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出发

    殊劫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醒过来的。

    那时她正沉浸在无数遍自己和昭堰的幸福生活中。在殊劫的梦里,二人像普通人一样,嫁娶、生子,在不逝山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但只是一个晃神的瞬间,殊劫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正陷入梦中这个事实。

    她在梦中不断回味,似乎连那些苦涩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假的成不了真,但假的东西重复上千百遍,或许也就和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殊劫平静地和昭堰告别,奋力挣脱了梦境的束缚。

    她在棺材里忽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殊劫躺着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慢慢伸出去,扶着棺材坐起身子。殊劫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她轻轻嗅了嗅,洞室里面有一股花草的味道,闻起来清新又甜蜜。

    殊劫捏了个火球,把石桌上的蜡烛点燃。果不其然,除了蜡烛以外,石桌上还摆了些新鲜的花花草草,一看便是从不逝山上摘来的。

    这定然是枯雪放在这里的,而且看这花草仍是枝叶繁茂的样子,应是不久前才采摘下来的。殊劫想到此处,心中安稳了不少,看来在她沉睡的这些日子里,枯雪在不逝山应是悠闲惬意得很,还有闲工夫做这些。

    殊劫跳出棺材,伸了个懒腰,活动几下自己睡到僵硬的胳膊和腿,慢慢走到石桌旁,见那个装着忘忧花的匣子仍然摆在桌子上,嘴角无奈的扯出一个弧度。

    这忘忧花显然并没有发挥出枯雪所宣称的功效。她沉睡之后,只是一遍一遍地做着“美梦”,醒来也并没有忘记任何东西。

    如果不是枯雪骗她,那么极有可能这忘忧花根本不会对她生效,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殊劫并不算是人族。

    殊劫把蜡烛吹灭,向洞外走去,打算去长生殿找枯雪。

    她攀上悬崖,从后山往长生殿的方向走。一路上两侧的竹子青翠,竹叶嫩绿,还有些刚刚发芽的不知名野草,正从积的厚厚的枯枝败叶中探出头来,一些早发的野花则盛开在石板的缝隙里,看起来顽强又生机盎然。

    清晨的阳光洒在殊劫的身上,她仰起头来细细感受久未看见的日光,仿佛闻到了早春似冷似暖的气息。

    待走到长生殿前,殊劫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去,而是敲了敲大门。

    没人应。殊劫并不着急,她耐心地敲着门,等待着那个给她开门的人。

    “来了来了!”一连串没好气的声音透过薄雾传到殊劫的耳朵里。殊劫笑了笑,是她熟悉的声音。

    枯雪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便咕哝了一句:“你这上山也太早了点。。。”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他感到门外人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枯雪睁大了眼睛,定睛一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揉了揉眼睛:“你。。。。。你是。。。小石头?”

    枯雪一把攥住了面前人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眼前,在朦胧的晨光中仔细打量她。

    “你。。。瘦了。。。”枯雪的声音苦涩难明。

    “是饿瘦了。”殊劫自己说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枯雪无奈地看着她,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地问道:“小石头,你还记得昭。。。你还记得我们去亓罗的事情么?”说完,又十分谨慎地去瞧她的脸色。

    “记得呀,亓罗风景还是不错的,不过,可惜没能找到我的爱人,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还是赶紧做饭吧,我都饿死了!”殊劫说完就推着枯雪的肩膀把他往厨房的方向推,似乎对亓罗并不在意。

    枯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忘忧花真的起了作用。

    “对了,我睡了多久?”

    “已经五十五年之久了!你呀,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要强行将你唤醒了。。。”

    殊劫无所谓地嬉笑了一阵子,便急急忙忙地去沐浴了。

    到了吃饭时,殊劫似乎是要把这五十五年未能开口说话的遗憾全部给补回来,喋喋不休地向枯雪问这问那,枯雪虽然说的口干舌燥,但见殊劫仍对人间俗世抱有如此大的兴趣,心中甚是欣慰。

    但当殊劫提出她要重新上路时,枯雪还是免不了被震惊到。

    他那时正喝茶,猝不及防被殊劫说的话惊到,呛咳了好久才停下来。殊劫帮着他顺背,仍十分疑惑:“我说的话至于让你如此惊诧么。。。”

    枯雪摆了摆手,抹掉眼角咳出来的眼泪,勉力笑道:“不。。。我只是惊讶于,小石头你也太顽强了。。。”

    殊劫盯着桌上热气袅袅的竹叶茶,认真说道:“我才找错一次呢,怎能就此停滞不前,况且,”殊劫顿了顿,高高地昂起她的头颅来,“我——小石头,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顽强的一块石头,也是最顽强的人。”

    枯雪撇了撇嘴,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立刻就要走?”枯雪试探着问。

    殊劫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会!我刚刚醒过来,累得很,先休息几个月再说。”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殊劫终于又要出发了。

    这次她又把指意针拿了出来,准备给自己选一个方向。枯雪看起来十分不赞同:“小石头,你忘了上一次么?这东西要你去亓罗,结果根本不对。”

    殊劫正埋头忙着把木系灵气注入指意针内,因此并未对枯雪的这番话做什么回应。枯雪见她似乎并不在意,只得郁闷地去看那东西又指向了何方。

    指意针晃悠了半天,朝向了正北。

    那是御州的方向。

    枯雪的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坚决拒绝的话语来,殊劫突然转了个身,朝向了正南的方向,对枯雪说道:“我也觉得这小物件实在是误导人,因此,我们不去正北的御州,我们去——正南的望州!”

    “。。。”

    “真的要这样确定我们的行进方向么。。。”

    殊劫看起来无所谓,道:“别紧张嘛,这不是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们就当去游览这大好河山。至于能不能找到他,”殊劫低了低头,又抬起来,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全凭缘分吧。天地有尽时,或许,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我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好,那我们就去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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