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赶到鬼谷时已是傍晚，药铺的门关着，后宅里却没有人，正在洛春城心急如焚要出去找人时，就见乌婷贤背着药囊从外面回来了，她连忙跑了过去。

    “师傅，您去哪儿了？”

    乌婷贤见徒儿回来本是一脸惊喜，却见她焦急成这个样子，莫名道：“这是怎么了？”

    洛春城见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您没事儿就好，我在外面，可能惹了点麻烦。”

    师徒俩互相搀扶着进了屋，洛春城将这一年里经历的事说了一遍，犹豫再三也说了笛飞声还活着的事。

    乌婷贤了解完原委，哈哈笑道：“为师虽然功夫平平，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泥捏的，自有自保的法子，城儿不必操心我。”

    洛春城知晓师傅一向心大，怕她不放在心上，说道：“师傅您近些年少出去，可能还不太了解那龙鱼牛马帮的做派。这个帮派兴起不过三年，却做下了数桩灭门惨案，形式诡谲，手段残忍，连朝廷和百川院的人都不曾调查到那帮主的真实身份。”

    乌婷贤听罢也担忧起来，“那城儿岂不是很危险？”

    洛春城安慰道：“师傅放心，徒儿自有保命的法子。只是师傅独居在此，我却不放心，不然您还是去天机山庄住段时间吧。”

    乌婷贤沉吟片刻，道：“也好，那城儿也随我一起吧。”

    “我。。。”洛春城犹豫起来。

    乌婷贤肃着脸道：“怎么，你还要去找那个笛飞声？”

    洛春城脸色一变，“师傅，我去找他做什么，他既然那么想当天下第一就当去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乌婷贤叹了口气，上前握住洛春城的手，说道：“既然笛飞声还活着，你也去了一块心病。听你方才所言，他这些年没有联系你也算是有苦衷，但未免也太过独断专行了些。这样的人即便心中有情爱又能分去他多少心思，日后你免不了还要受委屈。便是最后走到了一起，日子久了也难免成为怨侣。”

    “师傅，我跟他不是。”洛春城否定道，然后在乌婷贤了然的目光中住了口。

    她沉默片刻，说道：“师傅，我确实喜欢阿飞。从小到大，除了您，只有他会时时护着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我也一直都知道，他向往的是至高无上的武学，他在乎我，却不可能为我改变什么。我也不需要他改变什么，从前我只是想着，他自去追他的武学梦，我就这么守着他，看着他就好了。但十年前东海一战后，我真的怕了。我思慕于他，但他更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就像您一样。这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只要他还活着，即便，即便他不喜欢我也好，即便他最后与别的女子成家生子了，那我也认，只要他活着就好。”

    她顿了顿，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连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水光：“可他还要去找李莲花比武，他还要去比武！师傅，我真的不敢想，若是再来一次十年前的事情，我该怎么办。”说完，她已经捂着脸呜咽起来。

    乌婷贤将她揽入怀里，像安抚孩子般抚摸着她的后背。

    洛春城本就不眠不休地赶了一路，又大哭了一场，还没等晚饭做熟就在榻上累得睡了过去，看得乌婷贤一脸心疼，便没叫她。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傍晚，看着外面的天色，洛春城有些恍惚，好在不一会儿师傅便走了进来。

    “想着你应该快醒了，快，过来吃点东西。”

    还要劳动师傅将饭菜端到屋里来，洛春城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赶忙下床去梳洗了一番，刚坐下，就见师傅将几样菜推到自己面前，都是她爱吃的。

    “赶快吃，晚上师傅带你去个地方。”乌婷贤道。

    “去哪儿呀，师傅。”

    洛春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夕阳西下了。

    乌婷贤却只是笑笑没说话，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停下了筷子，道：“原本这事儿是想等过年时再告诉你的，不过如今遇上了麻烦，便提前与你说了也无妨。”

    洛春城好奇道：“师傅要跟我说什么？”

    乌婷贤收起了脸上的笑，正色道：“城儿知道鬼谷如今只剩你我师徒两人传承了。”

    洛春城点了点头，鬼谷虽盛名在外，但多是口口相传，十几年前在江湖中行走或许还能遇到个自称鬼谷弟子的，但现今武林中除了自己和师傅，怕是只剩天机山庄一脉了。”

    乌婷贤继续道：“你曾问过为师，若是在外遇到鬼谷的传人该如何辨别，当时师傅没有回答你。现在为师就告诉你鬼谷当初淡出江湖的真正原因。”

    原来，百年前鬼谷曾惹上了个要命的麻烦，怕被对方灭口祸及整个宗门，时任谷主便趁谷中地动之际启动机关，将整个鬼谷沉入地下。那记载中丧命于地动的几十名谷中精锐，不过是奉命隐姓埋名散落进了江湖里。后时任谷主伤重不治，去世前将谷主之位传给了师傅的师祖。

    鬼谷中本来分有武者、机关师、医者三脉，谷主向来出自武者一脉，但因此次变故，其他两脉凋零，不得已医者一脉的师祖才临危受命。师祖上任后不事生产，便将弟子们都散了出去。慢慢地，鬼谷便败落了下来。

    “便是当初精锐尽散，也不至于落寞至此。”洛春城沉吟道，“师傅，当初师祖们可是刻意为之。”

    “徒儿果真聪慧。”乌婷贤微微一笑，“当初那麻烦实在太大，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祸，师祖们只好出此下策。便是那些散入江湖的同门们不再是鬼谷中人，至少保住了传承。”

    这就难怪了，初入门时师傅曾说，许多同门前辈散入江湖赚钱重建鬼谷。当时她还奇怪，只一个天机山庄在，虽不能重建鬼谷，但至少可以将谷中修复一番，却从未见师傅收过天机山庄除年礼、诊金外的其他东西。原来，一切不过只是借口，只是不知师傅突然提起旧事是何意。

    察觉到她疑问的眼神，乌婷贤继续说道：“这些事本是历任掌门代代相传的机密。”

    “师傅。”

    乌婷贤摆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道：“如今只剩你我二人，这些事情不传给你，又能传给谁呢。除了这些事情，为师今日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她起身走向了前院，就见她走进医馆，在药橱旁边的墙上摸索了几下，地上豁然开了一个洞口，里面是一处暗道。乌婷贤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率先跳了进去。

    洛春城紧随其后，她方一落地，就听头上的洞口刷地一下关上了，整个暗道只剩前面师傅手中的点点火光，照向前路，幽深地不见尽头。