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离开金鸳盟后,洛春城一路向南,去了那个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地方。那个地方四季如春,漫山遍野的花。一年前,属下回报找到了她的故乡。那时她是多么的欢喜雀跃,一心只想着等笛飞声出关后,带他一起回到这个她从小到大都会梦到的地方。

    但后来笛飞声出关却匆匆忙忙的外出比武,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两三次之后,她反而越来越没有想说的欲望了。他们想要的生活天差地别,也许天意如此,让她一次一次的开不了口。

    她找到了儿时住的地方,里面原有的东西已被搬空,房屋也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她从里正手中买了这屋子的房契,并未言明自己是原屋主人的女儿,然后找来泥瓦匠修葺房屋,添置家具,在院子里种上瓜果蔬菜,养上小鸡小鹅,就像爹爹和娘亲还在世时一样。

    房屋修葺好后,她在门口挂了个医馆的幡子,慢慢开始有了上门求诊的病人。每日养鸡养鸭,看病配药,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

    一年后,笛飞声收到了洛春城的书信,直言这医术渐长,还寄给他一些自制的解毒药丸,然后聊了些种菜看病的趣事。

    看得出她这一年在外面过的很舒心,一点都没问自己过得好不好。笛飞声放下信件,咬牙低喃道:“小没良心的。”

    下首站着已升至侍卫长的无颜,他是笛飞声从笛家救出来的孩子,向来对他忠心耿耿,此时脸上憋着笑。也只有遇到副盟主的事,一向威仪的尊上脸上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终于等笛飞声写完了回信,无颜恭敬地接了过来,准备退下去送信时,就听上面又传来一句“别忘了多给她准备些银票和碎银子,一人在外难免不便,你也要派人暗中多注意着些。”一向冷酷的人竟也开始啰嗦起来了。

    春去秋来,武林瞬息万变,这一年名头最胜的就是一个叫李相夷的少年,传说中他的相夷太剑惊天地泣鬼神,方一入江湖就胜了已成名三十载的大侠独孤九信,任何见到他剑招的人都会为他的风姿折服。

    洛春城的住处地处西南,还没有见过这位横空出世的天纵奇才。但是那位传说中李相夷的师兄单孤刀倒是经常来西南活动,她曾见过一两次,只是个二流的剑客,就是不知这传说中的李相夷是否名副其实?

    但她已下定决心远离江湖,这些人究竟如何又与她何干,不过就是日常的谈资罢了,直到那日。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早上,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她同往常一样收拾着院子。因为这一年多添置的东西太多,她准备将一部分不常用的挪到地窖里去,谁知却在整理地窖时发现了一个铁盒子。

    那盒子埋在地下三尺深,若不是她想将地窖挖深一些收纳更多的杂物,都不一定能发现这个盒子。

    铁盒的外皮和上面的铜锁早已腐朽,稍一用力就打开了,里面却还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上面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盒子看不出什么材质,在地下埋了这么久,竟一点损伤都没有。

    她将盒子拿出地窖,扫去上面的灰尘,就见盒子通体除了花纹连条缝隙都没有,更不要说打开盒子了。她研究了数日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在一边。

    直到有天她收拾旧物,惊讶地发现娘亲留给她的银针针柄竟跟那盒子上的花蕊形状一致,五根银针正好对应着五个花蕊孔。她尝试着将银针针柄插了进去,盒子果然弹开了。

    盒子里有封信,一本薄薄的册子,还有一个材质跟外盒差不多的、同样雕刻着奇怪纹路的小盒子。她展开书信,发现是娘亲写的,写给鬼谷乌婷贤,言说麻烦避无可避,之前托给挚友的东西请妥善保管,另请挚友帮忙照顾女儿。

    书信很短,但洛春城看了又看,心中波涛汹涌。她一直以为是因为遭了强盗,爹娘才下落不明,但这信中的意思显然是娘亲早已预感有危机。那就是说爹娘是被害死的,又或许,也许他们还没有死,也许他们还在哪个地方活着、受苦。

    她心中乱急了,可是哪怕还有一丁点的希望她也不能放过,也许爹爹和娘亲就在什么地方等着她。

    对了,鬼谷,目前鬼谷是唯一的线索,看来她要去鬼谷走一趟。

    鬼谷是个地方,也是个门派。这个门派是什么时候建立的,由谁建立的,就算是现在武林辈分最高的人也说不清楚。人们只知道,从他们记事开始,鬼谷就一直存在着,仿佛它从来就在那里一样。但鬼谷从不参与武林纷争,却也不避世,江湖上时常有鬼谷中弟子走动。他们有些是医者,有些是侠客,有些是打铁匠,有些是卖货郎。。。鬼谷弟子的身份很多,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鬼谷里到底是教什么的。

    目前,鬼谷在谷外的弟子势力最大的当属天机山庄。天机山庄的创始人何青矛是鬼谷弟子出身,后世子孙一直与鬼谷中人论资排辈,现庄主何晓惠要叫鬼谷谷主一声师叔。

    鬼谷虽一直未刻意避世,但外人却并不知它的确切位置。洛春城只得携着书信去拜见何晓蕙,好在何晓蕙个性爽直,见到书信立马派人将她送了过去。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鬼谷既不在山里,也不在岛上,而是在一个并不大的小镇子上的医馆里。一个内堂有些暗,外面的招牌一看就年久失修,后院比她的院子还小的医馆。

    当洛春城迈进医馆的时候,那位她娘亲信中的挚友,如今鬼谷谷主乌婷贤正跪在地上,倒腾药柜最下层的抽屉。哐哐当当地,整个架子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让人担心柜子会不会随时倒下来将她埋进去。

    洛春城尝试着叫了一声,她砰的一声撞到了柜子上,然后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慌乱道:“不知有客上门,请问客人抓什么药啊?”丝毫没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若不是何庄主派来的人上前见礼,她都觉得自己被骗了。

    待何庄主派来的手下说明来由,洛春城将信件奉上,乌婷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然后一把抱住她开始失声大哭。在她有限的人生经历里从未见过这样的长辈,除了笛飞声之外,也没跟谁这么亲近过,一下子僵直了身体。

    乌婷贤一边哭一边喊:“你娘出事之后,我听府衙的人说你失踪了,到处找了你好几年,孩子啊,你这么些年去哪儿了呀?”然后看到她脸上的伤疤哭得更厉害了,“你受苦了,放心,你生的跟你娘这么像,姨娘一定会把你脸上的伤治好的。”

    这位乌姨娘虽然激动了些,但也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拳拳关切之意。洛春城只得宽慰她这只是旧伤无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乌婷贤这才收起眼泪,直言当初娘亲确实跟她说起过家中惹了麻烦,恐招来祸事,但并未提及到底是何事,不过当初却给她寄了一样东西,让她帮忙仔细保管。

    洛春城从乌婷贤手中接过来那件东西,发现是个薄如蝉翼的玉片,虽只是个普通的叶子样式,但在她心中却掀起巨大的波澜,她终于知道小盒子该怎么开了。

    晚间,乌婷贤给她安排了客房,她回到房间将玉片拿了出来,在小盒子上比了比,果然跟其中一片叶子毫无二致。将玉片按了上去,小盒子啪地一下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玉瓶,但洛春城认了出来那绝非寻常之物,那是用天山寒玉所制的玉瓶。不过制造的工人仿佛手艺不加,玉瓶表面坑坑点点不太光滑。

    她打开玉瓶,就见里面团着几个药丸大小的黑球。有赖于这些年养蛊,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还未出茧的蛊虫,想来也非寻常之物。以她有限的见识,完全没认出来是什么蛊虫。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难道当初爹娘竟是因这些蛊虫惹来的祸患不成?

    心绪不定,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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