太蠢。”谢权野的眉宇间有些淡漠，“希望在所有事情安定之前，你都能像现在一样惜命。”
说着，他吞了一颗解药，也不顾身后的沈落棠，直径往墓内走去。
所有事情安定之前？
沈落棠想着这句话，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
她承认，她确实特别想弄懂谢权野口中常常脱出的那些奇怪的话语。
她已经不止一次发现他看她时眼神的异样，只是她没去深究，也不想去深究罢了。
可如今想起来，她总会不自觉地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抱着她喊月儿的场景。
只要一往这个名字上想，她就没来由得烦躁。
沈落棠甩了甩头，从药瓶中抖出一粒药丸猛得朝嘴里一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心头那莫名的感触。
她尽力平复下所有情绪，快步跟上谢权野，向着墓内走去。
杂草轻动，高树低语，繁密的枝头遮住了明媚的月色。
这世间，人可以尽情地掩饰与欺骗，但很多存在的事实无法否认。
不大静谧的夜色之中，有什么东西和情感，已经在默默地改变了。
——
古墓内。
无尽的黑暗渐渐吞噬了门外的光亮。
谢权野并没有上手去点燃壁前的油灯，而是谨慎地选择靠墙，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在黑暗中摸出一条道来。
靠旁不如靠己。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所有未知的东西都是存在危险性的，何况是这个本身就危机四伏的古墓。
沈落棠不觉得谢权野的选择有什么耽误时间的风险，总归与时间相比，还是命更重要。
她看了眼身前高大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跟在谢权野身后。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唯有那迈出的脚步出奇得一致。
黑暗遮住了双眼，却让听力格外得凸显。
“吼！”
隔着石砖，遥远的吼声突如其来，沈落棠心头那始终绷着的弦蓦然一紧。
她脚步顿了顿，抬手拉了拉谢权野的衣袖，轻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谢权野扫了一眼周围，步子未停，声音有些清冷：“什么？”
“老虎的吼声。”
“嗯。”
“你知道？”
“本尊没聋。”
“……”她要问的是这个吗？果然谢权野还是谢权野，是她冒犯了。
沈落棠嘴角微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抬步跟了上去。
似是察觉到了沈落棠心中所想，谢权野走了两步停了停，侧头对沈落棠说道：
“本尊的暗卫没你想得那么厉害，他们只是查了外部的构局，内部的一切无从知晓。”
说着，谢权野的眸光闪了闪，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生硬地补充道：“你不必担心，即便是第一次走，有本尊在，就定能护你安然无恙。”
大约某阁主是真的不擅长安慰关心别人，说完这话，就沉默了下来，匆匆向前赶去。
沈落棠在原地愣了半晌，她着实没有想过，一向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阁主大人，居然有一天还会安慰起她来。
他是怕她担心害怕吗？
那真是太小看她了。
沈落棠在心中吐槽，嘴角却没忍住地勾起。
愈加狭小的通道内，四壁将黑暗挤压得更加阴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落棠觉得这空气越发燥热了，连带着呼吸也不禁急促了几分。
“别动！”前方谢权野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安静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沈落棠原本昏胀得头脑被这么一激，脚步有些凌乱，一个不注意，竟是撞在了谢权野坚实的背上。
“嘶。”沈落棠呼痛，她抬手捂住了鼻子。
谢权野听着女孩的呼声回头，想象着黑暗中女孩咧嘴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扶额，话语间不悦中带了些许无奈。
“不能好好走路？”
沈落棠揉着自己的鼻子，心头大喊冤枉。
她怎么就不好好走路了，她也不想撞上的，谁让这厮一路上缄默得很，话也没几句，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个人就会被吓到。
借着黑暗，沈落棠肆无忌惮地狠狠瞪了谢权野一眼，不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得轻柔淡漠：
“知道了，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沈落棠憋下怨气，没和谢权野斗嘴。
她想到方才谢权野急切的语气，能让他这般警惕的，怕不是什么小事。
谢权野听着沈落棠平缓的话语，也没在刚才的插曲上多做纠葛。
他转了身，望着前方的黑暗，神色有些沉肃：“是云翅白虎。”
沈落棠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密道内的灯火突然就亮了。
火光乍起，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瞬间干涩，沈落棠面色略微扭曲，她下意识地推后两步，抬手挡住了面前的光亮。
然而就在此时，熟悉的虎啸声再一次传来，不是遥远飘渺，而是近在耳边。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